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總？”

    厲憬衍卻是忽然噤聲。

    他的視線看向了一瞬不瞬看著他的厲念淮。

    進來的莫遠態度強硬地朝厲念淮做出了請的手勢。

    厲念淮想說什么，然而厲憬衍的眼神太冷。

    他意識到了什么。

    “那我出去?！弊詈?，他只是頹然地說。

    厲憬衍沒有回應。

    而和高一之間的對話也沒有進行下去，他掐斷了。

    點了根煙，他漫不經心地抽著，看似平靜無波無瀾，可若是細看便能發現他的指尖有些微微發顫。

    一根煙抽到一半，他摁滅在煙灰缸里。

    “喂?！彼麚軇恿巳菪藓牡胤?。

    “怎么了？”

    厲憬衍站在落地窗前，底下車水馬龍，陽光很好。

    他開腔，嗓音很?。骸澳隳赣H是港城人士，對嗎？”

    容修寒聲音一貫的清冷：“嗯，需要我幫什么？”

    兄弟之間，便是如此默契。

    厲憬衍閉了閉眼：“港城那邊我沒有人脈，需要你幫我查件事，可能到最后也查不到什么?！?/br>
    容修寒皺了皺眉：“你說?！?/br>
    “幫我……”低沉的嗓音從厲憬衍薄唇中溢出。

    容修寒默了默。

    “好?！?/br>
    末了，厲憬衍忽然問：“你說，我和慕時歡的孩子有沒有可能……還在這世上？”

    字字沉而緊繃，恍若艱難地從喉骨最深處溢出。

    沉默悄無聲息蔓延。

    ……

    港城。

    慕時歡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于喬。

    便是她最初回江城，郁臨商安排保護她的保鏢，但因為臨時出了點問題，所以最后沒有成行。

    “慕小姐，郁先生讓我來接您?！庇趩躺锨?，自然地接過慕時歡手中的行李箱。

    她看向黎煙。

    “慕小姐，這位是您朋友嗎？”

    慕時歡收回思緒，微微頷首，嗓音低淡：“嗯，我的朋友，黎煙，我忘了告訴他了?！?/br>
    “黎小姐，”于喬打招呼，又接過慕時歡的話，“那慕小姐，我們走吧?！?/br>
    “嗯?！?/br>
    三人很快上了車。

    郁臨商的電話在此時打來，詢問于喬接到她沒有，慕時歡便順便把黎煙也一起來的事提了提，郁臨商笑了笑，還跟著電話和黎煙打了招呼。

    最后，他又抱歉說晚上的手術會很晚，但別墅里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那邊還有其他事，于是沒有多說什么通話便結束了。

    于喬吩咐司機前往別墅。

    黎煙隨意地看向窗外，腦中卻莫名閃過什么，有心想和時歡說話，但考慮到還有外人在，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

    四十多分鐘后，她們到達郁臨商別墅。

    小星星顯然早就知道了她會來的消息，慕時歡才下車，就瞧見小星星朝自己飛撲而來，開心的笑容溢滿整張臉，一個勁地撒嬌。

    她身上透著一股好聞的奶香味，她的笑容好似能感染人，見到了她，慕時歡心口一路的沉悶稍有緩解。

    “小星星?！贝浇乔椴蛔越P，她輕聲叫她。

    小星星一聽，眼睛閃亮，白嫩嫩的臉蛋在她脖頸里蹭了又蹭。

    于喬在此時說：“小小姐知道慕小姐您今天要回來，特別開心，早上起來就開始等著了，慕小姐，不如我們進去吧，可以用晚餐了?！?/br>
    “黎小姐，請?！彼謱锜熣f。

    黎煙聞言，視線堪堪從小星星臉上移開，微微一笑。

    “進去吧?！蹦綍r歡側首對黎煙說。

    小星星好像這會兒終于發現還有其他人在一眼，摟著慕時歡的脖子好奇害羞地望著黎煙。

    慕時歡輕聲說：“她是黎煙jiejie，是我的好朋友?！?/br>
    小星星雖然不會說話，但她很聰明。

    一聽慕時歡的話，她朝黎煙害羞地笑了起來。

    很甜。

    這是黎煙的第一反應。

    隨即，她心里咯噔了下，這個小女孩兒……不會說話？

    但到底是涉及別人的隱私，她不會問，而是也沖小星星笑了笑，溫柔地說：“小星星，你好?！?/br>
    小星星臉頰忽而微微泛紅，看起來害羞極了。

    黎煙望著，覺得她太過可愛。

    就是……

    心尖再次拂過一種奇怪的感覺，很快，她抓不住。

    ……

    進了別墅，別墅里的保姆阿姨早就準備好了晚餐，見她們入座，連忙將最后一道湯端了出來。

    小星星很黏慕時歡，從見到她開始就掛在了她身上不肯下來。

    阿姨本想去抱，但小星星有點兒不開心地撅了撅嘴。

    慕時歡瞧見，微笑著說：“沒關系，我抱著小星星就好?！?/br>
    阿姨見她堅持，只好作罷。

    小星星聽了則開心壞了，眼睛里盡是歡喜。

    慕時歡和她對視，心尖不由自主便軟，唇角亦始終噙著笑意。

    她沒什么胃口，有小星星陪著，給她喂飯，正好也可以遮掩她不想吃東西的情況。

    黎煙坐在兩人對面。

    兩人的互動，尤其是小星星對時歡的依賴，時歡對她的喜歡，她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想到了郁臨商，想到了時歡剛剛出現在江城時郁臨商的寸步不離，還有郁臨商曾經在時歡治療時和自己說的那番話。

