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鬢楚腰 第106節
江晚芙也正愁沒人說,退婚這事,是不好跟別人說的,與陸書瑜的名聲有損,但陸則是兄長,自然是不一樣的。她道,“……今日謝夫人來府里退婚。因先前她來府里求陸家出面,祖母沒有答應,她心中有氣。我去看阿瑜,都沒敢和她說,怕她心里難過?!?/br> 陸則聽后,皺了皺眉,沉吟道,“謝家要退便退,阿瑜也不是找不到好人家的。倘謝回連他家里都搞不定,阿瑜嫁他也不會好過?!?/br> 雖說婚配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像他們這樣的,想要的人,想辦的事,絕不可能毫無辦法,只看自己肯不肯用心,舍不舍得付出代價。 謝回父親能夠脫險,他自然是出了力了,他面上說不插手,但怎么可能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宣帝把都察院和大理寺一眾人等都處理了。只是謝夫人一介婦道人家不知道罷了,但他幫了謝家,卻并不打算幫謝回。 第142章 禁欲 下了一夜淅淅瀝瀝的秋雨,次日清早空氣格外地清新,如水洗過一般,竟有幾分深山密林的曠然。 江晚芙覺得屋里待著悶,又想起自己還有上月的賬本沒拿去給祖母過目,用過早膳后,索性帶上惠娘和纖云去福安堂了,沿路是太湖石堆砌的假山造景,旁邊栽了許多秋海棠,開得很好,大片大片的紅。 反正也不著急,江晚芙走得也不快,一邊賞秋海棠,一邊慢慢走。 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二嫂”,她聞聲看過去,就看見是陸機。他像是不怎么怕冷,她都穿上夾棉的薄襖了,他還是一身單薄的錦袍,只少年現下大抵是抽條的時候,她每回見他,都覺得他比上回要高些,也顯得很清瘦。 江晚芙沖他點點頭,打了招呼。 陸機像是在原地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朝她走了過去,他走近看她才發現,她氣色很好,并不像大嫂那樣剛診出喜脈那時那樣虛弱,她微微抬著臉看他,眼神也很溫和,雨后金色的陽光淡淡灑在她的臉上,襯得她肌膚很白,給人一種恬靜溫柔的感覺。 她看上去過得很好的樣子。 陸機在心里想著。 江晚芙看他不作聲,還以為他是因為秋闈結果情緒低落。秋闈前幾日張了榜,陸機和江容庭都沒取中,這也在眾人的意料之中,畢竟他們實在年輕,京城又是人才輩出的地方,多少人考到知天命的年紀都還在考的,只不過少年郎本來意氣風發、壯志躊躇的,一時遇挫,心里大概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她便也不提這一出,問起國子監復課的事情,陸機倒是一一答了,兩人其實也沒說多久的話,陸機就主動道,“二嫂還要去祖母那里,我就不打擾二嫂了?!?/br> 江晚芙朝他點點頭,帶著惠娘和纖云走了,走到回廊拐彎的地方,就看見陸機剛好也抬步朝外走。他一動,身上那件略顯寬大的錦袍,就被風吹得貼在他的身上,顯出清癯的肩膀。這個年紀的少年,說像大人,又還略差幾分,但身形也已經不像是孩子了,只是看上去很單薄。 惠娘也瞧見了,她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難免就會心軟,忍不住道,“三太太也不大管四少爺……” 江晚芙聽了,也沒有說什么。 她自己早早失了母親,遇上這樣的,難免會心軟,否則當初她也不會把姚晗留在自己身邊了,只是陸機這么大了,并不是小孩子了。