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的紈绔篡位后 第142節
這群沒有任何感情、被當做利益爭奪的廢銅爛鐵。 黎云書來之前便鏖戰多時,胳膊一直在顫抖,手幾乎要沒了知覺。 忽然,暗道中傳來一人高高揚起的聲音:“阿姐,蠻人都解決了,大家都沒事!” 她手里的長劍終于落地,發出“咣當”地巨響,如某個轟然坍塌的時代。 黎云書緩緩轉頭。 沈清容身上亦滿是傷痕。他迎著目光,跌撞地朝自己走來。 隔著尸山血海。 隔著生離死別。 隔著數不清的癡念和日夜。 “師父沒告訴我密室的最后一個答案,但我猜出來了,你知道是什么嗎?” 她語氣極輕,眼角隱有淚光在閃。沈清容心里發酸,裝作從容地一笑,“該不會是我吧?” “是‘傳承’?!?/br> 她哭著笑,淚流滿面,在滿地血色與狼藉中同緊緊相擁。 “你記住今天,記住那幾個答案,記住前人留下的話?!崩柙茣?,“那是先輩用血rou換來的。歷史交給我們來寫,我們就一定要寫下去?!?/br> * 陽岐山一戰,北蠻大敗,大鄴以少勝多,反敗為勝。 機甲很快被天鋒軍征用,將蠻人趕出了大鄴國境。 天鋒軍由四夫人和張侍郎率領,駐守在北疆一帶。清掃出國境內的蠻人之后,他們奪回失地后,立刻終止了戰爭。 鄴京城中,已然入秋。 昭妃兀自翻閱書卷,聽婢女帶著哭腔道:“娘娘,咱們快走吧,等他們攻入京城就來不及了!” 她沒有絲毫慌亂,將書卷又翻了一頁,“如今是什么年份?” 鴻熹帝今年駕崩,明年本該是姜鴻軒登基元年,誰知出了這等事。婢女短暫一啞,“是......鴻熹二十二年?!?/br> “她都二十歲了?!闭彦?,“我二十歲之時,還在寧王身邊做側室。我想過抗婚,想過出逃,但我斗不過。這后宮中的女子斗得你死我活,還不是在自相殘殺......誰又斗得過命運?” 婢女一時不知昭妃是什么意思,“娘娘?” “我抗婚,被關了祠堂,跪到出嫁為止;我出逃,逃出二十里,還是被人認出后抓了回來?!彼Z氣很平靜,像在講著一個不相關的故事,徒留眼淚暈開了妝容,“我十四歲那年參加鄉試,解元本該是我。但他們與父兄素來不合,以我是女子為由,讓我落榜?!?/br> 淚水滾過庸脂俗粉,挾裹著她明艷又暗塵遍布的一生,破碎在書卷之上。 她曾經身懷絕學,一雙眼也曾無畏無懼地直視過權貴,一雙手也曾寫下豪情壯志。如今她眼底滿是蒼涼,手上遍布了皺紋,提筆甚至會忘字。 “若非身為世家女,我本該是朝中臣?!?/br> 孟棠吟出嫁時帶過的婢女已經身故了。如今這位小丫頭只聽得話語蒼涼,不知內里緣由,只害怕被沈清容處斬,掩面啼哭起來。 孟棠吟雙眼重新聚焦,緩緩看向她。 “你起來吧,帶上這些東西,收拾好行囊離開?!?/br> 婢女猝不及防被她塞了一大堆書卷,“可是娘娘......” “黎云書不會為難你們的。你告訴她,她的奏折都在這里,我一個都沒有毀掉?!?/br> 京軍回程時天色已晚。 宮中的女眷們已是逃的逃、走的走,已經空了。 秋風吹來時,院里的花謝了大半。 最后一個深夜,昭妃點燃蠟燭,重新翻看起了書卷。 那是她時隔三十年都不曾動過的經書,是她曾經得意洋洋炫耀的資本。 她也會在學堂中慷慨地解釋著詩文,會在所有人答不上夫子問題時,舉手站起,自信地對答如流。 她也曾單純的相信,一張考卷,能改變自己的一生。 而千算萬算,算不過爭權奪利積壓給她的負擔,算不過這個時代帶來的灰暗。 嘈雜的腳步聲漸近。 她推倒了燭臺。 火焰燒灼了帷幔,燒灼了桌角,很快燃遍整間屋舍。她恍若未聞,借著光看著那些久違的字跡內容,火光之下,文字開始模糊虛晃。 連同著這輩子的執著或荒唐,消失在烈火之中。 * 蠻人敗退出北境之后,有人至帳外來報,“首領,我們抓到了一個難民?!?/br> 首領灌了三壇烈酒,正在氣頭上,聞言想也不想,“斬了!” “這個......這個難民的氣質與其他人不一樣,我們尋到他時,他差點餓死了,也不屑于和貧民搶吃的?!笔窒伦聊ブ朕o,“更關鍵的,他說自己是大鄴皇子,您還是見見吧?!?/br> “皇子?二殿下都已經死了,五殿下正要登基,他算......” 說到這里,首領忽然想到什么,倏地站起,“他真說自己是大鄴皇子?” “千真萬確。他不僅開口承認,還供出了一個印章。首領,那是東宮人才有的印章,他是大鄴的太子?!?/br> 第114章 .大局初定我想娶你。 姜鴻軒一死,天下大局將定。 沈清容入鄴京后,立即從張侍郎手中取來先帝的血書。先帝在位時,曾言明會立沈清容為太子,而鴻熹才是篡位之人。 這樣一來,沈清容就成了繼位的正統。 