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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書、識畫一開始還欣喜,念叨著逼出汗來,高熱也許就該退了,方才灌下的藥真是管用等等,很快他們就發現,無論如何都沒法幫主子爺擦干凈,汗滴如同同春韭一樣擦了又生,且生的極快,一層層布滿。 不一會兒,顧凝熙整個人就如同下午從水里撈出的一樣,發絲黏額,形容狼狽,還散發出不同于之前一身河水腥氣的悶病氣和汗氣,讓小廝們看著發急。 好在他嘴唇終于動了,仿佛在說話,聲音變大了些,小廝們湊近問“爺疼么”“爺渴么”等等,卻得不到回答,只能聽到“荷娘”“娘子”輪番呼喚,偶有一聲“顧凝然”,則聲調截然不同于喚夫人的纏綿。 兩個小廝一商量,不顧半夜時點,硬著頭皮將不遠處另一屋內大夫喚醒,隨他們過來看最新情況。 大夫搖著頭說:“這位大人是不是在昏沉中聽到什么或者想到什么,鉆了什么牛角尖為難自己,郁結在心,才導致病勢轉急了。這可不利于傷口復原,也不利于神思歸竅,老夫調調藥方子吧。他這病癥已經從外轉內了,你們多在他耳邊說些令人快活的事情,若是能請到親眷好友陪伴則更好?!?/br> 兩個小廝嚇得一大跳,沒想到主子爺病中能聽到外面聲音,還因此添了癥候,除了擦身熬藥外,使勁給顧凝熙打氣鼓勁不提。 就這樣忙碌不休,他們都沒注意東方之繼明。識書出房打水時候,恍惚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等來了從京城趕到的莫七七等人,那一瞬間,他有了遇到親人的感覺,主子爺的生死不再只被他們雙生子扛著了,如釋重負。 一夜沒睡著,輾轉反側到天邊透出微微熹光,才似睡非睡打了個小盹的陶心荷,入夢又被驚醒,捂著心口喚來晴芳伺候她起身。 就在此時,她聽晴芳低眉順眼地小聲稟告:“方才,吉昌伯爺命人傳話過來,守在京城新顧府的莫姑娘等一眾六人,連夜趕過來照顧顧司丞了。據說顧司丞雖然尚未蘇醒,高熱在身,大夫卻說不妨事,經過一夜有些好轉了,今明日能醒,伯爺請您放心?!?/br> 第84章 得知莫七七就在旁邊莊子里, 陶心荷更覺倦怠深重,聽著晴芳仔仔細細介紹新顧府來人,她腦中自然浮現各人品行, 放下一半的心, 險些出口說:”管家安排得不錯?!毙液眉皶r咽下,顯得半晌無話。 今日已是二月二十一,時近春分, 正是莊稼祈雨時。 晨起之后, 眾人就見周遭霧蒙蒙的, 莊子里有經驗的農婦說只怕今日會下大雨。 陶心荷聽了稟告,擔憂這里處在山間河腳,落雨后會驟然轉涼, 安排人從帶來備用的箱籠里翻找衣物等。 看著仆從穿梭往來, 陶心荷努力讓自己聚焦今日需要打點安排的事務,卻時不時走神琢磨, 這等陰霾天氣, 對于傷口復原會不會增添不利? 莫七七既然在他身邊, 顧凝熙多少能安神了吧? 自己要是過去探望, 該多么尷尬, 她又不能夠像莫七七那般,理直氣壯地纏上人, 當著自家、顧家、程家三家下人的面, 她什么都不能做, 畢竟是她自己四處說, 顧凝熙與她再無瓜葛的。 遙想當日上元節, 夫婦和離未久,她還曾用“瓜田李下”敲打喝止過登府的顧凝熙, 如今時移世易,她豈能不以此自??? 顧凝熙和莫七七之間的關聯讓他們所有人都看不懂,陶心荷亦不例外。而莊子主人程士誠對自己的遐思,也不能裝作睜眼瞎子了,陶心荷一想到要應對此人,就覺得膽怯煩悶。 所以,自己還是不現身那邊莊子的好。陶心荷自我說服道。 她能管住自己的舉動,管不住自己的眼神,頻頻瞥向窗外,晴芳問了好幾次居士有什么吩咐。 陶心薔過來打招呼,說要陪著嫂子洪氏在周邊轉轉。 陶心荷本待不答應,被meimei癡纏幾句,準備自己也陪著二人,此時有人稟告“莫姑娘來訪?!?/br> 姐妹兩人都吃了一驚,陶心薔是問:“這里怎么突然出來個莫姑娘?姓什么不好,與顧司丞不清不楚的女子同一個姓氏作甚?” 陶心荷則脫口問:“她不是剛到不久?不好生照顧傷患,來找我作甚?” 要是放在往常,想到莫七七就覺得心頭發堵的陶心荷,必然不會見她,隨口就推拒了。 今日,她卻一反常態,讓meimei和弟媳多帶幾個人手,莫靠近河邊,看天色更陰沉就趕緊回來,便打發走了陶心薔,自己端起桌上溫熱茶水連著啜飲了好幾口定神,便令人請莫姑娘進來敘話。 ** 莫七七昨夜夢到奇怪的前世片段,醒來覺得后脊背發涼,她記得前世臨死前,顧凝熙風風光光做了禮部四品高官兒,一直死死壓制著顧凝然,并未出現什么除族之類的事體。 所以,是前世顧凝然和曹氏密謀過算計顧凝熙卻沒有動手?還是實行了沒有成功?莫七七困在后院,哪里知道詳情。 方才,她終于見到了今生的熙哥哥,看上去好慘好慘,喃喃著“荷娘”,汗出如漿,眉頭緊皺,眼睛偶爾張開一下也不像是看清楚了什么,大部分時間是在不安、昏沉地翻滾。 在莫七七看來,比她哥哥臨死前強不了太多。 莫七七確信,這一世,熙哥哥這場傷勢必然是前世沒發生的。所以眼下熙哥哥遭的難,會不會與前世顧凝然夫妻倆的陰謀有關?難道他們提前了?或是改手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