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的紈绔篡位后 第106節
說不準,還會凍死在牢獄中。 于是她將棉被收拾好,往牢中提去。 獄卒問她何故,黎云書有意冷下臉:“認罪還需要他。在他畫押之前,不能把他凍死了?!?/br> 她知道刑部人的秉性,倘或實話實說,李善識只會受更多的苦。 離牢獄沒有多遠,血腥氣撲面而來。她透過微光,見李善識靠在墻邊,半昏半醒。 他周身滿是鮮血,臉上和散落的發上凝了大片血痂。聽聞腳步聲傳來,他掙動了一下,勉強睜眼一看,又躺了回去。 黎云書察覺到他對自己的放心,有些不是滋味。她正想將棉被給他,李善識虛弱開口:“不用?!?/br> 此時恰有陣風從天窗吹來,卷落積雪陣陣。那天窗就在李善識頭頂不遠處,大敞著。黎云書看他在發抖,執意將棉被塞過去,低道:“拿著吧,不然很難捱?!?/br> “會毀了你這被子?!?/br> “沒事。我還有被子?!?/br> 他噎了一下,似是想笑,但擠出來的笑比哭還難看。 “我說的不是被子,是你這一輩子?!?/br> “......” 黎云書沒料到是這個意思,輕咳一聲緩解尷尬,“之前我在江南時,也有人害怕牽連我,瞞著我自盡而亡。那時我只是一個沒有實權的幕僚,根本阻止不了他的生死,但現在不一樣了。我不能眼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還是在我手底下發生?!?/br> 李善識的腿基本已經廢了,牽過被子時悶哼幾聲,“太子很信任你吧?” “不錯?!?/br> “你有沒有想過,違背他的意思,你在這刑部會遭受什么?”李善識臉上的血rou動了動,睜開瞇縫般的眼,“輕則罷官,重則像我,被安插個什么罪名,不明不白地死在牢里?!?/br> “那我也不愿冤枉一個好人?!?/br> “你怎么知我是好人?” “若說縣令大人的功績是假的,難道百姓的情緒也是假的嗎?”黎云書不自覺揚起了聲,“他們肯為了大人舍身攔截囚車,甚至不顧自己的身家性命,還不足以證明大人在他們心中的地位?罪證有假,畫押有假,但百姓不會有假?!?/br> 李善識靜默片刻,“是啊?!?/br> 領頭挑事兒的,還是他以為早已死在南疆的沈清容。 沈清容雖然易了容,聲音卻照舊清朗。那時他毫不猶豫地將一個官兵撂倒在地,語氣狂傲至極,“帶他走?我同意了嗎?大家同意了嗎?” 于是百姓哭嚎著撲向囚車,更有甚者從家里拿出了菜刀,試圖將囚車的欄桿斬斷。官兵驟然大怒,拔刀壓制眾人,氣氛一度劍拔弩張。最后是他生怕百姓因此受詰問,勸了好幾句,兩方人才安靜下來。 先前他只覺得,照顧百姓是自己的本職。不曾想竟有一日,被百姓們救回了一命。 “但又有什么辦法呢?為了我,得罪刑部甚至太子,你還有生路嗎?” 黎云書垂睫攥著衣袖,良久后,方問:“為什么主持正道和入仕做官,一定是非此即彼的?” 她想不明白,也不信。 在她調查的這段時間里,姜鴻軒正陪著鴻熹帝下棋。 鴻熹帝開口道:“聽聞太子將蜀州縣令押送到京城來了,所為何事???” 姜鴻軒故作不知,“想必是縣令大人做了錯事,我也不知曉具體的因由?!?/br> “一說這蜀州縣令,朕倒是想起來了?!兵欖涞勰碇遄?,面色深沉,“南疆離了老四,朕還一時沒有想好解決之法。今日偏巧你與朕在一起,朕想聽聽你的意見?!?/br> 姜鴻軒從容一笑,“兒臣認為,皇兄乃經天緯地之才,若由皇兄來掌管,定能讓蜀州南疆更加繁盛?!?/br> 鴻熹帝“嗯”了一聲,面上瞧不出喜怒。 姜鴻軒繼續:“何況皇兄他含仁懷義,天下賢士都歸順于他,民間更是高頌他的美德?;市智踩巳ツ辖?,百姓們應當會十分歡迎?!?/br> 鴻熹帝打斷,“朕若當真把南疆交給他,你心里不會埋怨朕嗎?” 二人面上風平浪靜,手下的棋局卻是廝殺正緊。 姜鴻軒聽聞圣上這么問,抿住笑意,知道機會來了。 這些年他沒少關注鴻熹帝的動向,自然也聽聞過,宮中有不少道士,正齊心協力為鴻熹帝想著長生之法。 事情很荒唐,意圖卻很明確——鴻熹帝想活著,而且,他舍不得自己的位置。 哪怕是把皇位讓給自己的親兒子。 所以,現在他該做的不是出頭,而是蟄伏;不是告訴圣上“我會好好接班”,而是讓圣上相信,自己不會威脅到他。 “若說埋怨,自然是有的?!苯欆幱挠牡貒@氣,故意走錯了一步棋,“可兒臣已經到這個地步了,父皇偏重皇兄一點,興許還是在保護兒臣。若讓皇兄不高興了,日后兒臣豈有命在?” 棋落,姜鴻軒滿盤皆輸。他毫不在意地起身行禮,認真道:“兒臣不奢求太多,能安度余生,足矣?!?/br> “那便等刑部問出結果,朕再好好思量吧?!?/br> 鴻熹帝緩緩起身,看著姜鴻軒頭上的帷帽,一時不是滋味。 