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的紈绔篡位后 第107節
那她說這些,又是為了什么? 姜鴻軒想不出緣由,輕挑了下嘴唇。 有意思。 原本以為她站在了太子一方,還不想留她,誰料她連太子都敢拂逆。 瞧不出她效忠于哪一方,亦看不透她做事的緣由。 是她背后另有其人? 還是說,她有其他目的? 那他一定要弄清楚,借她之手,除掉所有阻礙自己的禍患。 圣上聽聞這番解釋,話鋒一轉,“太子,聽聞李善識是你派人抓來的?” 太子全然沒料到黎云書反水,指甲幾乎嵌入掌心之中。 他正想著如何回復,那清冷的女聲繼續道:“圣上切莫責怪太子殿下。任誰無端被謾罵,都會心有不甘。何況李大人言辭激烈,太子盛怒,也是人之常情?!?/br> “真正該怪罪的,是臣才對?!?/br> 滿堂又是一寂。 而這,亦讓太子和刑部眾人怔懵了。 原以為她是故意指責太子和刑部,聽后半句,又不像。 誰會故意把罪責攬到自己身上? 眾人都不知黎云書到底要干什么,但聽她沉靜道:“此時說白了,是四夫人的事情沒有處理好,引得百姓憤怒,又遷怒至了太子身上。而南疆一事,責任在我。若我們當時多想些法子,四殿下他興許還有救,也不至于出現今日這等局面了?!?/br> 她這番話說完,已微有哽咽,又迎著圣上的目光坦然跪下,“臣甘愿受罰。但求圣上明鑒,放李善識一條生路,更為四殿下的殘部留一條生路?!?/br> 撇開所有的利欲爭奪,她只想守住心里的公正,亦幫四夫人最后一把。 不代表任何人,不牽連任何人,為這件事畫一個句號。 哪知圣上忽然笑了。 “能說出這些話,不枉你身在刑部?!?/br> 殿中的冷冽因這句話緩和許多。他緩道:“老四身殞南疆,朕亦十分悲痛。而西南該如何處置,朕心中早有決策,不曾想竟出了李善識一事?!?/br> “所幸刑部秉持正道,才讓朕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四的舊部,朕會妥善安排,至于黎主事——” 他拖長了聲音,大殿內因此沉寂。 “你是平定疫病的有功之臣,老四之死,也不能全然怪罪于你。倒是你敢于直言的行徑,朕已經許久不曾見過了。朕覺得,不當罰,當賞?!?/br> “......?” 黎云書沒料到是這結果。 由著禮制,她沒敢抬頭直面圣上,獨聽圣上繼續:“李善識當年的廷試考卷,朕曾親自過目,又在朝堂留任過幾年,知道他的為人。若刑部找出他的弊病,再呈上他畫押的罪證,朕才覺得可疑。刑部有你這樣的人,朕便放心了?!?/br> 此話正中刑部之人的心病。 鄭祥吉臉色驟沉,崔員外握著笏板的手一抖,后脊立馬泛上寒意。 幸好。 沒想到最后,還是黎云書拉了他們一把。 退朝后,刑部眾人的神色都有些奇妙。 圣上借她夸贊刑部,刑部之人不好再對黎云書說什么。鄭祥吉見她時神情陰晴莫辨,崔員外還是一如既往的和善,和善中帶了尷尬。 她把案子辦成這樣,刑部也沒有借口繼續押著李善識。李善識出獄后,黎云書見了他一面,聽他感慨:“我以為我活不過這個冬天,不曾想遇到了你?!?/br> “有李大人這樣的人在,也是蜀州百姓的幸事?!彼α讼?,“云書只是做分內之事罷了?!?/br> 李善識斟酌了許久,起身鄭重地拜了一下,“黎大人,蜀州有一樁陳年舊案,我一心想調查清楚,奈何心有余力不足。今見黎大人剛正無私,便想詢問一番。黎大人可知悉十年前的廖家一案?” 蜀州廖家,本是蜀州一大戶,以貪污、犯上等多重罪名被抄家。 此后,廖家眾人皆被流放至北疆,長子廖習戰死沙場,至今也只剩了廖詩詩一人。 “李大人是想讓我重審此案?”她皺眉,“云書雖身居刑部,但此案牽連甚廣,我位卑權輕,只怕會有些困難?!?/br> “我也僅是一提罷了?!崩钌谱R嘆了一聲,“廖家一事頗近于當年的關州沈家,既然被人辦成了鐵案,自然難以翻盤。只是忠臣蒙冤,總讓人唏噓罷了?!?/br> 黎云書沒有說話。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廖詩詩了。 聽聞劉承望在關州代任沒多久,又被召回了鄴京,也不知廖詩詩是否跟來。 * 李善識一事給黎云書帶來了不小影響。 先是,她在刑部的活越來越多。 照說六品主事不止她一個,不該將這么多案子都堆給她??纱蟮质撬倪`逆觸怒了鄭祥吉,抑或是圣上的夸贊讓他嫉妒,他干脆把其余主事的任務都堆給黎云書。 俸祿是死的,朝廷不會因為多辦了幾個案子就多給幾兩銀錢,官員們巴不得自己不用做事,每日在刑部悠閑地混著時日,看黎云書一個人忙來忙去。 鄭祥吉給她派任務,她從不拒絕,最忙碌的時候幾乎一連數日都是在衙門里過夜,一整個年假都在審問犯人。 