穿成年代文里的朱砂痣 第104節
她說話不緊不慢,語調溫柔大氣,卻比直接訓斥還要讓人膽顫。 過去駱窈雖然在專業能力上保持謙遜,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自覺成長迅速,工作順風順水,心里多少也有幾分自傲。 可如今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塊小餅干,看似堅硬,然而輕輕一掰,全是渣渣。 不過壓力歸壓力,真的收獲前輩的肯定時,那種心情無可比擬。 說來也奇怪,明明夸獎的話沒少聽,可就這么一句——“小駱資質不錯?!本妥銐蜃屗低禈飞先?。 紀亭衍說這大概就和省級獎項與國家級獎項,通識類獎項與專業級獎項給人的情緒差距相類似。駱窈覺得這個比喻不夠恰當,但意思好像也是那么個意思。 不知不覺年味漸近,春新路的各家各戶都開始置辦年貨。有人托關系從養豬場買了一整頭豬,價格比菜市便宜不少,因此相熟的街里街坊會去他家分幾塊rou。 王爺爺跟人關系好,買來一大塊上好的五花,還幫駱窈他們弄來一小扇排骨,兩人驚喜地連連道謝。 “這有啥,要我說你倆都這么忙,年夜飯就上爺爺家吃?!?/br> 駱窈嘴巴甜,又知道什么人吃什么樣的套路,捧人從來不是干巴巴的夸,如果說兩位老人家最開始還是因為紀亭衍的關系愛屋及烏,那么現在就是真的將駱窈當親近的孫輩疼。 過年嘛,不就圖個子孫和樂的熱鬧。 王奶奶卻提醒他:“人家正兒八經的爺爺奶奶還在呢,哪有跟咱們過的道理,家里那十幾張嘴還不夠你忙活的?” “還真是,尤其那幾個小的,能把咱家余糧都吃光?!蓖鯛敔敽┖竦睾呛切?,“那你倆過了十五再來?!?/br> 駱窈啞然失笑。 過年自然是要回家屬院的,嚴格說起來,這還是駱窈第一次和紀亭衍一起守歲。 除夕那天,院里的孩子照例到一區空地上放煙花。駱窈前兩年就過足了癮,又自覺是大人了,不和這些小不點湊熱鬧,結果下午的時候一群小孩兒跑到三號樓底下喊。 “窈窈姐!出來放煙花啦!” 駱窈:“……” 都是小人精,知道每年誰最大方買最好看的煙花。 好吧,今年她確實也買了。 薛崢早就做好了出門的準備,這會兒正扒在門框上催她走不走,連薛定鈞小朋友都晃晃悠悠地走過來抱住她的腿,似懂非懂地說:“姑姑,放煙花!” “你可不能去?!毙齑耗輰⒆约覂鹤颖饋?,對駱窈道,“去吧三妹,這兒有我和你哥忙活呢?!?/br> 今年薛翹不在,多了一個紀德平,紀科長正蹲在地上幫忙修理嬰兒車,此時抬起頭說:“阿衍很小的時候還自己偷偷跑出去點煙花,差點兒沒把自個兒的眉毛給燒了?!?/br> 駱窈挑眉,“從善如流”地拉起紀亭衍的手往外跑:“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到空地,彩珠筒沖天炮輪番上陣,五顏六色的火光印在天幕上,與落日爭輝。 駱窈忽然想起來問:“爸說的是真的?” 紀亭衍摸摸鼻子:“我只是想知道煙花的燃放原理?!?/br> 果然是學霸的思維。駱窈偷笑,湊上去說:“我知道?!?/br> 紀亭衍好整以暇地看她。 “不信???”駱窈很神氣地哼哼。 “說說看?!?/br> 駱窈這才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不同的煙花原理是不一樣的,比如沖天炮彩珠筒這類,是先嘭——然后咻——啪——再噼里啪啦噼里啪啦?!?/br> 紀亭衍臉上有幾秒的錯愕,然后輕笑了兩聲,接著像是被戳到了笑xue,肩膀都抖動起來。 “很好笑嗎?”駱窈推了推他,分不清是繃不住還是被他感染,眼睛都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 玩了一會兒后,最大的花盒重磅登場。今年薛崢主動請纓要去點引線,駱窈叮囑了幾句,又讓紀亭衍護在他身邊,小鬼頭于眾人艷羨的目光中一點點靠近,火星一著就立馬逃開。 “瞧你那樣兒?!?/br> 駱窈損了他一句,剩下的話也沒再說出口,只見眼前乍亮,各種各樣的焰火造型將昏暗的天光照明。升空,綻放,閃爍,像是漫天星子。 耳邊交雜著各種歡鬧聲,駱窈看向身邊的紀亭衍,問:“好看嗎?” “嗯?!蹦腥说难弁持鵁熁?,好似最為通透的琉璃,駱窈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森黑的睫毛掃在指腹,帶來若有似無的癢。 “給你看個更好看的?!彼f。 紀亭衍垂眸。 小姑娘手中拿著一支仙女棒,金白色的火花一簇簇散開,卻不如她眼里的微光奪目。 她的手就那么放在自己眼前,忽然五指收攏,下一秒又同時伸展開。 “嘭?!彼奈惨羯蠐P,透著股調皮勁兒,笑臉在“煙花”后面出現。 只屬于他一個人的煙花。 第93章 【正文完】 心上人 “保證聽眾的參與度, 互動游戲環節放到周六,文學講壇和生活趣聞周一到周四各播兩天,最新的計劃時間表出來沒有?給我看看……那會客訪談就安排在周五?!?/br> “駱窈, 你跟一下設備那邊的進度?!?/br> “下周科學頻道有活動?盡量抽兩個小時出來, 趕在周三之前核對好匯款?!?/br> “開完會來一下, 跟小葉模擬搭檔主持?!?/br> 這一年應該是駱窈成長最快的一年,重復嚴苛的訓練與高密度的未知挑戰占據每一天的大部分時間, 正值年輕的積極性與汲取力使之成為不可復制的一段經歷, 夯實了通往未來道路的基礎。 而工作之余,駱窈同樣也在盡情地享受生活。 趕在紀亭衍三十歲生日之前, 他倆終于舉辦了婚禮。 喜宴場地是紀亭衍聯系的, 現場布置是駱窈和他一起商量的。本來溫海洋那廝聽到消息后想幫忙安排自家酒店,被駱窈謝絕了——她老公說的有道理,他們結婚,重要的不是浩大的排場。 合適且喜歡就行。 原本駱窈估計邀請的賓客不會太多,但統計了一下親朋好友老師同學領導同事,喜帖不知不覺便疊了幾摞。 紀亭衍的同學送的禮物都很“實誠”,比如駱窈頭頂那圈花環用的就是在農科院工作的同學培育出來的新品種,算是別樣的限量款。 駱窈的親友團們紛紛對她那身婚紗冒星星眼, 轉著圈地贊嘆, 恨不得馬上去跟駱淑慧定制一件。 老太太選的日子很好, 天朗氣清,暖風拂動, 陽光像分了無數個光點灑在駱窈身上,閃爍著碎金似的光彩。 修長的頸項,精致的鎖骨,曼妙的腰肢, 慵懶的挽發完全展現出她姣好的容貌,明眸皓齒,笑靨如花,甫一出場便驚艷了所有賓客。 另一邊的紀亭衍西裝革履,修長挺拔,眉宇間的笑意沖淡了身上的疏離感,疏朗清俊,反而凸顯出一股矜貴氣質來。 兩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卷,引得弗洛朗靈感迸發。 這位游歷各國的攝影師,于去年收到紀亭衍的邀請信,終于在婚禮前兩日來到燕城,跨越大半個地球,為他們留下了許多動人的美好畫面。 才藝展示是薛定鈞這個小娃娃起的頭,大家吃得正歡時,他忽然蹦蹦噠噠地跑上臺去,扯著奶奶的嗓音唱了首《哇哈哈》,一開始只有靠前的幾桌聽見,后來所有賓客都停下說話聲,雖然小家伙斷斷續續,不太成調,但大家仍然十分捧場。緊接著薛崢也跑了上去,從孩子感染到大人,即便沒有伴奏,《甜蜜蜜》的曲調也無人不知曉。 敬酒的時候,駱窈身上的旗袍又吸引了許多目光。蕭曼茜握住女兒的手,一并舉起手里的果汁,低頭提醒:“要說什么?” 小丫頭糯糯地開口:“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br> 駱窈稍稍蹲下身子和小丫頭平視,和她碰了下杯:“謝謝你?!?/br> 馬上要退休的田老師見狀,笑意盈盈地鼓勵他們,還說自己沒準兒能親自歡迎他們的孩子來幼兒園。 駱窈算了下時間,那估計得今年懷明年生,不如指望他們家薛崢上初中,速度更快。 如果按正常升學進度,薛崢這個小鬼頭下半年該要讀五年級,但他上半年就很有主意地跟老師申請了跳級,后來成功通過學校出的小學畢業考,于是名頭一換,這會兒馬上就要和六年級的哥哥jiejie一起畢業了。 