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8)
楚棠有那個能力,他強大到不需要考慮別人的意見。 可是現在,他愿意詢問郁恪的想法。 郁恪喉嚨一哽,聲音軟了下來:我的想法不重要。 楚棠摸摸他的頭:怎么會不重要?陛下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啊。 郁恪忽然眼眶紅了。 第109章 畢生美夢 啪一聲,郁恪手里的扇子掉在地上, 像他驚喜而顫抖的心。 他微微直起身, 又彎下了腰, 像一張繃緊而動容的弓,將楚棠整個人都擁進懷里,聲音哽咽:哥哥說的是真的嗎? 楚棠點點頭。 其實那句話是不經大腦便脫口而出的。自從懂事以來,他人生中甚少這樣不過腦子地做決定。記憶中只有兩次, 一次是郁恪追到現代那天, 另一次就是今天了。 可他從不會后悔做下的決定。 楚棠沒談過戀愛,只養過這么個小孩,還和自己養的小孩談起了戀愛。在許多方面上,他都沒轉過彎來, 還停留在做家長的身份和思維上, 以為和以前一樣處著就好, 缺乏必要的轉變。 他也反思了下, 用養小孩的方法談戀愛,獨斷專行, 好像確實不妥。這不就出問題了。 郁恪埋首在他頸窩里, 楚棠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感到郁恪打在他肌膚上的呼吸, 灼熱而急促。 我、我是不是在做夢?郁恪太激動了,眼睛通紅著, 跳動著明亮的火光, 看上去有點駭人。 直到楚棠點頭, 他才相信過來,心臟猶如瘋了一樣狂跳,咚咚的,讓他頭暈目眩,有些飄飄然的不切實際感。 可無論心底多洶涌如決堤洪水,郁恪都克制著手勁,握在楚棠肩上的手輕柔而顫抖。 楚棠捏捏他的臉,指尖溫熱:痛嗎? 他一動,兩人的皮膚輕輕摩擦著,仿佛親昵的輕吻。 連同靈魂一起,郁恪渾身都戰栗了一下。他抽噎了一聲,像個小孩子貪婪地吸食大人的氣息,拼命蹭著楚棠頸窩,小聲道:哥哥能不能再說一次? 楚棠撥了撥他頭發,裝糊涂逗他:說什么? 郁恪蹭了蹭他的臉頰:求你了,再說一次吧。哥哥,我想和你共度一生,我太喜歡你了。 楚棠輕笑了聲,揉碎了平日的淡然和冰冷:你自己都說了,還用我說? 他耳尖有些紅,白中透粉,像是不經主人同意,就擅自染了桃花的顏色。也許連主人都沒察覺到自己耳朵悄悄紅了,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從容淡定。 這發生這楚棠身上,簡直就像人間奇景,難得一見。 郁恪心里狠狠一動,忍了很久才壓抑住洶涌的**,克制地親了親他的耳垂,聲音有些沙啞,道:我從小時候開始,就想和哥哥一直在一起,永遠都不要分開,誰都別想讓我們分開。長大之后,我發覺自己起了見不得人的心思,擔驚受怕,時刻擔心哥哥知道以后會厭惡我。 可誰能想到,楚棠之后真的答應和他在一起了。而且今天他還說出這樣令人驚喜的話。 明明在進來之前,他還提心吊膽著,擔心楚棠會生氣,會不要他,會離開他。 就算要用全部的名聲地位來換楚棠多說一次,郁恪都愿意。 他不愿多想楚棠這句話有多少是因為心軟,也不愿去想楚棠對他的喜歡摻了多少憐惜與同情只要楚棠身邊只有他一個人,只要楚棠永遠只對他這樣,他對楚棠來說都是獨一無二的,任何人都沒那個機會。 楚棠覺得有些癢,抖了抖肩上的人,鎖骨更顯出優美的線條,白到泛光。 郁恪抬頭,歪著腦袋靠在楚棠肩上,張嘴咬了口楚棠的臉,很輕很輕,一會兒就松開了:我是你要共度一生的人。哥哥,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能聽到你說這種話。 他盯著楚棠弧度漂亮的喉結,咽了咽唾液,止住自己想要一口要上去的念頭。 楚棠漂亮的眉眼中沒什么情緒,淡淡的,很平和:是我不好,我昨晚不該說那些話。 郁恪咬了口他的唇,笑意吟吟的,臉上泛著紅光,道:哥哥昨晚說過什么? 他一方面是真的不愿回想昨晚的事情,一想心里就一抽一抽的,另一方面,他更不愿意楚棠想到不好的回憶,恨不得將昨晚的記憶給抹掉,好讓楚棠永遠不為他cao心。 我們以后再也不要吵架了。郁恪看起來還心有余悸,小聲嘟囔道,我昨晚快要心痛死了。 楚棠頂著臉上和唇上淡淡的牙印,神色自若,搖了搖頭,扯回了話題:那你怎么看? 