且三叔三嬸尚在,怎么也輪不到她去管他,連祖母都沒說什么的。 三叔這個人很聰明,膝下就這么一個兒子,也是看得很重的,教養上格外用心,像這次秋闈,陸機雖然沒中,但聽陸則說,閱卷的考官看了他的卷子,也是點了頭,說文章很有靈氣,只是到底年紀輕輕,還差了些火候。 有三叔在,陸機日后的仕途不會差。三嬸就是想壓他,也是壓不住的,且看三嬸的樣子,也并不是想壓他,三嬸自己沒有孩子,沒這個底氣,三房日后還是要看陸機,不過是待他冷淡些罷了。 “走吧?!苯碥綋u搖頭,沒說什么。她們很快就到了福安堂了,陸老夫人看到她來,就叫她坐到羅漢床上來,握住她的手,道,“我看你臉色倒很好?!?/br> 江晚芙自己也覺得挺驚訝的。她是頭胎,按說孩子應當會很折騰人的,她自己都做好準備了,結果診出喜脈到現在也快一個月了,她非但沒有害喜的反應,胃口還比往常更好了。要不是吳大夫很肯定,她也確實沒來月事了,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懷了孕。她把這話說了,陸老夫人笑著拍拍她的手,道,“可見你這孩子知道疼娘,是個懂事的?!?/br> 江晚芙想了想,也覺得大概是這樣吧。她把賬本拿出來給陸老夫人,陸老夫人翻了幾頁,江晚芙便捻了盤子里的山藥糕吃。丫鬟打了簾子,一個嬤嬤走了進來,俯身到老夫人耳邊說了句什么,陸老夫人抬起臉,眼里有些驚訝。 “你請他去堂屋?!标懤戏蛉说?,那嬤嬤很快領命下去了。 陸老夫人不說,江晚芙當晚輩的,自然不好主動打聽什么,顯得沒什么規矩,且她的好奇心也沒那么強。陸老夫人跟她說了句,便出去了,看她去的方向,大抵是朝堂屋去的。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樣子,陸老夫人便回來了。江晚芙不禁有點疑惑,來的是什么客人,祖母送客送得這么快,就聽老夫人跟嬤嬤道,“去把二娘子叫過來?!?/br> 嬤嬤應聲出去。江晚芙看陸老夫人進門,起身前去迎她,陸老夫人坐下,閉了閉眼,忽地開了口,“阿芙,你說,和謝家這門婚事,是好還是不好?” 江晚芙被問得一愣,仔細想了想,倒也實話實說了,“只看謝郎君本人,自是好的。但倘若整個謝家一起看,就又沒那么好了??蛇@世上也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有好的地方,必然也有不好的地方?!?/br> 陸老夫人聽了這話,沉默了片刻,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這世上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且阿瑜那孩子那樣喜歡謝回,謝回也肯為了她忤逆母親,光是這份心,她便不可能熟視無睹。但謝夫人心中有怨,想必難以放下。這親事原也不是陸家求來的,如今卻成了尷尬事,退了怕傷了孫女的心,不退又怕她進了謝家的門,受婆母磋磨。 就連她,也一時拿不定主意了。 倒是阿芙的話有道理,世上絕無十全十美的婚事。就像阿芙嫁進他們國公府,是高嫁不錯,可不也有人私底下說些難聽話。 “罷了,你先回去吧,這賬本先放著,我明日再看?!标懤戏蛉说?,江晚芙便起身告辭,出門的時候,剛好碰見朝這邊走來的陸書瑜,她笑瞇瞇喊她二嫂,還是那副天真爛漫的高興樣子,看著便叫人覺得高興。 謝家昨日退婚的事,陸老夫人大抵還沒同她說。 江晚芙頓了頓,也跟她點頭打了招呼?;氐搅⒀┨?,已經是中午了,她現下很容易困,吃了午膳就想打瞌睡,雖心里想著陸書瑜的婚事,但后腦一沾枕頭,很快就睡過去了。等到醒的時候,就看見陸則坐在床邊,帳子還拉著,里面朦朦朧朧的,不怎么亮,他手里拿著本書,像是在看。 