岳秉他弟岳游向來與薛崢你追我趕,知道這個消息后立馬跟著跳級,小哥倆去了同一所初中,怕是未來五六年都仍是對方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十月,紀亭衍的一個研發成果獲獎,拿到一筆小獎金,聚餐那天駱窈去接人,幾個學生臉色通紅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叫了聲師母。 駱窈笑著說:“我這輩分長得挺快?!?/br> 跟她差不多大的幾個學生也笑了:“不介意的話其實我們還是您的粉絲,科學頻道我們每天都聽的?!?/br> 駱窈挑眉:“確定不是你們老師布置的強制任務?” “不是不是?!睅讉€學生連連否認,“全靠師母您的個人魅力?!?/br> 十一月,當了三年義務兵的紀樺正式退伍。一米八的小伙子頂著光溜溜的板寸,拎著簡單的行李走進院子,與三年前那副吊兒郎當的混混樣相去甚遠,鄰居們愣是沒認出來。 紀科長見了他也有些失神,紀樺在他跟前跪下邦邦邦磕了三個響頭,到駱窈面前的時候舉起一瓶礦泉水,咧著嘴笑道:“嫂子,這招我也學會了?!?/br> 紀科長沒攔著他見鄭敏,那天紀亭衍沒跟去,只聽說鄭敏抱著小兒子痛哭了一場,但最后沒同意紀樺離婚的提議,只讓他自己好好生活。 退伍以后,紀樺沒有考大學的打算,如他自己所說,他不是讀書的料,在軍隊里能力也只能算中庸,好在他學得了一手開車的本事,在家待了三天就找了個廠跟著一位老師傅學開貨車,總算讓紀科長放下了心。 十二月,羅哥給駱窈送來了第一筆分紅?!肮忸^”這個牌子發展迅猛,短短一年就已經從小作坊變成了小有規模的正規公司。 沒過多久,駱窈給新節目拉來了一個贊助商,幾番商談之后,成功與羅哥簽訂了一年的合約。 …… 又是一年辭舊迎新,踏著新年的鐘聲,承載著希冀與祝福,八十年代揮手告別。 這一年的除夕紀亭衍出差不在燕城,駱窈中午安頓好家里,把兒子托付給王爺爺他們照看,下午下了班便直接去了火車站。 她沒有告訴紀亭衍要來,出發時傳呼機還收到了幾條消息,但她來不及回電話。 春運的票不好買,春運的火車更不好擠,過道車廂連接處哪兒哪兒都擠滿了人,連個動彈的地方都沒有,好歹駱窈還有個硬座,忍耐了五六個小時的復合氣味,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個小站,站臺不封閉,能看到外勤值班員正在驅趕想留下過夜的流浪漢。 下車后走二十幾米就是出站口,看見紀亭衍的一瞬間,驚喜將滿身的疲憊感驅散,駱窈三步并兩步地跑過去一把抱住對方。 “你怎么知道我要來?” “給你打傳呼不接,家里也說你沒回去,還是打給王爺爺才知道你來了這里?!奔o亭衍緊緊擁著她,用力感受著她的體溫,一直提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語氣有些急,“怎么不提前告訴我一聲?這時候火車上人那么多,遇到壞人怎么辦?現在這么晚,這里連輛車都打不到,你又人生地不熟,要是……” 他都不敢再想下去,說到這里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紀亭衍努力緩了緩,仍是沒好氣地捏住她的臉晃了晃:“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他手套都沒戴,手指凍得通紅,冷得像塊冰。 “還笑!”紀亭衍輕斥。 “對不起嘛,我太想你了?!瘪橊何兆∷氖质箘糯隉?,一邊幫他哈氣一邊還偷偷抬眼瞥他。 小心翼翼,卻是裝模作樣。 紀亭衍當然清楚,但半肚子的話就這么被堵在了喉嚨口,毫無招架之力地笑了笑,低頭就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