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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話音落下,稟報結束,皇帝眉心已然緊鎖,沉沉落下了剛拿起的筷子。 一聲清脆的響動昭示著皇帝此刻的怒意,他何嘗不知所謂畏罪自盡實則是殺人滅口,他怎會不知李才人是真正的主使者牽出來替罪的羔羊? 宮嬪婦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弄權玩心機,一個個的把他當成傻子還是瞎子? “告訴王祿,立即徹查太醫院,若是這么點東西都查不明白,他這內廷司總管就別做了?!?/br> 這話總不是跟太子或汪富海說的,尚寶急忙上前應下來。 “奴才這就去傳話,陛下息怒,珍重龍體??!” 皇帝擺了下手,尚寶便一路小跑了出去。陸之珩早在皇帝拍案的時候就放了筷子,見尚寶離開了暖閣才正眼看向皇帝。 “太醫院恐怕也查不出什么?!?/br> 皇帝冷聲道:“在朕的宮里她還想只手通天不成?” 陸之珩默了。 他做過臣子,也做過皇帝,并且做皇帝的時間不算太長,還沒有在阿諛聲中迷失心智。所以他格外清楚皇帝的可悲之處。 人不能一手遮天,但許多人可以各懷鬼胎假意欺瞞合力遮住原本的天,讓皇帝活在底下人偽造的至尊世界中。 否則歷朝歷代何以生出那么多篡逆之事? 如果如戚鈴蘭的推測一般,這次主使不是林貴妃而是另有其人,那梁澤大抵是兇多吉少了。 一來小梁太醫打亂了她的計劃,折損了她的耳目,她勢必要尋仇報復。二來梁澤本就不干凈,經不起內廷司的探察。 陸之珩思緒正曲折,忽然聽見皇帝沉聲說:“你這病只聽梁澤一面之詞不可信,改日讓胡葆光給你看看?!?/br> 聞言,陸之珩目光微微一凝。他摸不準皇帝這番突如其來的關心有什么用意,只道:“是,謝父皇?!?/br> … 內廷司的效率向來是極高的,何況這一次有皇帝盛怒施壓,拿著王公公的職務與性命做威脅,他片刻不敢耽擱,短短兩日就查遍了太醫院的檔案,查完藥房的藥材出入情況。 出乎意料的是,端倪不在臘月,也不在上個月,而在十月末。李才人生產前三日,合宜宮的宮女曾去太醫院取過大量五行草。 皇帝看著下人呈上來的口供與卷宗,抬起手來按揉了一下眉心,太醫院院使胡葆光就就跪在階下,神情稍有惶恐。 “這個五行草是什么東西?” 胡葆光額頭還抵著地面上的雕龍紋樣不敢抬頭,坦白回稟道:“回陛下,五行草又稱馬齒莧,有清熱利濕、解毒消腫等功效,但因為其性寒滑,通?!ǔJ遣荒転樵袐D服用的。尋常女子若是大量、長期實用此物,易宮寒而引發不孕?!?/br> 聽罷胡葆光這番話,皇帝沉沉呼出一口氣,沉默片刻后忽然抄起桌上的硯臺狠狠砸向階下。 “既是如此,你們太醫院怎么敢將此物開給合宜宮,還是給正在孕期的李才人!” 胡葆光聽見耳邊擦過一聲震響,緊接著便感覺到墨點飛濺灑在他手上,也不敢直起腰,慌忙回道:“陛下息怒!雖說孕婦不能服用此物,但五行草對臨產的產婦而言有助產的功效?!?/br> 皇帝怒道:“助產,助產需要如此龐大的劑量?開藥方的太醫昏了頭,你還真敢替他辯駁!” 胡葆光有苦難言,他哪里是給開藥方的太醫脫罪,這不是您老人家拿硯臺砸下來,叫人提心吊膽嘛…… 他咽了下唾沫,顫顫巍巍抬起頭來,試探著道:“臣聽聞圣上傳召便匆忙趕來面圣,還未來得及查看案卷,不知合宜宮取藥是哪位太醫開的藥方?” 皇帝大手一揮直接將案卷掃落,正落在胡葆光面前。 下邊赫然印著梁澤的印章。 ◎最新評論: 【打卡】 -完- 第47章 ◎一更◎ 從診斷脈案落在眼前那一刻起,胡葆光仿佛已經看到了梁澤的下場。 梁氏家族世代行醫,醫者仁心,本應該盡所學之術救死扶傷,梁澤卻在權勢利益之間軟了骨頭,稱得上是罪有應得。 只可惜了他兒子…… 胡葆光對梁澤印象不佳,對其子梁崇端卻是有些贊許的。此人年紀輕輕醫術卻不熟其父,肯吃苦肯鉆研,又性情正直,雖說有時候容易惹得后宮貴人不悅,但陛下與太子最需要這樣的太醫。 可惜了。 胡葆光見皇帝眉心緊鎖仍有怒氣,斟酌著問道:“陛下,是否應當傳梁澤來對質?” 皇帝撥弄著拇指上通透無瑕的白玉扳指,道:“讓他去牢里跟刑官對質吧?!?/br> 胡葆光聲音稍稍弱了下去:“那梁崇端……” 皇帝瞇了瞇眼睛,沉默片刻后低聲說:“此事是梁崇端看破并揭發,倒是可以看出他不曾參與謀害太子妃之事。不知者無罪,朕并非暴虐之君,不會牽連正直之人?!?/br> 胡葆光低下頭道:“陛下圣明?!?/br> “不過?!被实墼掍h驟然一轉,“其父入獄,其子若是仍舊留在太醫院侍奉宮闈,難免惹人非議。停了他的職,讓他回家候旨吧?!?/br> “是?!?/br> … 皇帝下了圣旨,梁澤人在太醫院當場就被一列侍衛剝去太醫院院正官府,頂著凌冽寒風被押送出宮,準備關入刑部大牢。 梁澤已是古稀之年的高齡,高聲喊著冤枉,但御前侍衛就像是銅鐵頑石一般充耳不聞,只管執行圣上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