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念淮張了張嘴。

    “慕時歡……”好久，他有些別扭地叫出她的名字。

    慕時歡在沙發上坐下：“嗯？”

    入眼所及，她非常的平靜。

    厲念淮一時摸不透她在想什么，但他知道，有些話必須馬上說。

    “對不起?！笨粗难劬?，他啞聲擠出一句。

    慕時歡指腹摩挲過杯身，沒應聲。

    厲念淮急急再開口：“就是……就是綁架的事，是我的錯，是我腦子一熱做錯了事，傷害到了你和……和黎煙，對不起！”

    不等她說什么，他又說：“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綁架你的人是聽我的吩咐，厲憬衍他什么都不知道！”

    說的太急，他胸膛起伏不定。

    眼前人依然是那副平靜模樣。

    厲念淮心里咯噔一下：“你不相信？”

    “信不信有什么關系？于我而言，沒有區別?！睂ι纤钡难垌?，慕時歡說得平靜。

    厲念淮一怔。

    腦中閃過什么，胸腔處也有些發悶，他突然執拗，聲音也拔高了不少：“你信不信是你的事，但我必須說清楚，否則我良心難安！”

    “隨你?！?/br>
    “……”

    厲念淮穩了穩心神，盯著她的臉說：“那晚你說的對，我就是兄控，想得到厲憬衍的注意?！?/br>
    這些，一旦承認過便再也不艱難。

    他變得坦然：“之前討厭你，是覺得你這人太壞，逼著他娶你，還……可后來我發現不是的，厲憬衍他……明明也很喜歡你?！?/br>
    “你不知道，一年前你出事，他變成了什么樣，他……”

    “與我無關?！?/br>
    淡淡的一聲將他打斷。

    厲念淮剩下的話一下堵在了喉嚨口。

    “……好，和你無關，我不說，”硬生生咽下，他提前說后面的，“正因為我知道你對他的重要，知道了你們的誤會，所以……所以我才會一時腦子短路安排了假綁架?！?/br>
    他說的真誠，不自知的急切：“他能為了你不顧安危地出現，你難道看不出來他愛你？”

    慕時歡喝了口水，沒說話。

    但這一動作已表明她的態度，她不在乎。

    厲念淮滿腔失望。

    “好，這也和你無關，”深吸口氣，他繼續，“那我解釋我的，假綁架是我安排的，你身上的假炸彈也是我弄的，我敢保證是假的，在給你綁上時我才拿出來的，在那之前別人沒有碰過?！?/br>
    “慕時歡，我做過的事，我認，但沒做過的，就不會認?！?/br>
    他頓了頓。

    “綁架的事厲憬衍從頭到尾不知情，這是其一，其二，我只安排了你身上一個假炸彈，但杜紹告訴我，現場有真炸彈爆炸，那不是我，更不是厲憬衍安排的，請你相信我！”

    說這些的時候，他神色已然變化。

    看的出來，不是作假。

    慕時歡平靜地又喝了口水，這才看向他：“說完了么？”

    厲念淮呼吸倏地一滯。

    “你還是不相信？！”他脫口而出，急得不行，“真不是我，也不是厲憬衍，是有人假借我的手想要讓你們出事！”

    可惜，無論他怎么解釋強調，面前人的神色始終不曾有變化。

    厲念淮心中懊惱異常，更是涌出了一股難以形容的難受。

    “不是他，”最后，他只是倔強地再替厲憬衍解釋，“他不屑做這種事，他是真的愛你，為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br>
    “慕時歡，”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眼圈竟是微微泛紅，“錯是我犯下的，可我不想看到你們因為我有所誤會，他……”

    “我們已經離婚了?！?/br>
    淡淡的一句，突如其來，卻堪比平地一聲雷。

    厲念淮愣住，瞳孔重重一縮。

    “你……”

    “我愛上別人了，”慕時歡打斷他的話，說，“之前的流言不是空xue來風，也不是假的，就算綁架事和厲憬衍無關，這個婚，我們也是會離的?！?/br>
    厲念淮呼吸驟然急促了起來。

    半晌，他脫口而出：“不可能！我哥他……”

    話音戛然而止。

    離婚證被慕時歡平靜地拿了出來，落入他視線里。

    厲念淮說不出話了。

    慕時歡將結婚證放在了茶幾上，最后說：“你要說的，我聽到了，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你可以離開了，我不想再和厲家任何人有聯系牽扯，明白嗎？”

    言下之意，是在下逐客令。

    厲念淮不想走。

    可是……可是……

    唇瓣動了又動，有很多話想說，可他根本發不出聲音，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

    面前的慕時歡太平靜了，平靜又決絕。

    最終，他沒有再說一個字，心里難受，懊惱離開。

    黎煙把甜品拿到茶幾上，遞給她一塊。

    “今天你一早出門就是辦理離婚？”看了眼離婚證，她心中說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慕時歡挖了一口甜品放到嘴里。

    很甜。

    “嗯，終于離婚了?！彼銖娦α诵?。

    黎煙看著她，沒有說出別笑得那么勉強之類的話，也沒有問原因，只是說：“那接下來呢，你有什么打算？要離開江城嗎？”

