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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崇端尚在查閱醫典古籍,忽然聽見院外傳來父親的喊冤聲,眉頭皺了一下隨即握緊古籍跑了出去。 他這小身板不可能攔下御前侍衛,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太醫更不可能與圣旨抗衡。 梁崇端是梁澤的老來子,梁澤對他很是器重,卻也十分嚴厲,梁崇端一直以來都對老頭子的行事作風有許多不滿,但矛盾只是矛盾,父子終究是父子。眼睜睜看著老父親被人拖走,他多少有些著急了。 “尚公公,敢問家父所犯何事?陛下為何將他打入刑部大牢???” 尚寶面含笑意向他低了下頭,倒是不曾因為梁氏落魄便出言不遜?!傲禾t涉及謀害太子妃一案,陛下降旨命刑部主審徹查此案。不過小梁太醫可以放心,陛下說了,此事是你主動揭發,可見你清白無辜,陛下圣明仁厚不會牽連無辜之人,只讓小梁太醫暫時停職,回府等候便是?!?/br> “這怎么可能?”梁崇端怔愣了一瞬,眼看尚寶轉身準便離去,急忙又抓住他的袖子,“尚公公,梁澤近三個月以來甚少踏足東宮,全心負責合宜宮李才人的孕事,他怎會牽涉進謀害東宮的案子里??!” 尚寶抬手按了下他的肩膀,“陛下降旨自然是已有證據指向梁太醫,老奴不便多言,還望小梁太醫冷靜下來,保全自身,切勿辜負陛下的良苦用心?!?/br> 說罷,御前一眾太監及侍衛離開了太醫院。 梁崇端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梁澤的為人他當然明白,老頭子油滑老道,在太醫院待了半輩子,在權勢之間左右逢源的事情他做得多了。家中富足條件優越,也絕不是院正的俸祿能供得起的。 可他沒有道理對太子妃下手。 他完全有能力對太子的藥材中動手腳,且不留下把柄。 現在想這些似乎也沒用,刑部的人看重口供,栽贓者能造出罪證使梁澤入獄,就一定布置好了接下來的局。 一旦坐實梁澤謀害太子妃,梁家難逃抄家流放的罪責。一旦抄家,梁家私庫那些油水也就瞞不住了。若是再追究罪責,滿門抄斬都是有可能的。 梁崇端思緒愈發凌亂,眉頭緊鎖著。 有誰能救梁澤? 林貴妃與梁澤勾結,若是梁府被清算,林氏也休想獨善其身,她必須救梁澤。 梁崇端剛剛定下心神欲往明禧殿求見林貴妃,腳下忽又停頓。不對,梁澤才被帶走,他就去求見林貴妃,豈不是直接坐實梁氏與林貴妃關系不凡? 正當進退兩難之時,胡葆光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他身后,沉聲道:“尚公公方才說的話,你應當聽一聽?!?/br> 梁崇端一怔,忙回頭向胡葆光拱手見禮,“胡大人?!?/br> 胡葆光道:“你父親有沒有害太子妃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陛下已經知道他不干凈。你救不了他,誰也救不了他?!?/br> 梁崇端沉默良久,眼底的神情漸漸黯淡了下去,陰沉之間又有幾分不甘。 “難道我只能坐以待斃?” 胡葆光嘆了口氣,目光一沉,盯著他的眼睛說道:“陛下嚴懲你父親,卻不曾降罪于你,是因為你與梁澤不同。你若是守住本心,陛下從不苛責忠直之士。你若是方寸大亂拋棄良知……國法定不容你?!?/br> 眼前年輕人沉默無言。 想來他人生之中還未經歷過這種大風大浪,還不知道如何應對往后的落魄,更想不到如何扭轉自己的前途。 “言盡于此,你自己多多思量吧?!焙峁鈹n起雙袖便要離開。 “多謝胡大人指教?!绷撼缍讼蛩罹弦还?,緊接著道:“下官還有最后一事想求助胡大人?!?/br> “什么事?” “我想見太子殿下?!?/br> … 東宮,書房。 室外天寒地凍,屋中暖如暮春,香爐中點著寧神香,煙絲緩緩從雕花縫隙間飄出,左側立著暗紗山河圖屏風,煙絲搖曳映襯著屏上江河若涌若動。 陸之珩放下了手中的兵書,抬頭瞥向桌前跪著的人。 梁崇端被停了職,所以官服已經換下,只穿了單薄的灰袍就來面見太子。時隔數日再次來到東宮書房,境遇卻是再不相同。 甚至于這會是他最后一次踏足東宮。 “你父親的事情,有物證,也有人證,孤不會遷怒于你,但也不可能如活菩薩一般為謀害太子妃之人求情。小梁大人,請回吧?!?/br> “微臣不是為梁澤求情而來?!?/br> 陸之珩望著他,倒是猜到他這次來東宮有別的事由,語氣淡淡道:“那你為何而來?” 梁崇端微微低下頭,“微臣自知今日離宮之后恐怕再無機會踏入宮門,關于太子殿下的舊疾,若是再不言明,以后也沒有機會進言了?!?/br> 陸之珩聞言稍稍側身,倚著扶手道:“先前你和你父親都說孤的身子已有好轉,怎么如今又重提舊疾之事?” “殿下的舊疾根深蒂固,并非無端而來,也不可能無端離去。眼下僅僅是不再加重,卻并非徹底根除?!?/br> “孤已經數月不曾生病了?!?/br> “殿下所說的生病,是指咳嗽、發熱、頭疼腦熱這些表象。根骨元氣受損未必時時刻刻以表象顯現出來,若是不用藥根治,則后患無窮?!?/br> 陸之珩眉心一凝,“怎樣的后患?” 梁崇端話音停頓須臾,接著道:“根元有損,自然折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