陸則很警覺,江晚芙動了一下,就回頭看她,“醒了?” 江晚芙坐起來,“看書怎么不叫惠娘把帳子拉開???這么暗,多傷眼?!?/br> “隨便看看罷了?!标憚t把書合上,放到一邊,伸手取了個靠枕,墊在江晚芙的后腰,等她坐穩了,抬手順了順她睡得凌亂的鬢發,低聲道,“越發貪睡了?!?/br> 江晚芙聽得臉上一紅,得虧是公主從來不管他們夫妻的房里事,否則要是尋常人家的婆婆看見兒媳白天這么睡,非得罵兩句嬌氣懶散。當然,陸則說這話,卻是帶了點笑意的,像是打趣她似的。 江晚芙咬咬唇,小聲地替自己辯解,“我不是貪睡,只是容易犯困,你又不許我做針線,也不讓我看賬本,連元寶也只讓隔著遠遠地看,都不許摸,我沒什么事可做,總不能去外頭吹風吧……” 這話就有點“胡攪蠻纏”的意思了。 陸則原給她定這些規矩,也是為了她和孩子好,怕自己不在的時候,惠娘幾個不敢勸,她們都是阿芙從蘇州帶來的,從她小時候便伺候起,事事都聽她的。他把規矩立明白了,惠娘等人有章可循,才不敢由著她。 但陸則也不惱怒,只笑了一下,溫聲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br> 他這么好說話,江晚芙頓時又有點羞愧,感覺自己實在胡攪蠻纏,她其實并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是在他面前,人好像就不由自主地任性了。明明她都不是任性的人。江晚芙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過分,陸則也是為她好麼,伸手去拉他袖子,正準備開口說點軟話,卻見陸則笑著看了她一眼,順勢俯身下來,把她壓在靠枕上。 江晚芙被嚇了一跳,眼睛瞪得渾圓,活像只嚇得尾巴立起來的貓兒。 陸則就著帳子里朦朧的光線看身下人。都說懷孕的婦人氣色不好,容色會減損,前朝有個寵妃,懷孕后便對皇帝避而不見,一直到出了月子,才肯見皇帝,就是怕自己孕中模樣讓皇帝看了去,失了圣寵。但阿芙仿佛沒受半點影響,剛睡了一覺,白皙肌膚透著胭脂淡紅,沒用唇脂的唇干干凈凈的,泛著櫻桃般的光澤,他微微低頭,就能聞到她發絲間那股淡淡的甜桂花香。 帳子里暗香浮動,陸則本來倒沒動那個心思,不過想逗她一下,卻一下子有了反應。 孕期要禁欲,尤其是前三個月。他與她分開三個月,本就是小別勝新婚的時候,卻又趕上她有孕,連親吻的時候,他都要既克制又小心。 兩人貼的這么近,江晚芙自然也察覺到了,臉上紅得厲害,抿抿唇,垂著眼,小聲地道,“我幫你?” 陸則聽得一怔,低頭看懷里的阿芙,白嫩的耳垂已經紅透了,恨不得將頭埋到胸口,手卻是不怎么熟練地去解他的腰帶。陸則嘆了口氣,將她的手握住,“算了,不舍得?!?/br> 其實并沒有什么,夫妻床上的事,男歡女愛罷了,沒什么可恥的,她取悅他,他亦有取悅她的時候。但單方面的取悅,他便不舍得了。 江晚芙也沒想到這種時候,陸則也能忍住,又聽他說不舍得,心里頓時暖暖的,正想開口說點什么,屋外的惠娘已經按捺不住了,用力地咳嗽了兩聲,提醒的意思很明顯,羞得江晚芙趕忙推開男人,坐了起來。 等惠娘進來的時候,她也沒好意思看她。 明明他們什么都沒做啊,怎么比做了什么還心虛些…… 第143章 周全 本以為謝家退婚的事,已成定局,哪知過了幾日,卻又峰回路轉了。 前段時間,內閣已經和瓦剌派來的使團,商議好了明安公主回朝的事,瓦剌似乎也看出明安公主的重要性,很是獅子大開口,連割地都提出來了。內閣首輔親自與使團談判,后來還把陸則請過去一趟。