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嬌權臣籠中雀 第118節
“帶我去浴房里洗沐吧?!闭壑p垂下眼去,遮住了眸底的情緒?!拔蚁胍姶笕??!?/br> 凝冬微微一愣,反應過來后, 面上滿是喜色。忙連連點頭應聲:“奴婢這便去。姑娘略等?!?/br> 說罷,她快步往前院而去。 大抵一盞茶的時辰,凝冬再回到湖心亭的時候,手里已拿著那枚金鑰匙。 她一壁開著籠上的金鎖, 一壁笑道:“大人讓奴婢先帶您去洗沐,他隨后便來?!?/br> 隨著‘咔噠’一聲輕響, 金鎖打開?;\門自外開啟。 折枝理了理自己睡得有些發皺的衣裙,輕輕抬步,走出金籠。 籠外正值破曉,天色冥冥,凝冬便挑著一盞風燈為她引路。 偏園離府中的浴房并不算近, 待兩人行至浴房跟前時, 已是天光初透。 凝冬便將風燈里的紅燭吹了, 擱至一旁, 笑著對折枝道:“奴婢來時已與映霜支會過此事,此刻浴水應當已備好, 姑娘直接洗沐便是?!?/br> “奴婢去替姑娘拿衣裳過來?!?/br> 折枝輕應了一聲,將槅扇推開, 獨自繞過屏風。 如凝冬所言, 浴房里洗沐用的物件已盡數備妥。 寬敞的黃花梨浴桶中,浴水是恰到好處的溫熱, 面上灑了一層新采的芍藥花瓣, 隨著水波浮沉不定。 折枝將身上的春衫褪下, 放在春凳上。踏著腳凳邁過桶沿, 將自己沉入浴水之中。 水面隨之上涌,拂過她的脖頸,停在下頜處,微微漾動,是水波特有的溫柔的觸感。 折枝徐徐將身子伏在桶壁上,羽睫低垂,杏花眸里似也籠上一層朦朧的水煙。 她想著夢境中的情形,從浴水里拿起了幾片芍藥花瓣,放在指尖反復碾轉著。 她隱隱猜到了自己的身世。 只是太過離奇,以致于她直至如今都不敢置信。 想求證,卻又不知該向誰求證。 先生—— 先生刻意隱瞞了她母親的姓氏,無論出自什么目的,是怕她得知真相后終日惶惶不安也好,是希望她從此放下過去,平靜生活下去也罷,大抵都是不愿她從母親的姓氏里窺見端倪。 謝鈺—— 謝鈺答應過她,在她的生辰之時,便會將身世如實相告。 可若當真如夢見中所見,是謝鈺殺了謝錚與姜氏,他又豈會如實相告? 嬌嫩的芍藥花瓣在心緒浮沉間被她碾碎,滲出鮮艷的花枝,像是夢境中流淌一地的鮮血。 折枝這才似清醒過來,慌忙將花瓣丟了,低下頭去一遍一遍地在浴水里搓洗著指尖,心緒紊亂。 謝鈺厭惡她的母親,她能夠理解??芍x錚卻是他的生父,謝鈺當真會做出弒父這樣的事來嗎? 且,他曾一次又一次的與她提起。 她的雙親,并非是死在他的手中。 一次又一次的提起,她的雙親曾經欠過他什么,但是他可以忘卻,不再記恨。 折枝咬唇,緊緊闔上了雙眼。 若是夢境為真,又何來的相欠,何來的寬??? 除非這一切皆是假,謝鈺從回到桑府的第一日起,便在處心積慮地騙她。 一直在騙她。 遠處的槅扇輕微一響,打斷了折枝的思緒。 屏風外隨之傳來凝冬的嗓音:“大人讓奴婢給姑娘送新做的衣裳過來。奴婢替您放在春凳上?!?/br> 折枝略微停下了動作,垂眼沉默稍頃,終是啟唇道:“凝冬,你替我去拿一壺酒來?!?/br> “姑娘想要什么酒?”凝冬問道。 折枝從浴桶里站起身來,隔著屏風行至春凳前,從換下的衣衫上拿出那只小紙包來握緊,心不在焉地答道:“府里有什么,便拿什么吧?!?/br> 凝冬應聲退下。 折枝聽見足音漸遠,握著小紙包的指尖愈發收緊,直至紙面上都被滴落的水珠濡濕一片。 她終于松手,將紙包放到一旁,垂眼以布巾拭去了身上殘留的水珠,又從春凳上拿了換洗的衣裳過來,陸續往身上穿去。 她動作輕柔地穿好了貼身的衣物,去拿襕裙與外裳時,指尖卻是微微一頓,杏花眸里隨之流轉過訝然。 隨著疊放在紫檀木托盤里衣物被一一取走,她終于看見了藏在衣物底下那方華美云肩。 