郁恪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喚道:哥哥。 嗯? 郁恪握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楚棠感受著手心下的心跳聲,一下一下,蓬勃有力。 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別說是取我的一點兒血,就算是喝光了我都沒關系。 楚棠一笑:你就這么想獻身?不考慮考慮另一個法子? 郁恪猶豫了一下,道:我我擔心你不愿意。 他心里還是沒底。哪怕楚棠為了哄他,愿意說出共度一生這樣的承諾,他也顧忌著楚棠心底介不介意這樣帶有強迫性質的成婚。 換作以前他肯定歡天喜地地慫恿楚棠和他成親了,畢竟那是他畢生的美夢了??墒碌饺缃?,他哪里還敢這樣不知分寸。 楚棠沒說話。 郁恪連忙道:我不怕疼,而且,我還年輕,很快就恢復的。哥哥不要擔心我。你按你自己的想法來就好。 別仗著年輕就不顧惜自己的身體。楚棠拍了拍手下結實的胸膛,淡道,我還沒想好,還有時間,就過幾天再說吧。 哎。郁恪愣愣地應了聲,還有呆呆的,仿佛還沒適應過來自己已經和楚棠和好了。 楚棠身上縈繞著淡淡的檀香,郁恪又俯身過去抱住他,深深嗅了幾口。 檀香和龍涎香的氣味混在一起,像是霸道深沉的龍身中開出一朵清冽泠然的花來。 老夫老妻都會有爭執,更何況是性格迥然不同的郁恪和楚棠。兩個人時常相處在一起,總會有不和的時候,吵兩架正常。 黎原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將老夫老妻拿來與皇上和國師作比較。反正他對于冷戰中男人的脾氣深有體會。 每當皇上做錯了事,或者國師認為皇上做錯了事,皇上都是臭著一張臉,從早到晚,眼神冷得跟冰渣子似的,將人凍得不敢說話。 所幸很快雨過天晴了。 黎原盛站在書房門口,抬頭看了看晴朗的日空,高興地長嘆一聲,然后端著新茶進去。 書房里。 郁恪隨意地扔了一本折子,面色不虞,但就算是不虞,他神色想比前些天去感業寺的時候,還是挺溫和的。 黎原盛將折子撿起來,放到一旁,示意宮侍換上新茶,笑道:陛下息怒。 郁恪冷哼了一聲,喝了口茶才緩了緩神色。 茶是雪頂含翠,味道很熟悉,郁恪不免想起了楚棠。 黎原盛道:陛下,契蒙新進貢了一品香竹箐,奴才著人去泡了,陛下可以試試。 郁恪道:國師喜歡茶,送去國師府吧。 是。 郁恪環視一圈,楚棠人已經不見了,方才還在這里與他和臣子們商量的呢。他現在一會兒不見楚棠就著急,問道:國師呢? 黎原盛笑容一僵,頓時有不妙的預感,可又只能如實回道:回陛下的話,國師大人方才在門外遇見了容丞相,這會子在御花園說話呢。 什么!郁恪霍的起身,臉色大變。 黎原盛連忙跪下,道:陛下息怒! 郁恪就要往門外走,氣勢洶洶的,怪嚇人??蓻]過一會兒,他就停下了腳步,來回走了幾圈,喃喃道:不可以,不可以。 如此反復念叨、深呼吸了幾次,郁恪才稍微鎮定了下來,坐回去灌了杯茶,沉著臉色,拿起奏折:朕信國師。 黎原盛悄悄松了口氣,可還沒松完,就又聽皇上出聲道:不行。他心里一緊,猛地提了起來。 郁恪緊緊皺眉:不行。不能讓楚棠和容約待一塊兒,萬一楚棠知道他一直在誆騙他,那他的尸體就該涼了。他們好不容易才和好的,要是現在又來一茬,他能當場去世。 一想到后果,郁恪就如坐針氈起來,恨不得回到過去給自己一耳光,作什么死,好好和楚棠賣個慘不行嗎,還能討楚棠哄一哄,現在若是被揭穿,別說哄,他沒心碎就算好了。 他在心里道,我不是不信任楚棠,我只是擔心容約對楚棠動手動腳動嘴,我就是去看一眼,就一眼。 于是他又起身了。 走之前,還對黎原盛道:把右邊那堆折子整好,別讓國師瞧見。 是。黎原盛應道。 御花園,夏日的亭臺樓閣、青草樹木、池塘花柳,勾勒出玲瓏有致的景色。 容約拂開柳枝,邊走邊道:我聽聞前些天你和陛下去感業寺,似乎出了意外。 楚棠點點頭,淡道:只是我染了風寒,無甚大礙。 容約哦了一聲,喉結動了動,欲言又止,躊躇好一會兒,才問道:我那日與你說的話,你有沒有放在心上? 楚棠一愣,想起容約那日叫他提防郁恪,笑了笑,道:放在心上了。 容約急道:那你怎么還和他在一起?不怕他到時候傷你心嗎? 楚棠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湖面,沒有說話。 