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的紈绔篡位后 第143節
黎云書擁住面前之人,靜默看著殿內一切。 “多謝?!?/br> * 沈家一案本就是冤案,卷宗上漏洞百出,平反并未消耗多少時間。 剩下的時日,黎云書將她和昭妃一并整理的律令上奏,請求更替。 禮部的人還在固執己見,“祖宗之法暢行多年,怎能說變就變?” 黎云書一一辯駁了他們,字字鏗鏘,吵得不可開交。最后沈清容擺手,“律典既是為了穩定秩序,自然也要順應時代,一味固守反而愚昧了。就按照黎大人說得去做吧?!?/br> 他向著她,黎云書卻不敢有分毫放肆。 這是她想做的事情,是昭妃一生都想去拯救的事情,也是能造福全天下百姓的事情。 所以她找到沈清容,“我可能還需要一些人手......” 不等她解釋緣由,沈清容道:“你自己挑,需要我做什么盡管開口?!?/br> 大鄴朝中百廢待興,六部都需要重新考量,沈清容每天批奏折要批到凌晨,正忙得不可開交。黎云書知道他的情況,領了人后沒再打擾,張貼告示向百姓征求修改律典的意見。 布告一貼出,百姓們都震驚了,“向我們征求意見?這怎么可能?刑部是說著玩的吧?” 可當他們在街巷中看見黎云書的身影,看見她拿著紙筆領人挨家挨戶問詢時,他們振奮了。 他們把自己心中認為不平等的事情一一舉例,七嘴八舌地議論: “黎大人,以后百姓與官員犯法都會受到一樣的處罰嗎?” “我們控訴官員還會挨打嗎?” 而其他分不清刑部和禮部的百姓,則懵懂地問:“會不會影響科考???黎大人這般厲害,是不是代表更多的女子都能入朝為官了?” 她一一回應,聽到最后一個問題時,認真點頭道:“一定可以的?!?/br> 細想來,距離她中舉已有三年。 今年恰是鄉試之時。 因為戰亂,八月秋闈被推遲到了十月。沈清容登臺后,科考照常進行,民間十分熱鬧。 鄴京的考點由刑部之人監視。黎云書任職巡查,驚覺今年參與鄉試的女子竟比往年翻了一倍,十三道之中更有兩位解元是女子。 等鄉試結束后,黎云書立在昭妃墓前,心道:“孟jiejie,你看見了嗎?” 昭妃不喜歡束縛。當年與黎云書閑聊時,她曾希冀自己死后能化為灰燼,去往天地間每一個角落,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而她也確實做到了,一把火燒了個干凈,連尸身都辨不出形跡。 在黎云書的一意要求下,沈清容保留了昭妃宮中舊址,牌位沒有設在皇陵之中。他們單獨找了片山頭墾作陵園,為昭妃立了第一塊碑。碑上的她不是以妃嬪身份出現,而是大鄴第一位敢于沖破身份牢籠、第一個在朝堂上為女性發聲的女子。她是孟棠吟。 當時沈清容批改奏折批到吐血,沒有時間陪黎云書去看,她身旁只有黎子序和一群工匠。黎子序左右望望,十分不解:“這么大的陵園,就為了昭妃娘娘一塊碑嗎?” “她只是個開始。我希望千秋萬代中愿意為大家做出貢獻的女子,都可以葬在這里。即便人已經不在了,這份精神也能夠流傳下去?!?/br> 黎云書替孟棠吟上好香,認真祭拜灑掃。 “包括我?!?/br> 如今她在昭妃墳前虔誠三拜,拿出在獄中列舉律典弊病的書冊,一頁頁燒著。 “這一頁的律令,已經被我改了?!?/br> “這一頁的條目......他們仍在爭論,我會努力說服他們的?!?/br> 修改好了的律條都被她燒成了飛灰,未來得及修整的則放在另一旁。黎云書等最后一簇火苗熄滅,緩緩起身。 “你看,有越來越多的人追上來了?!?/br> “我們設想的一切,總有一天會實現?!?/br> * 北地,天氣轉涼,營帳內升起了炭火。 “太子殿下既是大鄴人,想必要更怕冷些,務必好生招待?!?/br> 蠻人首領勒先吩咐著,又往太子所在營帳中一瞧,低道:“還是不愿意答應嗎?” “這人仗著自己是大鄴太子,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還憑著印章想讓我們送他回國。弟兄們本想和他商量協同發展大計,他非說這是叛國,怎么也不肯答應?!蹦切U人嗤了一聲,足尖往草地上狠狠一踢,踢起大片灰塵,“神氣什么啊,他再有身份,如今不也只是個階下囚?” 勒先是姜鴻軒生父的弟子,頗受姜鴻軒思想的影響,一心想借此攻占大鄴。他比其余的蠻人首領更通透些,懂得好言相勸,也更有耐心。聽了屬下的稟報,勒先道:“我知道了。備上上等的牛羊rou和奶茶,我親自去營帳中一趟?!?/br> 太子為了彰顯自己的高貴,已經好幾日沒有吃飯了。 勒先進營帳時,他語氣極不好地開口:“如果是勸降,或者想讓我聽從你們北蠻的話,就請出去吧?!?/br> 勒先笑了下,“太子殿下多慮了。我們只是擔心殿下身體,備了些吃食而已?!?/br> 他沒有過多停留,將東西放在桌上便離了帳。 未過多時,飯菜的香氣幽幽勾住了太子的鼻尖。 