瓦剌先前被陸勤父子打得潰不成軍,折了不少人,使團官員一見他,就有些發憷,割地的事情才不敢提了,但金銀玉器等物,卻也要了不少,也都盡數從國庫里出。 這事皇室不占理,內閣再請旨釋放都察院和大理寺一眾官員,宣帝當時也是一時之氣,幾十個官員,總不可能一口氣都砍了,且先太子的死因實屬難看,真掰扯開了,皇室也沒落個沒臉。沒幾日,宣帝便也松口放人了。 圣旨一下,刑部放人的動作也很快。 謝紀出獄,剛回到家中,就聽謝夫人跟他埋怨陸家不厚道,兒子不聽話,為了區區樁婚事忤逆她,本來還以為謝紀這樣重規矩的人,肯定會狠狠責罰兒子,畢竟老爺子教子,那是真的動棍子的,打得出血也不撒手的那種。豈料老爺子一聽,勃然大怒,當即拂袖而出,親自登門了。 因他是男客,是那日在府里的陸三爺接待的,兩人具體說了些什么,江晚芙是不得而知了,她也不方便打聽,只知道,退婚這事是不了了之了。 隔日,江晚芙去福安堂拿賬冊,陸老夫人說起此事,也是直言道,“……那日謝回來,說他不愿意退親,求我寬限他幾日。我尚拿不定主意。問了阿瑜,她卻道,只要謝回愿意娶,她就愿意嫁。但我也還是放心不下,直到這回謝紀來,他雖頑固,卻確確實實是個正人君子。當初阿瑜父母出事后,他怕陸家虧待阿瑜,執意替謝回定下這門親事,當時謝家三郎美名,傳遍京城,不少名門貴女都芳心暗許,比阿瑜樣貌好、身世好的,也不是沒有。謝回年長阿瑜許多,卻也一直等了這么多年。謝家父子的品行高潔,可見一斑?!?/br> 當初謝陸兩家的這門親事,江晚芙也有所耳聞。不管謝夫人是個什么性子,但謝大人確實是個忠臣君子,謝家家風也是出了名的清正。像謝大人這樣的人,是固執,但他認定了的事情,就絕不會更改。且老爺子入獄,衛國公府不方便出面,換了一般人,哪怕知道陸家不能直接出面的緣由,但心里總還是有疙瘩,這是人之常情。但謝紀卻能做到毫無芥蒂,光是這份氣度,就很值得敬佩。 后來謝夫人也來了一回,登門道歉,言辭懇切,道自己一介婦人,當時因丈夫入獄慌了神,才口無遮攔,說出退婚的話,后來得知阿瑜兄長對丈夫照顧有加,也是心中羞愧不已,一番話說得懇切真誠。 陸老夫人也客客氣氣地道,“事情都過去了,謝夫人不用放在心上?!?/br> 退婚的事雖不提了,但因為這事上,陸老夫人卻認真反思了一回。 因孫女雙親早逝,又患有訥癥,她當祖母的總是心疼這孩子,覺得不愛說話就不愛說話了,性子軟就性子軟吧,反正有這么多伯伯兄長護著,等她出嫁的時候,多配幾個厲害嬤嬤,總能護得住她,又不是嫁去那多遠的地方,且謝家也是有規矩的人家,還有“年過四十無子才許納妾”的規矩?,F在卻后悔了,女孩兒還是不能養得太軟和,自己立得住,才是真的立得住。 江晚芙去了好幾回,都看見陸老夫人親自教導陸書瑜,如何為人處事,管家御下,還把院子里的事交給她練手。 江晚芙倒覺得這是好事,說到底,日子怎么過,過得好還是過得壞,還是要看自己,實屬不能太指望著別人。不是還有句老話,靠山山倒,靠樹樹搖,也是這個理。 過了三個月,江晚芙有點顯懷了,但很不明顯,她本來就骨架小,喂了這么久,也沒長什么rou。 陸則卻皺著眉,認認真真摸她的肚子,下午的時候,就把太醫院的鄭院判給請來了。鄭院判來國公府倒是輕車熟路得很,給江晚芙診了脈后,道,“三個月也尚早,有的婦人確實顯懷晚,且孩子個頭小些,生產時也容易些,世子倒也不必過于擔心?!?/br> 陸則聽了也沒說什么,叫人送鄭院判出去。 江晚芙自己卻不發愁,她感覺自己這一胎,雖說是頭胎,但懷的很輕松,前三個月連害喜都沒犯,陸則是太緊張了。 滿了三月,胎兒就算穩住了,按照規矩,也就可以朝外說了。外人倒還是其次,但蘇州江家那邊,卻還是要遞消息過去的。雖阿芙跟江家關系一般,但江家到底是她娘家,陸則也不愿讓江家看輕阿芙,便還是打算親自寫信給岳父。 