朝中從來不缺墻頭草??粗蚯迦萑刖?早有諸多大臣順勢而倒。 只剩下一小部分人,因與太子一黨交情太深,仍舊固執地想要輔佐姜賦上位。沈清容將姜賦封做睿王,堵住那些人的嘴后,開始真刀真槍做起了實事。 第一件事,是遣人去尋太子。 第二件事,是為沈家平反。 他雖攬下大權、臨朝聽政,但沈家還背負著“反賊”的罪名。沈家若不平反,他心里過意不去,登基也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 黎云書明白這些,主動替他搜集著證據。 人證找尋得大差不差時,王勝忽然來報,“黎大人,殿下請您進宮一敘?!?/br> 入宮之后,黎云書正要跪拜,被他先一步攙住,“你來的正好,禮部奉上了登基的儀典章程,說要有兩人隨從其后。歷來帝王登基時,那二人多是皇后與權臣。我既未成親,便想著......” 黎云書不自覺地攥緊袖口,聽他笑道:“便想著今年只留你一人,如何?” 談話時,沈清容一直緊緊抓著黎云書的胳膊,眉飛色舞高興至極。黎云書見王勝偷偷朝這邊瞥,斂起神色,“殿下?!?/br> 她目光向下一掃,沈清容后知后覺松開手后,聽她輕道:“都是要登基的人了,該行的禮數還是得有,不必如此客氣?!?/br> 沈清容亦看向了王勝,以及一眾偷偷覷向這邊卻不敢吱聲的宦官。他吩咐:“你們先下去吧。我有事情想和黎大人單獨聊聊?!?/br> 待眾人走后,黎云書無奈道:“你知道身為君主該用什么稱呼自己嗎?” 沈清容彎起眼角,“不知道,你來教我吧?!?/br> “......” 她知沈清容是在說笑,收回了話題,“我知道你的好意,但若讓我兼任那一個身份,我不愿意?!?/br> “為何?” “古來禮制設立皇后與權臣陪同,乃是表達對百官擁簇的感激,希望后宮和睦、朝中太平。這位置代表的是你的態度,你讓我一個人立在那里,外人只會覺得你是個為情所困之人,他們又用什么理由來信任輔佐你?” 黎云書見他在自己身旁坐下,將手搭在他手背上,“那兩個位置必須有人。最好的方法,是把一個位置讓給為你打天下的天鋒軍首領,另一個位置給朝中的太子舊黨。你找誰都行,但不能是我?!?/br> 他聽了這話有些不舒服,“你為我做的一切就不算數了嗎?” “選儀典之人,是大局;你我情誼,是私情?!?/br> 說話之時,沈清容悄悄從身后攬住她的腰,將頭靠在她肩上。黎云書正要提醒,他道:“這里沒人看著,你繼續說?!?/br> 那人的溫度隔著衣衫傳來,溫暖而輕柔,像有羽毛拂過她心尖。黎云書不由自主地緩下聲音,“朝中仍有不少人親附姜賦,但他們不見得想與你為敵。你好好待見,自然能籠絡不少力量。而天鋒軍將士隨你征戰這么久,功勞比我要大得多,萬不可怠慢了?!?/br> 沈清容靠在她身旁,指尖沿著她的掌紋劃過,一陣酥麻順著掌心傳遍全身。 “我知道。我一開始也是這么設想的?!?/br> 黎云書微愣,“那你傳喚我......” “只是怕你會不高興,想聽聽你的看法?!彼Φ煤荛_心,“果然與我一樣?!?/br> 黎云書沒來得及回應,頸旁傳來點點涼意。她心緒一晃,便覺他吻過脖頸,附耳輕道:“你是我很重要的人,這次我不想委屈你?!?/br> 她無奈,“殿下,大局為重?!?/br> “所以我翻遍章程,替你找到了另一個職務?!彼麑⑺拈L發別至耳后,扳過她肩膀,認真地看著,“他們說,要有一人代表百官為帝王宣讀頌詞。你是整個京城公認最清正的清官,這位置給你很合適。以往的頌詞多是臣子表明忠君心志,由那人帶領眾臣宣誓,這次我想變動一下?!?/br> 黎云書微微睜大眼,見他笑得溫柔,“你要告訴他們,效忠的不是我,是天下百姓。頌詞由你來寫,至于宣誓,我會和大家一起?!?/br> 她回過神,“好。還有嗎?” “還有......” 沈清容斂睫上前,輕吻在她唇旁。 氣息交織。 情絲漸亂。 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輕輕淺淺的纏綿,在試探中觸碰著久違的情感和心緒。 她望著金碧輝煌的房梁和圓柱,正怔神著,聽他附耳輕道:“等一切都安定下來,我想娶你?!?/br> 她眼睫顫了顫,如湖泊一般的雙眼泛起細碎的光,雙唇抿得極緊。 “可我不愿做第二個昭妃?!?/br> “你本就是朝中權臣,是黎云書,而非某一人的妃嬪。若讓你重蹈覆轍,我會后悔一輩子?!鄙蚯迦菖踔哪?,認真道,“這世間沒人支持昭妃,但我會支持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