她甚至還讓人給犯人們準備了年夜飯,舉止很溫暖,話語很殘酷:“吃飽了把人帶去刑房,我親自.慰問他?!?/br> 據說吃飯的犯人當場就暈了過去。 許是牢獄酷刑潛移默化影響了她,她漸漸變得不茍言笑,刑訊時親自動手,能做到把人抽筋斷骨還留一口氣。一來二去,連跟慣了鄭祥吉的獄吏,見了她都發怵。 崔員外對她格外同情,幾次三番告訴她不必如此拼命,她卻道:“我做的都是分內之事。若所有案子都能被我查清,還天下公道,當是好事才對?!?/br> 事實上,當人勤奮到了一定地步,功績也很難再被遮掩。 圣上與重臣閑聊時無意提及她,得知她的近況后,半是質疑地問了句:“她到現在,還只是個主事?” 于是來年三月,黎云書升任從五品員外郎,與崔員外平起平坐。 她不敢太高興。 她沒有忘記沈家,沒有忘記燕陽。 燕陽雖是眾臣謀劃,沈家一事雖由姜鴻軒主導,當今圣上又怎能脫得了關系? 割讓城池、構陷良賢的君主,會是明君嗎? 故而,在圣上屢屢對她展現關懷時,黎云書謙敬之中,總保持著警惕。 圣上器重她,不過是想利用。 而她知道,鴻熹帝在位一日,沈家就永遠不會獲得平反。沈清容已死,她若再不為他完成心愿,不甘心。 她只能盡心盡力培養小皇孫,希冀在鴻熹帝之后,能夠出現另一個真正清明的君主。 東宮。 太子對黎云書背叛一事,還是耿耿于懷。 尤其是退朝前,圣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指責道:“太子身為儲君,卻因一點小事心亂如麻,實在有失穩重。對待自己故去的皇兄,半點敬畏之心都沒有,還險些牽連旁人。朕若不罰你,實在對不起為老四赴湯蹈火的部下?!?/br> 他就這么被克扣了俸祿。 回東宮后,謝初來稟報事項,被太子大罵一通,“為何你沒有早些告訴我,她會為李善識說情?” 謝初一愣,低下頭任由他罵著,在心里吐苦水:“我也沒想到黎姑娘會這么做啊?!?/br> 但太子這么做,他也早已習慣。 太子在人前慣常裝出寬厚仁慈的模樣,以求百官愛戴,實際上并非真的不介意,而是把在外面受到的火統統帶回東宮。 大半撒在下人身上,大半撒在小皇孫身上,導致父子關系十分緊張。 出了此事后,太子終于以“不合規矩”為由,沒再讓黎云書來教小皇孫。小皇孫盼不來人,干脆罷課。 太子找人,他就逃跑,太子斥責,他就鬧。連太子按照黎云書的法子來教,他也不樂意,只嚷嚷著:“我就要黎jiejie教我!換作任何人都不行!” 太子氣急,“孤還偏不找她,看你能倔到什么時候!” 甚至把小皇孫鎖在屋中,不背書就不給飯吃。 小皇孫哭了三天三夜,當真一口飯都不吃。后來下人看不下去,安慰道:“殿下,孩子還小,不懂事,別把他餓壞了?!?/br> 太子沒辦法,好言好語去勸他,小皇孫一抹淚,“你們對黎jiejie做了什么?” “孤能對她做什么?”太子頓時燃起怒火,“你吃不吃?” “見不到jiejie我就不吃!” 這孩子年紀雖小,倔起來九牛拉不轉。 整個東宮的人奉勸許久都沒辦法,叫來了還在刑部賣命的黎云書。 黎云書得知事情原委,官服都來不及換便去了東宮。 她一露面,太子便氣得振袖離開,“人來了,你們讓她哄吧?!?/br> 謝初陪著太子離開,路上,還聽太子氣道:“她到底有什么本事?怎么連孤的孩子都跟她跑了?” 下人們瞧見黎云書,總算是松了口氣,“來了來了,黎姑娘可算來了?!?/br> 小皇子抹著淚抬頭,遙遙瞧見那身玄色官服,觸到她不怒而威的氣勢,他怔愣了下,不自覺向后退了幾步。 待聽那人柔聲道“怎么還哭了”,他才哭啼著抱住她。 黎云書從眾人手中接過碗,一面喂飯,一面聽他小心翼翼開口:“jiejie,你的衣服好嚇人?!?/br> 她垂首瞧了一眼——刑部為了彰顯威嚴、震懾犯人,官服大都以玄色為主,對他而言似乎有些壓抑了。黎云書正想著該如何應,又見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悄悄道:“jiejie,最近父親不讓你來教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呀?” 她柔下聲:“沒有事,你切莫多想?!?/br> 小皇子點頭,“jiejie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孤立你的,哪怕是我的父親?!?/br> 黎云書見他說得認真,一笑,“那你多多念書,等你真正厲害起來,便能做到了?!?/br> * 小皇子進步飛快,看在眼里的不僅僅有太子和圣上,還有當今昭妃與太子妃。 黎云書當年一舉考中會元,又入職成為朝中唯一的女官,早成了大鄴家喻戶曉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