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152節
如果不是活過兩世,又刷過渣爹這個地獄難度的副本,他未必會想得如此之深。 只能說王子淮除了會做生意,八成還是天生的政治人才。 試想一下,對旁人精心偽裝的野心,卻敢冒風險,在自己面前展露無遺,這樣的信任如何不令人折服,如何不引為知己? 郅玄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就算王子淮沒有這種謀算,在世人眼中,西原國已然是他的盟友,除非郅玄再和別的的王子聯姻,亦或者送原氏女給人王。 無論哪一個,郅玄都沒打算。 三心二意向來沒有什么好處,尤其是在政治層面。 讓郅玄想不通的是人王的態度。 據說太子的表現讓人王不滿,幾個嫡出王子都在搞事。之前王子淮置身事外,如今也要加入進去,人王當真不會感到頭疼? 郅玄忽然意識到,人王對自己表現出的喜愛,原因未必如表面看上去簡單。某一時刻開始,他儼然成為對方手中的棋子。 是要養蠱嗎? 這個形容未必貼切,但除此之外,郅玄想不出人王讓兒子斗起來的理由。只是養蠱歸養蠱,自己成為吸引蠱蟲的飼料,怎么想都不自在更不甘心。 大概是出于補償心理也是對西原國的安撫,人王才會屢次對郅玄表現出喜愛,甚至縱容他的一些行為。 單靠郅玄獻寶,不可能得此榮寵。某一時刻的共情和感同身受也不會讓人王屢次破例。 以往想不通的事情,竟在行路途中豁然開朗。 郅玄站在車上,手扶著車欄,掃一眼旁邊車上的王子淮,不由得瞇起雙眼。 中都城這盤棋實在太大,他尚無能力成為執棋人。暫且老老實實做個棋子,等他把東梁國料理清楚,回頭再來想該如何應對。 依照目前的情況,王子淮尚未真正入局,距出局還很遠。只要人王繼續在繼承人的事情上搖擺,自己身上的恩寵就不會消失,還會不斷加重。 這么好的機會,不利用起來太對不起自己。 無視王子淮探尋的目光,郅玄目視前方,手指一下接一下敲擊著車欄,開始認真考慮,如果四大諸侯國同時開戰,事后追查起來,他能不能兜得住。 北安國不滿南幽國許久,礙于南邊的瘴氣才遲遲沒有發兵。如果能解決瘴氣的問題,大軍早就策馬南下直襲南都城。 他曾聽巫醫提到過,瘴氣不是不能解決,就是耗費極大,搜集藥材相當麻煩。 原本郅玄打算自己來,如今想一想,他和趙顥成婚,兩國算是盟友,既然都看南幽國不順眼,為何不順勢推一把? 若是西原國和北安國一起掀桌子,四大諸侯國同時開打,那局面,估計人王都會冒冷汗。 郅玄搓著下巴,想到某種可能,不由得發出冷笑。 一陣風吹過,郅玄開始回神,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興奮感稍減。 回憶方才的想法,他發現自己的角色有點不對。論理,他應該是正義的一方,這個毒士既視感是怎么回事? 在郅玄的自我懷疑中,隊伍一路前行,于十日后抵達西原國邊境。 依照郅玄的命令,送走王子淮后,他將駐扎邊地,準備停留一段時日。 王子淮感到奇怪,正滿心不解時,營地前方傳來隆隆的馬蹄聲。 蹄聲猶如奔雷,大地隨之顫動。 眾人出帳查看,只見殘陽之下,如血的旗幟迎風招展,千名甲士策馬揚鞭,向營地方向奔馳而來。 最前方的戰車上,公子顥身著赤袍,頭戴玉冠,黑色腰帶鑲嵌美玉,腰帶下環佩叮當,炫發五彩。 郅玄聽人稟報,立即出帳來到營前,望見開始減速的戰車,目光鎖定車上的身影,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等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更覺口干舌燥。 之前還想談正事,如今當面,他只想把趙顥拽進大帳直奔床榻。 簡直禽獸! 可他年輕力壯血氣方剛,眼前這美人又是他合法伴侶,他不禽獸,難道還要禽獸不如嗎? 郅玄腦子里思緒飛轉,臉上卻是正經無比。 趙顥的隊伍停在營前,從車上走下。望進那雙漆黑的眸子,郅玄的心頓時漏跳一拍。 趙顥過營是以添妝的名義,考慮到他和郅玄的關系,這個理由無懈可擊。 