容約道:就算你煩我,我也是要說的。且不說你們同是男子,單說你們的身份地位,世間哪里容得下你們這般的感情? 周圍沒有人,只有蟲鳴鳥叫聲。 容約沉聲道:他是皇帝,哪兒能不娶妻生子?到時候你該怎么辦? 楚棠搖頭:我沒考慮過這個。 容約看著他冷淡的眼神,心里一動,情不自禁就伸出手,抓住楚棠的手臂,低聲道:楚棠,如果是我,我、我就不會那樣 楚棠看了他一眼,眸色冷淡。 第110章 三宮六院 夏日蟬鳴, 清荷送香。 楚棠冷淡的目光就像雪水, 瞬間澆冷了容約的心, 躁動煩悶卻不見少, 反而更添了幾分難過傷心。 他抓著楚棠手臂, 沒有松開,背后莫名冷出一身汗,他沒有在意,只道:如果是我,我愿意為你拋下一切。陛下他可以嗎? 楚棠拉開容約的手,慢慢搖頭:不是這個問題。 容約倔強地拉著他的衣袖, 高大的身影擋住了一些陽光,影子里顯出落寞來:那是什么問題?你們的身份地位明明是最大的問題。 楚棠淡道:這些陛下自會處理, 不勞你擔心。 容約手一抖,呆呆地收回手:你就信他信到如此地步? 不是我信我,而是他確實是這樣的人。楚棠手指輕輕拂過池邊的柳絲,雪白衣袖滑落,帶出瘦削漂亮的腕骨, 我反而更想知道, 你喜歡的究竟是陛下, 還是我? 容約原本沒聽清他說什么,反應過來便如遭雷擊,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緩過來, 神情震驚而難過, 聲音艱澀,仿佛在說什么難以啟齒的話:你、你怎么會以為我喜歡、喜歡別人呢? 楚棠沉默。 他平生第一次,開始懷疑之前自己的腦子。 幾年前,容約和他陳情,說他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還說那人地位在他之上。他那時一聽,便覺得是郁恪,更別提那時候郁恪和容約兩人之間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這郁北里,除了郁恪還有誰的地位在丞相之上的? 沒想到還真有。 他之前都把自己剔除在外了。 楚棠撇開視線,除了剛才猜到時有一些錯愕外,倒沒多少意料之外的情緒。 容約狠狠捶了一下白玉雕欄,眼睛發紅:難道之前你都是這樣認為的? 楚棠無聲地嘆息,道:你別難過,我為我的疏忽道歉。 疏忽?不,楚棠,你就是根本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容約緊緊盯著他,一向溫和的聲音有些哽咽,我以為你都知道了,你已經拒絕我了,所以我一直都收好這份心思 他抱著這種無望的喜歡過了這么多年,表面上還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楚棠作同僚,如今告訴他,楚棠并不知曉他的感情,叫他情何以堪?而且、而且楚棠在這段時間還和郁恪在一起了,仿佛他之前的癡戀都是一場笑話。 刀子將他的心磨得鈍痛鈍痛。 容約低聲道:如果我那時不是躲躲閃閃的,而是直白告知你,你會不會正視我一點? 楚棠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直言,搖了搖頭,委婉道:我不知道。 容約眼里閃著光:可是你現在知道我對你的感情了,我是不是有那個機會 楚棠這次直接道:沒有。 容約臉色煞白。 他剛才還能用楚棠之前是不知情的理由來安慰自己??沙囊郧靶睦餂]他,現在更不會有,拒絕得干脆利落,和他的人一樣,不該給的癡夢絕不會給。 他早該知道的??偸撬诎V心妄想。 無言的苦澀涌上來,容約咽下滿嘴的苦味和酸味,艱澀道:也是,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這樣,實在太不光明磊落。 倒不如真心希望他一切順遂如意,別做無謂的掙扎,如此還有可能做朋友。 楚棠看了一眼容約:此事是我的錯,沒有照顧到你的心情,我給你賠不是。 容約苦笑:你有什么錯?無非都是我自作多情,演了一場獨角戲罷了。 兩人繼續往前走。 容約能聞到楚棠身上淡淡的檀香。他到底不是個會歇斯底里的人,此時楚棠沒有離開反而是陪著他,多少讓他覺得自己至少在楚棠心里還是有一席之地的,便逐漸冷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