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要離開的郁臨商。

    郁臨商顯然也聽到了聲響，轉身看到了她。

    “時歡?！?/br>
    偌大的客廳只留著著一盞落地燈，燈光暖暈，打在郁臨商的側臉上，悄然為他增添了些許溫柔之色，而他的人本就溫潤。

    他的唇角微勾，淡笑蔓延。

    這樣的一個男人，怕是換做其他女人很難抵擋得住。

    睫毛撲閃著，慕時歡回神。

    “你這是要走？”她慢慢走近，夜間下意識低聲問。

    郁臨商點點頭，解釋，聲音同樣壓低：“回來看看小星星，正要走，你和黎煙住在這里，是客人，但更是女孩子，我住這里不方便?！?/br>
    慕時歡聞言看他。

    他說的紳士，也是誠懇。

    其實之前她每每來這里陪小星星一晚，郁臨商都是不住這里會避開的。

    她也跟著笑了笑，似是開玩笑：“你這樣，讓我有種……鳩占鵲巢的感覺?！?/br>
    聞言，郁臨商嘴角笑意漸深。

    “你下來……”換了話題，他詢問。

    慕時歡沒有隱瞞：“有些口渴，想倒杯水喝?！?/br>
    郁臨商了然。

    “你坐，我幫你，正好我也有些渴?！?/br>
    說罷，沒等慕時歡拒絕，他邁開長腿往飲水機方向走去。

    慕時歡紅唇微抿，依言坐下。

    郁臨商很快去而復返。

    “給?！彼f了杯溫水給她，正好現在能喝。

    慕時歡接過：“謝謝?！?/br>
    “不客氣?！?/br>
    郁臨商在她對面沙發上坐下。

    燈光似變得柔和，靜謐籠罩，眼前的人似有種朦朧包裹。

    喝了口水，郁臨商問：“和厲憬衍離婚后，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慕時歡喝水的動作微不可查地頓了頓，但也不過一秒。

    喝完，她的掌心握著水杯。

    “想先休息兩天，當散散心，調整一下，接下來的事再說?！彼届o地回答。

    郁臨商頷首：“也好，你的確需要調整一下，好好休息，這里想住多久都沒關系?！?/br>
    慕時歡抿了抿唇，沒作聲。

    郁臨商看在眼里，忽而問：“難道后悔了？”

    “后悔什么？”慕時歡脫口而出。

    郁臨商漆黑的雙眸關心地看著她，吐出兩字：“離婚?！?/br>
    慕時歡搖頭。

    “沒有，不可能的，你該清楚的，我有多恨他?！?/br>
    “確定是恨，不是因愛生恨？”

    這話問完，兩人陷入短暫沉默。

    慕時歡和他對視。

    “沒有愛了?！表汈?，她仍是堅定地說，不似作假。

    郁臨商放下杯子，低聲說：“以男人對男人的了解，我看的出來，厲憬衍的確深愛你，非你不可，從他看你看我的眼神就能了解?！?/br>
    慕時歡沒有作聲。

    郁臨商笑了笑：“不瞞你說，你接到他電話回去的時候，我以為是他的緩兵之計，他不會同意的，會想盡辦法挽回?！?/br>
    慕時歡扯唇笑了笑，渾不在意，就好像真的只是在閑聊：“比如呢？”

    “用過去你們之間的美好回憶綁住你?！?/br>
    慕時歡微怔，睫毛顫了顫。

    郁臨商看在眼中：“我猜到了？”

    慕時歡……搖頭。

    “沒有美好回憶，”她略帶諷刺地說，“不過的確如你所言，想辦法拖延了四天，他帶我去了云城散心，說是最后四天?！?/br>
    望著郁臨商的眼睛，她嘲諷意味漸濃：“大概他以為他營造出來的兩人世界就能抵消我對他的恨，畢竟一年多前，他也是那樣帶我在北城兩人世界?！?/br>
    “有時候我覺得，你們男人夠可笑的?！?/br>
    她說你們男人，顯然把郁臨商也算了進去，或者說沒意識到郁臨商也在這范圍其中。

    郁臨商沒有反駁，只是問：“怎么說？”

    慕時歡笑了笑。

    “從前我喜歡他的時候，他厭惡我，欺負我，利用我，現在我對他沒感覺了，他卻想法設法要留我在身邊，說愛我，難道不可笑嗎？”

    郁臨商認真傾聽，問：“不會心軟？”

    “要是心軟，我被利用，差點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算什么？一年前愛他是真的愛，如今恨他也是真恨，和愛無關了?！?/br>
    空氣靜了靜。

    “還有……”

    “還有什么？”

    慕時歡看著他說：“他讓我離你遠點兒?！?/br>
    此話一出，空氣中仿佛靜默了一秒。

    郁臨商笑了：“為什么？”

    慕時歡扯了扯唇：“他說知道我不過是利用和你的流言逼他離婚，如今他答應了，就不用再演戲?！?/br>
    郁臨商眸光微動。

    “就這樣？”

    “嗯?！?/br>
    “那你的選擇呢？”

