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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隱情?”顧三嬸聽得似懂非懂,她和兒媳坐在家中,怎么知曉顧凝然和顧凝熙在外頭弄出的這一遭曲折?她看著面貌美艷的曹氏,莫名覺得兒媳陰森可怖了起來。 曹氏款款說:“若是夫君清白,顧凝熙卻想加害于他,被夫君發現后奮起反擊,兩人一同落水,陶氏或者冷眼旁觀,或者幫助顧凝熙作惡,致使如今局面,是不是就不一樣了呢?該討要是非曲直的人,就該是咱們了?!?/br> 顧三嬸就聽兒媳胸有成竹的聲音好像洗腦一般響在耳邊:“關鍵要快,在大家徹底弄明白之前,先把大家弄暈,各執一詞總是對咱們不壞的辦法。若是cao弄得好,總能咬下顧凝熙一塊rou來。再好些,也許能驅他出族?屆時夫君就該高興了?!?/br> ** 陶成像是飯后消食一般,溜達著去了吉昌伯的莊子,迎面見到程士誠。 聽著“陶叔”一稱,他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伸手點點比自己高大許多的健碩武將臂膀,嘆一句:“想當我女婿,對我使勁可不管用?!?/br> 被引到顧凝熙房中,識書、識畫哽咽著呼喚“陶老爺”。陶成看著這倆面熟小廝,再次嘆氣,問詢了幾句情況,再到顧凝熙床前,就著并不明亮、據說有利于病患休養的微弱燭火,瞇眼端詳了他的氣色。 披散著的頭發被撥到枕外,墨黑的發下是赤紅雙頰,他又唇色蒼白,這么幾色搭配著,驀然有病弱殘艷之感。 陶成看他眉心有折痕,雙眼緊閉,鼻翼翕然,完全沒有一般高熱病人那樣煩躁不安連夢中都來回翻滾的樣子,反而整個人一動不動,顯得不詳。 他平躺著,上半身露在被外,敞懷穿著一件松松垮垮的淡棕色短打,也就是裹住肩膀和兩臂而已。一眼看去,從胸到腹,都是層層疊疊的白色繃帶,又厚又緊,引人嘆息。 他兩手垂在身子側邊,手背膚色幾乎與繃帶顏色相同,又多出些浮脹發泡,能讓旁人感覺到這是個活人的,也就是他指尖偶爾彈動幾下,像是痙攣一般,看著十分可憐相。 陶成“唉呀”兩聲,連觸碰他都不敢,總擔心顧凝熙下一瞬就要斷氣了,連忙退出房來。 識書跟在他身后,抽抽噎噎問陶居士怎么不來。 對著夜空,陶成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心底想著,看著屋內男子那副面容慘淡的病狀,自己想到他是前女婿、是官場同僚,都覺得痛心不忍,何況荷娘? 陶成對識書和顏悅色,但是話語冰冷:“小家伙,你好好照料你家主子。需要什么盡管同吉昌伯開口,他是求無不應的。至于我們陶家,不過就是搭了把手從河里撈人而已,其余事務又沒有關聯,我女兒過來做甚?!?/br> “可是,我們爺是為了夫人來的??!”識書急得叫喊,被陶成不顧尊卑過來捂了嘴。 陶成搖搖頭:“這些牽扯,要等你們爺醒了再議。我女兒可不認,難道她給顧凝熙送拜帖了?約他來此?我們送了些東西過來,算是知情后表示一下心意,小家伙去收好?!?/br> 陶成想的是,女兒陶心荷必然自有主張,若現在一時腦筋混亂,也是人之常情,自己可不能添油加醋左右她思緒,因此什么都不能替她應下,免得落人話柄。 識書卻以為,夫人躲在其父身后,也不來看望,僅僅送東西,好像就此完成了交割,將他們主子爺扔給了吉昌伯爺。夫人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主子爺了?是不是再也不會變回他們的夫人了? 年輕小伙子抹了一把眼淚,低頭甕聲甕氣應了陶成的話,告退回屋,多余的話沒有說。 陶成哪里在意下人心思,以為這趟探望功德圓滿,又施施然走回自己莊子,在屋里左等右等,沒等到荷娘過來與他探聽顧凝熙情況,反倒有些替顧凝熙失望。 至于難得占據他心神的顧凝熙,依然躺在情敵屋檐下,在床上安靜如尸,渾身燒的火炭一般,卻一滴汗都無,據大夫說是憋悶在體,不是好事。 小廝們幫他用溫乎乎的帕子擦拭額頭手腳,無人知道,昏沉中的顧凝熙,感覺從骨子里發冷發疼,心口破洞處更是如同被源源不斷的尖利碎冰刺扎著,憑著一點點血氣在暖化冰水融入血脈一般。 于是冰冷濕氣隨著血液游走全身,讓他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凍成了冰坨,或者是他自以為的冰坨。 隨著時辰流逝,他時不時隱約聽到些周遭的動靜,聽到最多的,還是自家碎嘴子的識書聲氣,識畫伴著說話,令他感覺自己知道了些落水后的情形。 除了“爺您別死”之類的老生常談,識書冒出新的話語:“爺,夫人可能真的另結新歡了,看都不來看您一眼,一會兒說送您回京中府里,一會兒又聽別人的意思,任由根本不是大夫的人為您拔刀,依小的看,她就是不在意您的死活了……嗚嗚嗚” 顧凝熙費力地捕捉其中信息,慢慢凝成一個潛在清醒意識之下的念頭,荷娘徹徹底底不要他了。 不論他是否找出什么仇家,不論他如何拼命消除對她的隱患,不論他怎么努力安置七娘,千方百計化解夫婦兩人之間的障礙,都無濟于事了。 更覺得冰冷刺骨,此生無望,顧凝熙眼角沁出一滴清淚。 后續,像是打開了什么禁制一般,顧凝熙開始全身不停地冒汗,從額角到鼻側,從頸邊到肩頭,乃至手心腳心,有汗孔的地方都在彰顯作用一樣,爭先恐后冒出大小水滴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