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宋雙成離開前,問了楚棠:國師不早點處理沈丞相的事嗎? 楚棠翻了翻奏折,埋頭打下朱批:憋沈家幾天再說。 宋雙成一噎。牢獄之災苦多,沈丞相又一把老身骨,別說幾天,再多一天都有那老狐貍好受的。還有那些虎視眈眈的老臣子和沈家,蠢蠢欲動著要將國師拉下來。 也虧得是楚棠才有這樣的本事。 等宋雙成走了,系統問道:宿主真的不回去休息嗎?在郁北的十幾天過去,回到現代就是白天了,楚棠馬不停蹄趕過片場又得開始拍戲了。 不回了。起碼等拜完師再說。 誰知楚棠那一天沒有消失,反而是郁恪在大典開始前就不見了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 后天恢復日更~請求夸獎記 第10章 拜師大典 似騰云駕霧的蟠龍金鱗環繞宮殿高臺。郁北皇宮里,鳴鐘擊磬,長袖善舞,一派歌舞升平的喜慶氣氛。 紫宸宮擺滿了各個大臣送來的禮物。 郁恪端坐在銅鏡前,一邊仰著腦袋給侍女扎小髻,一邊對楚棠說奶聲奶氣道:楚棠你先去,我待會兒就去找你! 楚棠一身絳紅色朝服,上面金絲線繡的飛龍和若隱若現的小花分外和諧,長發不似平時那樣半束,一概束了起來,露出優美迷人的頸部線條,交領層層,黑紅相映,更襯出膚色白凈如雪。 他在國師府就穿戴好了衣物。 因為昨晚離宮前,郁恪拉著他的手,小大人似的一直念叨著,叫楚棠明天去光明殿前來紫宸宮一趟,給他看幾眼安安心,再看看他有沒有出錯,免得丟了楚棠這個太師的臉面。所以大典開始前,楚棠來到了這里。 月容給郁恪戴好玉冠,退后時余光看了一眼楚棠。 這位幾乎權傾朝野的國師大人,如今深得未來天子信任,拜師大典在即,臉上卻絲毫沒有得意傲慢的神色,反而一如既往的冷淡,仿佛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實在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禮品安靜地擺放著,宮侍恭敬地伺候著,一切都井然有序。 楚棠頷首:那臣先行一步了。 說完,卻并未離開。 郁恪從鏡子里看他。楚棠平靜地回視:殿下。 郁恪咧著一口小白牙,松開偷偷拽住楚棠衣服的手:哥哥穿這衣服真好看。 楚棠摸了摸郁恪柔軟的額發,淡聲道:殿下也好看。 我馬上就來找你!受到了夸獎,郁恪踢著小短腿,興奮道。 恭送國師。月容單膝跪下行禮。 宴會上,華麗宴席如流水。 赴宴的大臣親貴言笑晏晏,觥籌交錯,話里話外間有幾分刀光劍影的意味,你來我往。 聽說李大人前幾天去國師府拜訪,吃了個閉門羹???劉大人說著說著,爽朗地哈哈笑了幾聲,怎么樣,好吃嗎? 呵呵,劉大人說笑了。楚國師忙著改制不得空,宋家兩天前便派人傳喚了下官。李大人面不改色,反而隱隱有些得意,說來實在慚愧,能得到送老將軍的青睞,真是三生有幸。 他將宋家兩個咬得特別清楚。 劉大人等人臉色一變,互相交換了個眼色,若無其事喝了杯酒,走了。 他們嘲笑李大人,本就因為他欲投靠楚棠卻被拒之門外。然而現在誰都知道,宋家是楚棠那邊的人。若沒有楚棠的授意,他們不可能找上他。 劉大人心里嘀咕,也不知道楚棠給宋雙成灌了什么迷魂湯,連一向剛正不阿的宋老將軍都同意站邊了??磥硭娴牡米屑毧紤]一番了。 楚棠來的時候,一路接收到了眾多大臣的慶賀。 恭喜國師,可真是青云直上??! 楚國師頗有前國師的風范??!果然虎父無犬子! 來來來敬國師一杯!郁北以后靠大人了! 面對如潮水般的恭喜聲和敬酒,楚棠神色淡淡的,大多數都嗯了一聲過去,只有幾個人的酒他喝下了。 于是,眾人都清楚了,這幾個人在不久就極有可能受到重用。 磬樂悠揚,干凈的紅毯在高階上鋪了十里。太師是未來君王的老師,言傳身教,授業解惑,對君主影響深刻,所以太子的拜師大典一向是郁北的重要禮儀。 寬敞的光明殿內。 群臣整齊站著等候,楚棠站在最前面,身姿挺拔,和那些挺著小肚子的官員特別不一樣。 