    慕時歡搖頭。

    “暫時不會?！彼D了頓，“煙煙?！?/br>
    “你說?！?/br>
    “幫我把離婚的消息散出去吧，讓圈里人都知道我和厲憬衍已經成功離婚了?！?/br>
    黎煙聞言，靜靜看了她兩秒。

    到底還是什么都沒說。

    “好，交給我?！彼龖?。

    慕時歡努力地想要揚起笑容：“煙煙……”

    話還沒說完，回來后就被她隨意扔在沙發上的手機發出了振動聲響。

    她咽下話，視線搜索，拿到手機。

    是郁臨商。

    他的名字在屏幕上閃爍著。

    指尖微頓，慕時歡看著屏幕，腦子里忽然空白一片。

    “時歡？”黎煙出聲。

    慕時歡回神。

    此時手機即將自動掛斷。

    她接通了：“喂?！?/br>
    郁臨商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和他的人一樣給人如沐春風的舒適感：“在忙嗎，有沒有打擾你？”

    無意識的，慕時歡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沒有，什么事？”

    郁臨商笑，有些無奈：“小星星后天生日，她希望你能回來陪她過生日，我便來問問，有空嗎？”

    他的聲音里更多的是對小星星的寵溺：“昨晚她想和你視頻的，但你電話不通，今早又問了我次，她很希望你能在?！?/br>
    “小星星很喜歡你?！?/br>
    小星星……

    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可不知為什么，慕時歡腦中卻想到了另一個身影，或者說是毫無印象的，連長什么樣都不知道的身影——

    厲憬衍所說的，她生下的她和他的孩子。

    孩子……

    她真的也有過嗎？

    如果是真的，那孩子在哪？

    還……活著嗎？

    “時歡……時歡？”連續的男低音鉆入耳中。

    慕時歡眼前仿佛恢復清明。

    “有空的，可能下午就能回來吧?！毖垌痛?，她低聲說。

    那邊沉默了兩秒。

    “離婚的事辦妥了？”郁臨商低聲問。

    慕時歡不意外他會猜到。

    “嗯，今早?！彼f。

    郁臨商笑了笑：“那就恭喜你了，終于得償所愿?！?/br>
    慕時歡也扯了扯唇，溢出一抹笑。

    “謝謝?！?/br>
    “確定了航班給我發消息，下午我有臺手術，我讓人來接你?！斌w貼地沒有多問，郁臨商轉而說起來了回來的事。

    “好，謝謝?！?/br>
    “和我還客氣？”郁臨商笑，說，“那你先忙?！?/br>
    “嗯?！?/br>
    兩人沒多說什么，通話結束。

    “你要去港城了？”黎煙看著她問。

    她說的是去，而不是回，潛意識里，她覺得這兒才是時歡的家，更深處，她隱約是害怕的，害怕時歡會離開這里。

    兩人是再互相了解不過的閨蜜。

    慕時歡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就當散散心?！?/br>
    她終于沒有否認，也沒有回避，她需要散心，需要調整一下。

    黎煙卻在她的話里敏銳察覺到了不對勁。

    “昨晚發生什么事了，對嗎？”她握住了慕時歡的手。

    而后，她分明察覺到她的手指顫了顫。

    慕時歡嘴唇動了動。

    黎煙及時安撫：“好了，不想說就不說，你只要知道我會陪著你就好?！?/br>
    這一剎那，慕時歡竟有種心尖酸澀的感覺。

    “……嗯，”她點頭，努力揚起笑，“那你陪我去嗎？”

    黎煙笑：“當然啊，我要陪著你嘛?！?/br>
    ……

    下午三點。

    一場氣氛緊張的會議結束，厲憬衍回到了辦公室。

    厲念淮來了，在等著他。

    厲憬衍直接無視，自顧自地處理文件。

    厲念淮幾次三番想要開口說話，然而瞥見他的模樣又說不出來什么。

    “出去吧?！弊詈筮€是厲憬衍開口讓他離開。

    厲念淮的叛骨一下蠢蠢欲動。

    “我不！”他反抗。

    厲憬衍沒理，從始至終眼皮都沒掀起來看他一眼。

    “隨你?！彼f的隨意冷淡。

    厲念淮覺得胸口極悶，又覺得此刻厲憬衍的樣子簡直和慕時歡一樣。

    太平靜了。

    “我去找過慕時歡了，就上午！”他突然開口，一瞬不瞬地盯著厲憬衍，“你們離婚了……”

    “與你無關?！痹谒匍_口之前，厲憬衍打斷了他，并按下了內線，讓莫遠請厲念淮離開。

    同時，他的手機振動。

    是高一來電。

    “說?！彼油?。

    “厲總，太太……太太和黎小姐一起去港城了，要跟著嗎？”

    厲憬衍眸色微暗：“不用?！?/br>
    “是?！?/br>
    手指在桌面無意識地輕叩了叩，一個模糊念頭忽然閃過，神色微凜，厲憬衍出聲：“等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