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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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煙愈發肯定,昨晚自己醉酒之后,一定跟陸漾說了許多不該說的。那些話就是那個時候泄露出去的。 所以 小鹿,就是小陸。 一瞬間,阮玉煙覺得這個想法很荒謬,但仔細一想,又現實得很。 可若果真如此,自己又該怎么面對這個事實? 如果真的讓小鹿知道,那個讓她崇拜的畫手,現在已經連筆都拿不起來了,她還會喜歡滄海月明嗎? 阮玉煙今年不到三十歲,卻已經失去了很多人。 尋常小孩自然而然就能索要的父母之愛,她很少得到過,也很多年沒有得到了。 別人都以為她年紀輕輕事業有成,前途一片大好光明。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想要的一直都沒有得到,以后也不會再得到了。 所以,她不想失去小鹿。 也不能失去小鹿。 她坐在這里出神了太久,煙灰掉落下來燙了指尖,才驀地渾身一顫。 就在此時,電腦里響了一下。 是岳煙回了消息。 阮玉煙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去接受什么審判一樣,默然地點開電腦。 【岳煙】怎么忽然想起來問這個? 【岳煙】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有個姓陸的小姑娘,她家里人不支持她學畫畫,我就資助了她幾次學費。 姓陸的小姑娘。 阮玉煙只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吃力地拉開抽屜,在一堆藥盒里翻找著。 *** 陸漾正不知道自己與李落落的對峙該如何收場,卻忽然聽見吱呀一聲,副總裁辦公室的門不知被誰推開了。 整個辦公室都愣了一下,朝那邊看去,見阮玉煙冷冷地站在門口,面色蒼白異常。 也不知道為什么,看見阮玉煙這個樣子,陸漾攢了半天的氣忽然都xiele。嘴上不太好意思承認,但心疼已經繞過了唇齒,直接爬上緊皺的眉頭。 最終,她忿忿地朝李落落望了一眼,還是轉過頭來問道:阮總,您怎么了? 沒事,阮玉煙漠然地回答道,微瞇的雙眸看向李落落,就算有事,也是被你們這些不安分的給氣的。 李落落哪里知道發生了什么,還滿臉無辜地指著自己,歪了歪腦袋:我?阮總,我沒干什么呀? 圍在一旁的人也都沒明白,心中還暗道應該不會有事,反正李落落有人家總裁的網戀加成,說不定還是阮總的白月光呢,阮總再生氣,難道還能拿李落落撒氣? 今天這場風波,估計還是得拿陸漾開刀才算完事。 陸漾是新來的,結果每次都拿最好的評優結果,辦公室里有幾個老員工早就等著看她的笑話了。心里本就不服,剛才還被這個黃毛丫頭瞪了,當然更不服了。 讓你脾氣沖,現在老板都被你招來了,看你還沖不沖了? 聽說昨天都爬到阮總床上去了?怎么的,表面上看不起這套,背地里倒是做的比誰都徹底? 李落落身邊的那幾個同事見狀,裝作各干各的散了,卻都偷偷地往這邊瞧。 陸漾知道有好幾束目光落在后背上,刺得她渾身難受。 但當阮玉煙路過身邊的時候,好像又不那么難受了。 所有人都看見,阮玉煙緩緩地來到李落落的辦公桌前,臉上還是那副讓人看不出陰晴的神色。 鞋跟的聲音一下一下,最后在李落落桌邊頓住。 在眾目睽睽之下,阮玉煙看著李落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自己辭職吧。 李落落手里的文件啪地一下掉在地上。 辦公室里死寂了好久。半晌,她才稍微緩過神來,僵硬地擠出一抹笑:您、您說什么? 阮玉煙臉色一沉:我說我要開除你。 李落落的身子猛然前傾一下,鐵青著臉不可置信:你剛才還說讓我自己辭職的! 你這不是聽見了么? 阮玉煙漠然地反問道。 李落落被懟得啞口無言,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向旁邊的同事投去求助的目光。 本來還有幾個同事想開口求個情的,碰上阮玉煙的目光之后,卻都無一例外地被嚇得縮了回去。 李落落,以后這種蠢事還是少做,我不喜歡蠢笨的人,阮玉煙微微俯下身子,冷峻地敲了敲李落落的桌子,又起身掃視著屋中眾人,夠了。