大太監拿著太子詔書剛要走上去,卻猛然發現太子殿記下不在這里,看向楚棠時,有個侍衛恰好也走到楚棠身邊,在他耳邊低語。 帶刀侍衛太明顯了,眾人紛紛猜測著發生了什么事。宋雙成投去疑惑的眼神。 楚棠倒沒什么反應,只對他們說了句:太子身體微恙,還請諸位大人靜候片刻。 他走了。 在場的人沒當回事,小孩子嘛,沒有母妃這樣親近的人照看著,總容易出錯。 許憶和楚棠說:殿下不見了。 都找過了嗎? 許憶道:都派人去找了。紫宸宮沒有外人進入的痕跡,應該是殿下自己出去的。 一去到紫宸宮,果然跪了一地宮侍,都在磕頭求饒說自己看管不力,求國師責罰。月容急得都哭了。 楚棠環視四周,突然走到庭院那口水井旁,撿起一根紅繩。 紅繩從中間斷開了,有些許泥土。 月容這幾天都近身伺候郁恪,一看便知道那紅繩是之前掛在郁恪脖子上的,恐懼立刻順著背脊爬了上來。 國師恕罪,是奴婢的錯! 楚棠卻道:去御花園。 郁恪呆在黑漆漆的坑底,縮成一團,抬頭大喊:有沒有人??? 沒人回應。他握著失而復得的玉佩,孤獨地吸了下鼻子。 郁恪方才換完衣服,慣性地摸了摸自己脖子,卻驚覺玉佩不見了,只剩下空蕩蕩的一條紅繩。 他像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得團團轉,猛然記起昨天他來過御花園,沖過來便急吼吼地找。路過這個深坑時,又想起他昨天看見這里有個坑好奇地低頭張望了下,也許就是那時掉了下去。 不知是用來蓄水還是做什么的,坑很深,都看不到底。他沒那么笨,一頭腦熱就莽撞地沖下去,只是找不到人,他便找了根粗麻繩綁在一旁的樹上,自己拉著繩索下去。 然而天意要耍他。和他脖子上的紅繩一樣,綁在樹上的麻繩也斷了,于是他狠狠摔了個狗吃屎。 光明殿那邊悅耳的樂聲傳了過來,郁恪手上臟兮兮的,親了口玉佩揣進懷里,然后抹了把臉,忍著不哭,小聲喊道:楚棠。 他又叫了兩聲:楚棠,哥哥。 頭頂上突然響起楚棠清冷的聲音:郁恪。 楚棠我在這里!郁恪立刻抬頭,哇哇大哭了起來。 救上去的時候,郁恪白嫩的小臉上布滿泥土,淚水沖刷出幾道白痕,看上去可憐兮兮的,跟個小可憐似的。 一上去,郁恪就緊緊抓住楚棠的衣襟,哭得都打嗝了:哥哥嗝我剛才好害怕 害怕你還來?楚棠抱著他,面無表情道。 郁恪的哭聲停了一下,摸摸自己懷里,確認玉佩還在,便又安心地哭了起來:我、我差點弄丟了你的玉佩 丟了就丟了,你的大臣都在等你。楚棠理了理郁恪微亂的頭發,發現越整越亂,便將他交給了月容,吩咐道,你帶殿下回去梳洗。 月容受寵若驚:是。 郁恪還沒哭完,可離開楚棠懷抱他就不想哭了,只能抹著淚水看向楚棠,道:那哥哥你等等我。 楚棠揮揮手。 系統問道:宿主累了嗎? 楚棠搖頭,沒說話。 除了紫宸宮和楚棠的人,沒有人知道御花園的事。拜師大典一切如禮制進行,只是推遲了點。 郁恪給楚棠行了大禮,又奉了茶后,就該宣讀詔書了。 自古以來,太子之師,繼天立極,天下之本。今楚國師資質粹美,儲育國本,心純禮善故請為太師,謹告郁北天地社稷。 這些溢美之詞是郁恪那晚絞盡腦汁才想記出來的。他挺直小腰板坐在最上方,對楚棠笑了笑。 楚棠接過詔書時,不經意又瞥見了那慘不忍睹的字。 估計宣讀詔書的大太監剛才心里也在憋笑。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字,丑萌丑萌的,當真是太子寫的嗎? 楚棠離開光明殿后,郁恪也屁顛屁顛跟著走了。 經此大典,大臣們總算明白了,小太子就是國師身后忠實的跟屁蟲。 后來知道郁恪在御花園的事,宋雙成對楚棠說道:父親曾和下官說,年輕是好事,也是壞事。國師樣樣都好,壞便壞在過于年輕。 他打量了下楚棠,之前他覺得楚棠戴面具就是不想讓人因為他年紀小而小瞧他,現在看來,實在錯誤。 宋雙成搖頭贊嘆道:國師臨危不亂,太讓下官佩服了。 過譽。楚棠淡淡道。 只有系統清楚,楚棠一直就是這樣的性子,云淡風輕,考慮周全。