他起身來書桌邊,江晚芙坐著無聊,便也來給他磨墨。今天是陰天,且入秋后,窗戶紙糊厚了幾層,暖和倒是暖和了,只是屋里就沒之前那么亮了。點了盞豆油燈,暈黃的燭光,今天江晚芙穿了件茜紅繡白山茶花的過膝長襖子,底下是條淡金的幅裙,燭光之下,裙面金光粼粼的,面頰柔美秀麗,磨墨時露出的一截白皙手腕,像價值連城的玉一般通透瑩潤,看得陸則倏地一笑。 江晚芙看他忽的笑了,疑惑問,“夫君笑什么?” “沒什么?!标憚t斂笑,低頭繼續寫家書,等寫好將筆擱下,攤在一邊等墨跡晾干,江晚芙走到桌邊看那信上內容,他才從后輕輕抱她,摸她的頭發,又軟又黑,像綢緞一樣,邊道,“我剛才在想,紅袖添香這詞,確寫得貼切?!?/br> 江晚芙聽得臉上一熱,低頭看見他抱著她腰上的手,他的手很大,手腕上戴著小葉紫檀的念珠手串,是她懷孕后沒幾日,他去求來的。道教修己長生,佛教保人平安。他每天早起都會念一遍《地藏菩薩本愿經》。 陸則倒是很克制,瞥見她側臉泛紅,便收回了手,把書信折好,收進信封里,正準備叫人進來,就聽見惠娘在外頭敲門,“進來?!?/br> 惠娘進屋,到書桌這邊來,臉上有點緊張神色,道,“大少太太那邊發動了?!?/br> 江晚芙聽得一驚,接著在心里一算日子,倒也大差不差了。 江晚芙他們到明思堂的時候,陸老夫人已經親自在院里坐鎮了,屋里傳來裴氏壓抑不住的痛呼聲,門緊緊關著,嬤嬤丫鬟們嚴陣以待,一銅盆一銅盆guntang的熱水送進屋里。 陸老夫人看見他們來,卻是開口趕人了,道,“快回去,別在這兒待著了,別受著驚嚇。我知道你有心,裴氏這兒有我守著呢,你母親等會兒也過來了?!闭f著,也不等江晚芙說話,就朝陸則叮囑,“陪你媳婦回去?!鳖D了頓,又道,“今日休沐,你要是沒什么事,就別出門了,陪陪阿芙?!?/br> 陸則頷首應下,看了眼那房門,一個穿著藍襖的婆子,正好端著一個銅盆出來,銅盆邊上搭了一塊已經被血染紅的棉布,盆里也全是血水。他不禁皺起了眉。 陸老夫人也顧不上他們,一個婆子匆匆忙忙走進來跟她回話,道,“老夫人,已經派人去尋大爺了……” 江晚芙他們便沒有久留,很快就回了立雪堂。 跟明思堂里的混亂不同,立雪堂一如既往地安靜,院子里那棵老梧桐的葉子已經黃了,風刮過一陣,便撲簌簌地朝下掉幾片枯黃落葉,惠娘就安排人專門負責清掃落葉,坐在屋里,也能聽見時不時的沙沙聲。 纖云端了碗紅糖水荷包蛋進來,還冒著熱騰騰的白氣。江晚芙現在很容易餓,除去一日三餐,下午還會加餐,但她今天不怎么吃得下,尤其是看了眼那棕紅色的紅糖水后,更加沒了胃口,就道,“先放著吧,我等會兒餓了吃?!?/br> 纖云照她的吩咐,放到一邊了。 陸則也有點心不在焉,連纖云進門的聲音,也沒驚動他,直到聽到江晚芙的聲音,他才回過神,看了眼那碗冒著熱氣的紅糖水荷包蛋,朝纖云吩咐,“換一樣來?!鳖D了頓,又道,“別帶湯?!?/br> 纖云等丫鬟一貫是很畏懼陸則的,聽了吩咐,立馬就退下去了。 門被關上,江晚芙發著呆,感覺手上一熱,低下頭一看,陸則那只戴著小葉紫檀念珠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暖和,體溫直接就傳過來了。他的聲音也很沉穩,給人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別怕,我在?!?/br> 可能有孕的婦人確實容易多思慮,以前陸書琇生產的時候,她還全程都守著,當時雖然也慌,但她還能冷靜地跟周夫人說話,趁其不備控制住局面?,F在都還沒見著大嫂,只是聽了個聲音,她就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