我不想再聽見關于這件事的只言片語。 說罷,阮玉煙已經心煩意亂地不想糾纏這件事。 見附近還有幾個人蠢蠢欲動,她神情一沉,直接給他們臉色看,正好抓住一個人:陳芷,上班時間禁止開小差! 陳芷渾身一抖,下意識地把本子按住,用手蓋得嚴嚴實實,一點也不給阮玉煙看。 本來只是想震懾一下,結果她這種叛逆的行為反而真的勾起阮玉煙的情緒:給我看看。 陳芷哪里肯,只把本子藏得更緊了:沒什么沒什么,就是我的日記而已!阮總您要是不喜歡我就不寫了,我這就工作! 說著還煞有介事地去開電腦。 然而阮玉煙的手往她桌子上一搭,她就慫了。 尤其是當她抬頭,正好撞見阮總面色陰沉得像雷暴前的天,磁性沉穩的嗓音低沉地命令她:給,我,看,看。 陳芷瑟縮地咽了下口水。 如果給阮總看了,她覺得自己鐵定被開除。但如果不給阮總看 說不定命都沒了吧? 想到這里,她視死如歸,前腿弓后腿繃,雙手把本子恭恭敬敬地奉給了阮玉煙。 見她這個樣子,阮玉煙的臉色卻沒有緩和,反而更沉了幾分:不是不喜歡讓我看么?那好阮玉煙冷笑了一下:你自己念給我聽。 陳芷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正想讓阮總別開玩笑,但話到嘴邊,終究是沒有勇氣說出來。 最后眼一閉心一橫,顫抖著翻開了筆記本 作為一個吃餅群眾,陸漾一直都在旁邊看熱鬧來著,仿佛剛才差點被牽連的不是她似的。 說起來,陳芷就坐在她旁邊,天天都抱著這個本子寫。陸漾雖然不至于特意去看,但還是挺好奇這里頭的內容的。 剛才那個傻孩子說這里是同人文?笑話,怎么可能呢,肯定是隨口一說嚇唬李落落的。 陸漾這樣想著,咽下最后一口雞蛋灌餅,就聽見陳芷一字一句地念道:我的阮副總,剛才還那么冷酷地教訓員工呢,怎么現在就跟我求饒了?陸漾雙手撐在枕畔,問阮玉煙。阮玉煙粉嫩的肌膚上滿是熱汗,鮮紅的舌尖吁吁地吐著氣,憤怒的語氣里還帶著哭腔:陸漾你個混蛋,我是你上司,你以下犯上! 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了。 空氣像是被凍住了一樣。 陸漾覺得自己凳子上好像瞬間長出了許多刺,扎得她差點從上面摔下來??墒怯钟袩o數股寒氣架在脖子上,只要她稍微一動,馬上就會人頭落地。 她不敢抬頭看阮玉煙。 整個辦公室都不敢看阮玉煙。 可能是陸漾的錯覺,阮玉煙好像也不太敢看她。 只有陳芷還在那老老實實地讀著自己的糧,甚至已經讀到阮玉煙帶著吻痕來開會了。 陸漾傻了。 忽然間,她聽見阮玉煙沉重的呼吸聲。 她知道阮玉煙要開口了。 我完了。陸漾閉上眼睛絕望地想道。 然而阮玉煙并沒有大發雷霆,而是陰惻惻地吩咐陳芷:來我辦公室。 在所有人同情的凝視之下,陳芷灰溜溜地跟著阮玉煙走了。 副總裁辦公室的門咔嚓一鎖。 不知道是誰小聲說了句陳芷一路走好,接著屋子里又回歸寂靜,不過陸漾在心中對這句話深以為然。 副總裁辦公室里,阮玉煙的目光冷得快結冰了,修長的指節一頁一頁地翻著陳芷的文。 陳芷卑微地站在旁邊,就差跪下聽候發落了。 半晌,阮玉煙緩緩地開口,嗓音有些嘶?。鹤詈蟮哪菐醉撝貙?。 ??? 陳芷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指著最后的那幾行,阮玉煙陰沉地命令道:以后把我寫在上面。 下班的時候,陸漾故意避著阮玉煙走,貼著走廊像個壁虎似的,就怕被阮玉煙發現。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法直視阮玉煙了。 阮總把陳芷叫走之后,寫文那件事后來就沒人提了,當然也沒人敢提。雖然事情都過去了,但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接,陸漾還是有意無意地避開阮玉煙。 要怪就怪陳芷的文筆太好了。 什么嬌息喘喘、淚光微微;什么阮玉煙撐在床邊,晶瑩的汗珠綴在眼睫末端;什么嬌軟的叫聲不絕于耳,一邊被陸漾撥弄在指尖,一邊痛斥她的大逆不道 每次想起這些,除了尷尬,更重要的是陸漾心里癢癢。 癢得她必須把雙腿夾緊的那種。 尤其是配上阮玉煙那張富有攻擊性美感的臉。 他媽的,畫面感太強。 陸漾簡直以為自己是個變態,居然對親生上司有這樣的想法,恨不得自己抽自己兩個巴掌。 好不容易從公司里逃了出來,沒想到一出門,居然在公司外的巷子里聽到了一點奇怪的動靜。 