    郁臨商……

    腦中似有萬千思緒，但黎煙沒有表現出來。

    ……

    晚餐結束后，小星星興奮地拉著慕時歡給她看自己最近畫的畫，看完了畫又和她一塊兒看電視。

    無論她提什么要求，慕時歡都痛快地答應，耐心且溫柔地陪著她。

    黎煙自然也陪在一旁。

    時間越久，她越是覺得那種無法形容的奇怪感覺強烈了。

    快九點多的時候，阿姨來提醒說小星星該睡覺了。

    小星星依依不舍。

    慕時歡笑著哄道：“我不走呀，明天醒來你還能見到我，小星星該睡覺啦，我呢也有點困想睡啦，我們明天再玩，好嗎？”

    小星星聽了這話才沒有不高興。

    她重重點頭，朝慕時歡揮揮小手，接著又扭頭對黎煙笑，也朝她揮揮小手。

    慕時歡見狀，亦笑了笑。

    而黎煙……

    “在想什么，覺得你好像心不在焉?！彼托⌒切巧蠘呛?，慕時歡挽著黎煙手臂去了外面花園散步。

    黎煙站定，仔細地看著她。

    慕時歡不解。

    黎煙抿了下唇，試探著說：“就是覺得你和小星星很投緣，她很喜歡你，你也很喜歡她?！?/br>
    “嗯，”慕時歡點頭，“小星星是郁臨商的孩子，她……挺可憐的，聽說是之前受了刺激，突然之間不會說話，看了很多醫生都沒用?！?/br>
    她看著遠方說：“我醒來后，郁臨商大約是怕我生無可戀，有帶小星星來陪我，一來二去就熟悉了。小孩子……好像能給人美好的感覺?！?/br>
    黎煙默了默，而后接過她的話：“和小星星在一起很開心，好像緊忘記所有不開心的事，她有這種魔力，你是這個意思嗎？”

    慕時歡笑，握住黎煙的手：“煙煙，她只是小孩子，和你我不一樣的?！?/br>
    黎煙也笑。

    只是看著從昨天開始后少見的笑容，忽然想到了什么

    “時歡?！?/br>
    “嗯？”

    黎煙說：“小星星和我揮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你們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很像，我想，也許這就是你們投緣的原因之一？”

    慕時歡微愣。

    “我和小星星……眼睛像？”她輕聲問。

    黎煙點頭：“你沒發現？”

    慕時歡……搖了搖頭。

    “沒注意?！鳖D了頓，她倒是忽然扯了扯唇，笑了。

    “想到什么了？”

    慕時歡抿了下唇，說的隨意，好似渾不在意：“突然想到慕暖了，以前不是常有人說我和她的眼睛很像？挺有緣分的，我不是慕家人，眼睛還能和她的像?！?/br>
    黎煙一愣，微微蹙眉。

    慕時歡在這時腦袋磕在了黎煙肩膀上，兩人在石凳上坐著。

    “煙煙?！?/br>
    “我在?！?/br>
    喉嚨口像是堵著話，可慕時歡說不出來。

    她不知道該怎么告訴黎煙，告訴她自己剛剛那一瞬間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在陪小星星玩的時候也幾次走神。

    如果……厲憬衍沒有騙她的話。

    她就是有孩子的。

    可是，孩子呢？

    還……活著嗎？

    當這個念頭清晰的時候，她分明覺得胸口很悶，像是有塊巨石壓在她心上一樣。

    太難受了。

    她不能想，也不敢想，所以也不敢說。

    黎煙感覺到了什么。

    “我們很久沒有這樣一起看星星了，接下來，我們什么也不要想，好不好？”她主動說。

    港城四季如春，晚上再外也不會冷。

    慕時歡悄然松了口氣。

    “嗯?！本o緊地挽著黎煙的手，她閉上了煙。

    無人說話。

    ……

    是夜，慕時歡和黎煙都暫時在別墅留宿。

    慕時歡洗了個澡，逼迫自己盡快入眠。

    以為要花很久的時候才能睡著，沒想到這次比想象中的快。

    只是，她做噩夢了。

    確切地說，夢里是厲憬衍所講的那股故事，他是陸鄴她是時歡，兩人……舉著槍對著彼此。

    血腥味濃烈。

    而后，是嬰兒的哭聲，卻分辨不出方向，只隱隱約約鉆入她耳中，揮之不去。

    “啊——”

    慕時歡猛地驚醒睜開了眼，呼吸急促。

    額頭上布滿了冷汗，她咽了咽喉，莫名覺得口干舌燥，想喝水，發現臨睡前忘了倒杯水在床頭柜。

    冷靜幾秒，她下床，準備下樓倒水喝。

    然后，她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