餓到極致的時候,沒有人會拒絕到口的餡餅。 太子與菜肴對峙許久,見賬內沒人注意,心道:“孤就悄悄吃一點,沒人會注意的?!?/br> ——由此落入陷阱之中。 既然是欲望,豈會因“一點”就能滿足? 正如他口中的食物,正如蠻人的野心。 正如一代又一代,為了皇位爭得頭破血流的人。 第115章 .瑣事我們一起批折子~ 去尋找太子的人遲遲沒有消息。 而此時,登基大典愈發近了。 有顧子墨在禮部,大典的謀劃十分符合沈清容心意。他抽空問及黎云書有關登基之事,黎云書總是道:“太子生死未卜,大典最好趁早。若太子還在大鄴自然最好,怕的就是他被北蠻擄去做人質。屆時朝中沒有皇帝坐鎮,難免會被北蠻抓住把柄?!?/br> 沈清容深以為然。 戰亂導致大多數百姓流離失所,他赦免了十幾個城池的賦稅,促進與大理的通商,盡最大力度來安撫百姓。 此外,他為了籠絡舊臣心思,拼命規勸自己要和藹待人。上朝之時,沈清容從不會做甩折子砸人、痛罵權臣、憤然離席的舉措。群臣們起先對他有些忌憚,不敢直言心中所想,唯獨黎云書慷慨進諫,從頭到尾把他批得一無是處。 “兩天前上奏的折子今天才有消息,效率如此低下,有半點明君風范嗎?” “江南道一帶為何僅僅是降低賦稅,而非減免?” “朝中百官敢怒不敢言,言路不順,乃是朝代頹敗之兆——殿下難道還不去想解決的辦法?” 雖然早知黎云書為人耿直,但見她說得如此不留情面,滿朝文武都捏了把冷汗。 “這黎大人也太生猛了?!彼麄冎杏性S多人不清楚二人的關系,聽黎云書進諫時,往往會在心里為她點幾柱香,“可惜可惜,怕是官位不保嘍?!?/br> 出乎意料的是,沈清容一臉忍辱負重地聽她說完,居然點了點頭,“批閱奏折我一定盡力。江南道賦稅就免除了吧,至于言路,在朝之人言明我的過錯,如果說得中肯,進諫一次賞銀十兩,如何?” 眾臣愕然地面面相覷,見沈清容沒有發怒的征兆,才慌忙鞠躬,“殿下英名?!?/br> 當天,沈清容一直批折子批到天黑。 入夜后沒多久,王勝忽然來報:“殿下,黎大人求見?!?/br> “這么晚?”他想著這人在朝堂上罵自己那一通,雖然被她罵慣了,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不見,讓她早點回去休息?!?/br> 說罷便半倚在榻上,揉著眉心痛苦看奏折。 并非他不努力,并非他不勤奮,而是......這折子實在是太多了! 就在沈清容批完一本奏折扔到一旁,決定打個盹時,入門出傳來了不徐不疾的步聲和王勝焦慮的低喚:“黎大人,殿下他在批折子呢,您不能......” 沈清容條件反射般坐直了身子,抓起竹筆裝出正襟危坐模樣。待黎云書行禮立定在自己身前,方問:“有什么事?” 黎云書掃了如山一般的奏折,“國事耽誤不得,殿下批閱的完嗎?” 沈清容那股子倔強上來了,正想說“沒問題”,黎云書就徑自坐在他身旁,吩咐王勝道:“勞煩王公公備一份紙筆來?!?/br> “我自己的折子自己批,你去休息吧?!?/br> 他嘴上這么說,身體卻很誠實地往黎云書倚靠了幾分。黎云書將他的小動作看進眼里,一嘆,“忙不過來記得找人。整個國家大事都堆在一個人身上,怎么可能辦得完?” 他不怎么高興地嘟囔:“你還知道體諒我???” “閉嘴,干活?!?/br> 屋中只剩了二人提筆寫字的沙沙聲。 桌前明燭搖曳,將兩人的身影拉得極長。 沈清容批了一天的奏折,活像回到當年背書的時候,看字時眼前總有些花。 實在看不下去的時候,他就挪開目光,偷偷瞄黎云書一眼。 她從來不喜歡花錢去買胭脂粉黛,素來都是干凈整潔的模樣。如今她眼中盛著燭光,臉頰被照得溫暖通紅,像是在冰雪中點燃了一盞燈火。 他看得怔了很久,久到這人察覺目光轉回頭來,才收斂坐端正。 黎云書看出他眼底的憔悴,也知他忙了這么久很難再集中精力。她試圖從沈清容那邊搬些折子來自己看,就被他一把摁住,“我自己看?!?/br> 他眼中隱隱能瞧見血絲,顯然已是勞累多時。黎云書覺得上朝時的話太重了些,頗不是滋味地開口:“你先休息,有我在?!?/br> “別爭了,你的活不比我的簡單,早點看完我們都能早點休息?!鄙蚯迦萜>氲?,“你還要改律典,還要去探查民情,要廢很多精力的?!?/br> 他強行將黎云書的手從折子上移開,撐著頭提起筆繼續批改下去。 黎云書見他倔強得很,遲疑片刻,專注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兩人批改折子批到了子時。 她的府邸離宮城不算近,沈清容細算了一下時間,試探道:“你要不在宮里留宿?” “太麻煩了?!?/br> “那我送你回去?!?/br> 沈清容說完披上外衫,大有說到做到的意思。黎云書勸不住他,“罷了,我呆在宮里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