其實鴻熹帝在意的根本不是南疆,而是兩人對權勢的態度。 尤其是近來,他年歲越大,就覺得眾人越發猖狂。 便如六部。 本該是聽命于圣上的,卻莫名畫立開陣營,倒向了其中某個皇子。實權雖在鴻熹帝手里,他卻明顯感覺到,自己快要被架空了。 太子想要的實在太多。 先是江南,又是六部,如今還借蜀州縣令一事意欲染指南疆,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奪走自己的皇位? 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他想再好好看看,這朝中眾臣,到底是為誰賣命。 * 刑部內。 黎云書忙得越來越晚。 崔員外不少次催她的進度,可她將罪狀懸置,只顧著查那些證據的紕漏。 是證物,她一點點比對;是證人,她抽時間親自審問。鄭祥吉察覺到走向不太對,催促著崔員外:“她怎么回事?畫個押這么難嗎?” 崔員外和氣地轉告黎云書,她認真道:“既然此事交由了刑部,就必須當成重要的案子來對待。我只是公事公辦?!?/br> 這話傳入鄭祥吉耳中,鄭祥吉冷哼,“她怎么想我不管。你且告訴她,三日之內再沒有結果,這罪責她擔不起,刑部也沒有留她的必要了?!?/br> 崔員外知道鄭祥吉不是說著玩的,連忙跑去勸黎云書,“你可千萬別倔,惹惱了鄭大人,我也救不了你?!?/br> “我知道了?!彼爻迒T外行禮,“多謝員外提醒。三日后,云書必定會給出答案的?!?/br> 若崔員外再多留些時辰,聽到黎云書和李善識的談話后,他肯定不會這么寬心地離去。 待人散的差不多了,黎云書又一次去探望李善識,“刑部準備的證人都被我勸走,證物亦被我銷毀,他們構陷你的罪名不會成立。我身在刑部,就絕不能臟了公正二字,一定會還你一個清白?!?/br> “倘或朝堂中沒有官員是公正的,這第一個人,由我來當?!?/br> 第84章 .反水李善識無罪,還請陛下赦免?!?/br> 李善識沒料到她真的這么做,“不怕太子和刑部找你麻煩?” 她堅定道:“至少我沒有做錯?!?/br> 其實這件案子雖給了黎云書,卻并非全由她cao辦。 她借了謝初的力量,而謝初查著查著,也發現了不對。 太子此舉的聲勢不算小。他有幾次甚至瞧見了二殿下身邊的人窺探此事,卻不見二殿下有什么動作。 姜鴻軒不是個安分的主。若他真派人來查,應當了解太子的目的才是。按兵不動,恰巧證明他想出了應對的法子。 謝初將想法告知太子,太子淡道:“前些時日我遣人去查,見到過郎中進出皇弟府中,可皇弟并未生病?!?/br> “殿下的意思是?” “他若想扳倒我,無非是從兩個方面。其一,刑部罪證不夠有力;其二,我比他對圣上的威脅更大。若是第一條辦不好,此事便是黎云書的罪責,與我們無關。而若是第二條......”他笑了下,“我終會名正言順繼承皇位,奪權對我意義不大。二弟卻處心積慮地想整治臉上的疤痕,我和他相比,誰更有威脅?” “所以我們等刑部的結果便是?!碧佑迫坏睾粑褐锌諝?,“放心,一切盡在我掌控之中?!?/br> ——倘或沒有黎云書,他大抵還可以放心地說出這話。 三日后的早朝,圣上驟然問及此事。 鄭祥吉給她派的任務不過是畫押,本以為勢在必得,誰知黎云書出列道:“臣正有一事相報?!?/br> 太子立在前端,聽她說話,不自覺勾了勾唇。 可她揚起聲調,說得卻是:“李善識無罪,還請陛下赦免?!?/br> 此言一出,太子和鄭祥吉臉色瞬間變了。 刑部之人齊齊震驚。 滿堂皆寂。 連姜鴻軒也凝起眉。 怎么回事? 她不該咬定李善識是他的人,然后舉證他嗎? 崔員外亦沒料到她會這么大膽,滿手都是冷汗,給她使了好幾個眼色,她卻手執笏板,義正言辭:“臣用整整三日去查探李善識底細,自其科考日起,至今年十一月止,他并沒做過任何錯事?!?/br> 若非上朝的文武百官皆要求肅靜,此時只怕早吵鬧起來了。 她的聲音散去后,朝中陷入詭異的沉寂。 圣上眸色深沉,良久方問:“你們抓來李善識,審了半天審出個無罪,有什么意義?” “臣以為,律法的目的,不是讓無罪之人判為有罪,而是讓清白之人遠離不白之冤?!彼蛔忠活D,“李善識,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不該為任何事情付出代價。還他一個清白,本就有意義?!?/br> 聲音每落下一分,殿中空氣就冷上一度。 姜鴻軒沉默著,偏頭掃了眼太子。 太子顯然已經氣極,面上的神色雖控制得彬彬有禮,手卻氣得顫抖。 很顯然,黎云書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