    慕時歡輕舒口氣，眨眨眼，像是努力想要氣氛輕快起來：“要是聽他的話，我還會在這里么？”

    “郁臨商?！?/br>
    “嗯？”

    慕時歡吐詞清晰地說：“如今對我而言，你和黎煙才是最值得我信任的朋友?！?/br>
    郁臨商眼含笑意地望著她，低聲說：“那就遵循本心?！?/br>
    “嗯?！?/br>
    半晌，慕時歡抿了下唇，又說：“還好，離婚后他再不會糾纏我，出現在我面前了，我想做什么他也沒資格插手?！?/br>
    “他答應的？”

    “嗯，沒有明說，但我和他都心知肚明?！?/br>
    郁臨商聞言沒再說什么。

    兩人面對面坐著，倒也不尷尬，反而有種熟悉的默契。

    “現在心里好受點了嗎？”忽然，郁臨商低沉溫和的聲音響起。

    慕時歡一愣。

    郁臨商視線掃過她緊握杯子的手。

    慕時歡垂眸。

    半晌，她抿唇笑了笑。

    “好多了，謝謝?！彼餍蕴谷?。

    “不客氣，這是朋友應該做的，何況你也幫了我?！?/br>
    “什么？”

    郁臨商笑：“小星星，她見到你很開心?！?/br>
    小星星……

    不知為何，在聽到小星星名字的瞬間，慕時歡腦中竟劃過了黎煙之前在花園時說的兩人眼睛很像的話。

    跟著，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就像……就像上次她回來陪小星星去親子餐廳吃飯時的感覺。

    形容不出來。

    “郁臨商?！豹q豫了下，她開口。

    郁臨商坐姿閑適，低著嗓子問：“嗯？”

    就是這簡單的一聲，竟然讓慕時歡一時忘了想說的話。

    “怎么了？”郁臨商眼底浮現些許笑意。

    慕時歡回過了神。

    “上次，”她斟酌了下措詞，說，“你說過小星星mama的事，她忘了你，那么，你有沒有想過重新去把她找回來？畢竟她是小星星的mama?！?/br>
    “小星星……她最需要的應該是mama，沒有哪個小孩子不希望mama在身邊?！?/br>
    客廳安靜幾許。

    “沒有，”郁臨商低聲的嗓音似乎帶了一絲不甚明顯的模糊感，“她現在有了愛的人，當初我們的確連男女朋友都看算不上，小星星……其實是個意外?！?/br>
    慕時歡不知該怎么接話。

    直到郁臨商的下一句響起——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br>
    說話時，兩人四目相對。

    慕時歡一時恍惚，脫口而出：“什么？”

    話出口，卻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覺得郁臨商看她的眼神幽沉了很多，甚至……帶上了一絲炙熱。

    心跳驟然漏了拍。

    她直覺有什么要被他說出口，且還是她不能接受的。

    她想阻止。

    “郁……”

    “另一個原因，我喜歡上了一個姑娘，那個人，就是你?！?/br>
    時間仿佛倏地靜止。

    慕時歡沒能來得及阻止。

    視線里，郁臨商的眼眸一直注視著她，說開后似乎染上了明顯的情意，不再遮掩。

    慕時歡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倒是郁臨商笑著繼續，低沉的嗓音愈發的溫柔：“嚇到你了？以為我開玩笑？”

    慕時歡本想用玩笑話來帶過，然而總是慢他一步，如今再這么說，便顯得有些不行了。

    何況——

    “我沒有開玩笑?！?/br>
    雖說仍沉著嗓子，便話里的認真卻是不容忽視，還有他的表情。

    慕時歡忽然覺得手指顫了顫。

    郁臨商望著她，低低訴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等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不僅僅是把你當病人當朋友，而是對你上了心，有了喜歡的感覺?！?/br>
    “不是因為小星星喜歡你而產生了變化。我知道現在說這個好像有些趁火打劫，不合適，但沒有克制住，感情若是能克制，也不叫感情了?！?/br>
    他站了起來。

    慕時歡眼睜睜地看著他走至自己面前，離她半步的距離。

    他俯身。

    而后，她聽到低低的沉沉的嗓音——

    “時歡，你要不要考慮考慮我？”

    抬眸，她撞入男人噙著絲絲笑意的眼眸里，而笑意之中，分明是緊張。

    ……

    慕時歡再次從夢中驚醒。

    這一次擾亂她的是郁臨商的那些表白話，竟是翻來覆去一遍遍地在她夢中重復。

    有些口干舌燥，她拿過水杯喝了一大半，沒顧得上水早已涼掉。

    喝完，腦袋似乎也清醒了不少。

    慢慢的雙腿屈膝，她坐著，等腦海平靜下來后清明也跟著回歸。

    心跳在這安靜的環境下變得明顯。

    慕時歡回想著之前和郁臨商的對話——

    她其實，試探了他。

    不想承認，但這一刻卻不得不承認，因為厲憬衍的那句離郁臨商遠點，明明應該不愿相信，可今晚見到了郁臨商，她竟第一時間想到了那句話。

    她有了懷疑。

    而且，她還說了違心的假話。

    郁臨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