他不著急,是知道如果系統沒有出聲提醒,郁恪便不會真正有危險。帝師系統需要兩個人來完成,少了任何一個人,任務便失敗了,系統不可能不吭聲。 回到紫宸宮,郁恪蹬掉鞋子,看著宮女給楚棠脫下繁復莊肅的禮袍。 楚棠坐了下來。 郁恪從這邊的軟榻爬到楚棠那邊,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他,皺著小臉可憐兮兮道:哥哥,你在生氣嗎? 沒有。楚棠搖頭。 郁恪貼在楚棠背上,小聲道: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這么莽撞。 楚棠笑了下:乖。 郁恪很喜歡這樣抱著楚棠,盡管小短手還合不攏楚棠的背,但這個動作給他一種很安心、很可靠的感覺,像抱著一座優美而堅定的脊梁。 安靜的氣氛讓人想睡覺。門外忽然走來一個宮女:太子殿下,國師大人,晚宴準備好了。 郁恪奇怪道:我們不和他們一起吃嗎? 楚棠捏捏他的小臉蛋:我的小太子今日生辰,怎么也不告訴我一聲? 郁恪摸著通紅的臉,淚眼汪汪道:沒、沒有。我我只是不想勞煩哥哥。 其實他趕著選今日拜師,就是為了將大典定在他生辰的這一天。這樣,哪怕楚棠不知道他的生辰,以后也會記得,這個日子是重要的。 可楚棠什么都知道。 想著想著,郁恪嚎啕大哭了起來:可是大典和生辰都被我弄壞了嗚嗚你不要不喜歡我 他哇哇哭著,雙手還緊抱住楚棠不放,小臉上滿是委屈和傷心。 繼小太子、小年糕、小可憐之后,郁恪在楚棠那里又有了新的花名:愛哭鬼。 作者有話要說: 愛哭鬼要開始長大了。記 第11章 碎成渣渣 太師禮宴,太子和老師都跑了。 只剩下宋雙成獨自面對一堆心思各異的臣子。 拍馬屁的:宋大人年輕有為,深受楚國師信任,前途一片光明啊,將來可別忘了提攜提攜下官! 宋雙成:過獎過獎。自然自然。 自恃老臣的:楚國師年輕氣盛,做事不可謂不魯莽,還請宋大人托宋老將軍多指點指點他,免得將郁北帶上歧路 宋雙成:不敢不敢。 沈家的:宋大人可知道家父能不能出來? 宋雙成:下官不清楚不清楚。 打著馬哈糊弄過去了,宋雙成滿頭大汗,擦了擦額頭,心里感嘆,這一盤散沙似的郁北朝堂,沒個靠譜的大臣,他可太難了。 不對,他轉念一想,他都算難了,楚棠不更難?又要帶孩子,又要一人挑大梁。難怪他一回來就要改了科考制度。沒有得力助手,不要太辛苦。 做人難,做個權傾天下的國師更難。 還要做太師。宋雙成喝了杯酒,心想,太子這是要榨干國師嗎? 也幸得楚棠現在年輕,有足夠的精力對付一個三歲小孩兒,如果像楚棠的父親那樣年邁,可能還沒掌管朝政,就會被小孩子氣死。 低調的馬車緩緩行駛在京都大街上。 我現在長大了,已經四歲了。舒適的車廂內,郁恪抱著楚棠手臂,奶聲奶氣地宣布,不是三歲小孩兒了。 楚棠穿著一身竹青色花軟緞便服,松松垮垮系著一件月牙白披風,長發半披,整個人都透著種懶散而淡漠的氣息。 好。楚棠不欲與他爭辯,點頭應道,小太子說得對。 因為要出宮,郁恪便換下了原本的太子禮服,看著楚棠的衣著也挑了件青碧底綾納錦云紋的衣裳,黏在楚棠身邊,像一朵依靠青竹長大的小蔥蘢草,看上去朝氣又可愛。 郁恪不依不撓道:國師明天就能開始教我處理朝務了。 要是小太子和尋常的權臣這樣講,權臣肯定會以為這娃子可了不得,小小年紀就想奪回朝政之權,遂生疑忌之心,咔嚓一聲暗中做掉小太子。 但楚棠很明顯不是普通的權臣。他是受過現代教育的良好公民。 一聽郁恪這樣講,楚棠下意識便覺得他揠苗助長的心思要不得,哪怕那顆苗青蔥可口,也不能自己拔自己。 但他沒直接拒絕,只問道:為什么? 郁恪吸著楚棠身上的冷香,悶悶道:哥哥太累了。 他劃拉下自己的眼睛:我總看不見哥哥。能看見哥哥的時候,哥哥似乎都很累。 楚棠愣了一下,摸摸他腦袋:我不會累的。 演戲是他很喜歡的職業。至少在這場戲結束前郁恪即位前,他都不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