隔著一堵墻,她聽見有一個女生在哭,好像還在一邊哭一邊打電話。 你個混賬王八蛋!以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現在我丟了工作,你就把王八脖子一扭,不管我了是吧? 這個聲音是李落落? 這可出乎陸漾的意料了。 她還在遲疑自己是不是該走了,不料步子還沒來得及挪動,李落落居然已經掛了電話,從墻那邊過來了。 倆人相逢在只有一人之寬的窄巷里。 剛才果然是李落落在哭。陸漾看見她滿臉的妝都花了,掌心被指甲刻出了幾道痕,一看就是用力攥過拳頭。 李落落也沒想到陸漾會在這里,一時間面面相覷,二人誰都不知道怎么開口。 最后,還是陸漾看著她狼狽的樣子,小小地說道:那啥我請你吃飯去吧? 陸漾平時吃的飯店當然不是什么五星級酒樓,就連那種輕奢風格的私房菜館也很少去。這是她能想到的最體面的一家,至少窗明幾凈,菜也很好吃。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想領李落落過來。但必須承認的是,李落落給她下過那么多絆子,可當她真的親眼看見李落落成了這樣,心中卻沒有想象中那樣痛快。 菜都上完了,還是沒想到有什么可聊的,陸漾開始沒話找話:剛才在給誰打電話呀?哭得那么傷心。 李落落的眼圈還是腫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菜,倔強著不讓自己當著她的面哭出來:沒誰,一個臭男人。 陸漾有點驚訝。李落落可是部門里男人緣最好的,也喜歡和男同事說說笑笑,居然也會管男人叫臭男人嗎? 不過陸漾深表同意:男人就是臭的,只有女人才是香香的。 比如阮總,又香又軟還黏人 什么毛病啊,怎么又想這個!陸漾逼自己清醒一點。 咳,是前男友吧?既然已經分開了,就別再想了,陸漾給她倒了杯飲料,吃好喝好,讓自己吃飽穿暖才是最實在的。 李落落哭得滿臉蒼白,現下已經哭累了,只是恨恨地盯著杯子哽咽。 半晌,陸漾正在啃一塊排骨,卻忽然聽見李落落冷笑一聲:看我這個樣子,你開心了吧? 陸漾知道她為什么說這個話,但還是坦然地說道:我也以為我會開心的,但其實并沒有。 李落落怔了一下。 陸漾擦了擦嘴巴,嘆了口氣:你也別怪阮總,她也是按規則辦事而已。 按規則?嗤,我知道,誰不說我是個潛規則搞破鞋的,李落落忽然笑了,眼神卻很落寞,一個個哄我的時候說得好好的,恨不得把月亮摘下來給我?,F在我倒了,又都不要我了。 說罷,抿了一口飲料,用杯子掩住唇:我就是個垃圾,還是不可回收的那種。 女人怎么可以說自己不行?既然以前做錯了,那以后改過就好了嘛。 陸漾皺著眉頭勸道。 李落落的目光驟然抬起來:你站著說話不腰疼。你以為誰都是你?天賦又好,又得阮總的喜歡。 什么叫得阮總的喜歡?陳芷的那個鬼東西又不是阮總讓她寫的!陸漾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繼續說道:我也沒想過要傍著阮總怎么怎么樣的。和她一起去競標,那是工作。她喝醉了沒地方待著,我也是沒辦法才帶她回的家。至于天賦嘛 說到這里,陸漾頓了頓,又笑道:謝謝你夸我有天賦。學畫畫這么多年,你是第一個夸我有天賦的。 李落落的動作停住了。 讀書那會兒,連我自己都以為,我以后不能靠這個吃飯的,根本沒想到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陸漾垂著眸子小聲道,又抬眸一笑,你比我漂亮,社交能力也比我高到不知道哪里去,只要方向對了,以后一定會比我厲害的。 說著,又忍不住自嘲道:之前我也想過,要不就嫁了洛平算了,何必現在加班加點地工作。但是現在看看,靠誰都靠不住。都21世紀了,女孩子的價值早就不該在別人身上實現了。 就會說這些大道理。 李落落嘟囔了一句,面色卻不像剛才那樣難看了。 把杯子一放,她向后靠在椅背上,索性說道:就跟你說了吧,我確實是冒名頂替蕉下小鹿,也確實暗中調查了阮總的一些事情。 阮總有什么事還得暗中調查?弄得跟間諜刺探情報似的。陸漾心里疑惑,李落落又進一步:其實你想想,阮總這么個空降的人,誰都不知道她的過去,不是嗎? 確實,只聽說她在國外留學,其余一概不知。 她身上有疤痕,渾身都有的那種。 李落落抄著雙臂,對陸漾坦白道。 陸漾心說這我可太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