鮫綃為面,每方云垂上皆以彩錦繡制四合如意云紋與纏枝花紋樣,二十七道長穗垂落,下懸拇指大的光潤南珠,搖曳間似有星河流轉,如嫁衣般盛重。 折枝的指尖停留在象征吉祥如意的云紋上,羽睫緩緩垂落。 這便是初見時,謝鈺繪在仕女圖上的云肩,她只在畫上見過兩次,因華美隆重而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卻不曾想,卻偏偏是在今日,由謝鈺差人送到她眼前。 先是金簪,后是云肩。 俱是初見時畫里的物件。 不知畫中的自己,是做了什么,讓謝鈺如此惦念不忘。 折枝想不出答案。 春風徐徐自廊下走過,卷起地上的柳絮如雪沫滾滾而去。 凝冬端著一只紫檀木托盤,單手輕叩了叩槅扇:“姑娘,奴婢給您送酒來?!?/br> 她話音方落,正想打簾進去,槅扇卻已自內開啟。 一雙素手挑起垂落的珠簾。 折枝便靜靜立在門上朦朧的春光中。 黛眉如煙,紅唇若凝。雪腮上染了淡淡的胭脂,便似是羊脂白玉里透出一縷花色,清嫵動人。 長發未綰,云肩上懸著明珠的長穗便和著鴉青長發一同垂落。 鴉發濃黑,明珠光潤,襯著少女蓮臉如玉,更似皓月當空處,落繁星漫天。 凝冬輕愣了一愣,驚嘆出聲:“姑娘今日,今日——” 她沒讀過什么書,一時想不出形容的詞來,只是一連串地感嘆道:“姑娘這樣打扮起來,簡直像是話本子里的神仙?!?/br> 折枝輕彎黛眉,抬手接過了她手里的托盤,垂眼看了看盤中放著的琉璃壺與白玉盞,朱唇微啟:“你等我稍頃,我回去綰發,將金簪戴上?!?/br> 凝冬連連點頭。 * 待折枝行至湖心亭時,謝鈺已在籠中等她。 墨發依舊是以玉冠束起,領口的玉扣系得嚴整,只是一身色彩隆重的深紅色襕袍沖淡了幾分清冷疏離之感。 袍服的領口與袖口上暗繡有四合如意云紋,正與她的云肩相襯。 他極少穿這般濃烈的顏色。 折枝這般想著,推開籠門進去,往謝鈺的對側坐落,將手里的檀木托盤放在彼此之間的籠面上。 “大人?!彼p聲喚道。 謝鈺的視線順著她鴉青長發墜下,拂過她戴在鴉發間的金簪,拂過籠中華美的云肩,拂過她纖細柔白的素手,終于平靜地停落在眼前的玉壺上。 “meimei?!彼〈捷p抬,淡聲回應。 折枝輕垂下羽睫,素手執起琉璃壺,沉默著往玉盞中倒酒。 琥珀色的酒液傾瀉而下,在春光里劃出一道斑斕的弧線,漸漸與盞口平齊。 折枝執起其中一盞,抬眼看向謝鈺,輕聲啟唇:“折枝記得,大人曾經說過,在折枝生辰之時,會如實告知折枝身世?!?/br> 她頓了頓,低聲道:“若是折枝想提前知曉呢?” 謝鈺深看著她,冷白的長指停留在玉盞上,摩挲著其上一支浮雕的芍藥。 “不能?!?/br> 他淡淡啟唇:“早一刻,都不能?!?/br> 折枝的黛眉輕輕一蹙,繼而便將羽睫垂落,掩住了眸底的情緒。 “大人先飲酒吧?!彼p聲道。 謝鈺執起手中杯盞,遞至唇畔。 他等了稍頃,見折枝始終只是低眉坐在對側,終是闔眼低聲:“過來?!?/br> 折枝依言起身,坐在他身畔。 春風驟起,三兩團柳絮落在她的發間,被謝鈺抬手拂去。 他將玉盞遞到折枝手中。 折枝垂眼看著杯中酒。 酒液澄澈,倒映著金籠華美的穹頂。 赤金與琉璃交錯著雕刻成盛開的芍藥花,永不凋謝。 折枝垂首,淺飲一口杯中酒。 她抬手,環上謝鈺的頸,吻上他淡色的薄唇。 凝冬拿的是槐花酒,清香濃醇,誘人沉淪。 折枝便也沉淪了一陣,直至謝鈺冰冷的長指拂過她柔軟的鴉發,在她耳畔低笑出聲:“meimei在酒里放的是什么?” 折枝輕愣了一愣,下意識地抬手,想要推開他。 謝鈺卻緊握住了她纖細的皓腕,將她抵在籠壁上。 “應當是見血封喉的毒藥?!彼恼Z聲里帶著淡淡的笑音,冰冷的長指順著鴉青的長發往上,漸漸停留在她發間的金簪上,輕捻過垂落的纖細流蘇。 “畢竟meimei如此恨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