等見過王子淮,趙顥和郅玄一同返回大帳。帳簾剛剛落下,尚未來得及說話,郅玄就感到腦后一緊,下一刻唇被堵住,力道大得讓他有些疼。 呼吸急速,帳內的溫度似在瞬間升高。 郅玄考慮兩秒,抬手握住趙顥的肩膀,順勢一跳,長腿環住窄腰。 其余事稍后,好不容易見面,先禽獸一回再說。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帳內,赤紅玄色交疊,珠玉環佩散落遍地。 青絲纏繞,水瀑般流泄而下。 束發的金線崩斷,珍珠滾落,點綴在發間,流動點點熒輝。 郅玄半合雙眼,牽起一縷垂在眼前的烏發,涼滑如最上等的絲綢。興致突起,手指一圈圈纏繞,直至指尖也被淹沒。 熟悉的冷香侵襲,手腕被扣住,修長的手指攥緊,指腹沿著手腕內側向上,細細摩挲,有些癢。 郅玄有些恍神。 他早就知道,金玉般的公子實則如刀鋒銳利。 昳麗無雙,國色天香,內里卻非淑人君子。如被外表迷惑,注定會一腳踏出懸崖,死無葬身之地。 不滿意郅玄走神,趙顥眸光微暗,俯下身,一口咬住他的頸側。 郅玄頓時嘶了一聲,皺眉看過去,到底沒有將人推開。發現趙顥不打算松口,才忍無可忍,掌心按住趙顥的后腦,手指穿入發間,用力向上一拽。 溫熱的呼吸遠離,肩膀上的壓力消失。 趙顥順著力道抬起頭,雙臂撐在郅玄兩側,漆黑的瞳孔清晰映出對方的面孔。 “生氣了?”聲音有些沙啞,意外地惑人。 “咬你一口試試?!臂ば粷M地瞪他一眼,繼續抓著滿手黑發,另一只手覆上剛剛被咬的地方,沒破皮也沒流血,但能摸出清晰的牙印。 他以前怎么沒發現,趙顥竟然有這個習慣。 趙顥側頭看了看,無視發上的力道,傾身靠近,單手挽起一側的長發,現出一段白皙到近乎能看出血管的脖頸。 “試試?!?/br> 郅玄:“……” “不咬嗎?”趙顥牽起嘴角,眼中笑意盈盈,半點不見之前的兇狠,“君上咬我一口可好?” 轟地一聲,理智徹底飛遠。 郅玄環住趙顥的脖頸,用力堵住對方的唇。旋即一個翻身,兩人的位置瞬間顛倒。 “美人,還有力氣?”郅玄挑眉,手指沿著趙顥的鼻梁滑下,點在他的唇上。 趙顥輕笑出聲,手肘撐起身體,支起一條長腿,靠近郅玄耳畔,輕輕吹了一口氣。 “君上親自試一試便知?!?/br> 郅玄無話可說,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不折不扣的妖精! 這等禍害君侯的妖精,誰準許下山的! 從日落到日出,再到日正當中,郅玄和趙顥始終未出大帳。 守帳的侍人眼觀鼻鼻觀心,八風吹不動。帳前的婢女卻是雙頰暈紅,心跳得飛快。 “不要多思?!鼻埔婃九臉幼?,侍人念及同鄉情誼,終歸不忍心,多嘴提醒一句,“不該你想的萬勿去想。當心越了規矩,命都保不住?!?/br> 婢女神情一怔,細想侍人之言,如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頓時打了個寒顫。她不免有些驚慌,臉上紅霞飛退,剎那間變得慘白。 見她明白過來,侍人點點頭,沒有繼續苛責,而是讓她去領別的差事,暫時不要在帳內伺候。 公子如玉,天生尊貴,雅致無雙。 試問有多少人能夠抗拒? 豆蔻年華情竇初開,動了春心并不怪她。遇見這樣的氏族公子,焉能不心頭亂跳生出情意。 氏族公子皆可仰慕,唯獨帳內兩人不可。 動心無法阻攔,奢求更多絕對不行。若不能懸崖勒馬,一門心思陷進去,到頭來必會吃到苦果。 在郅地時,侍人就伺候在郅玄身邊,心知君上寬厚,縱然知曉也不會動怒。 公子顥則不然。 這位北安國公子冷心冷情,同君上在一起時,他才會現出幾分柔和。然柔和僅對一人。絕不應該忘記他年少即上戰場,刀下何止萬千亡魂。 婢女總歸是聽勸的。 縱然心中酸澀,也還是壓下妄念,按照侍人的提點領了別的差事,在郅玄停留邊地期間再沒有靠近大帳。 過了正午,帳內總算喚人。 郅玄放縱一回,緊繃的神經得到放松,自然不會忘記身負職責,在送王子淮和原桃離開之前,總是要收斂一些。 隊伍出發前,郅玄特地去見了原桃,又給她裝滿兩輛大車。車上都是吃用之物,命人快馬加鞭從郅地和草原送來。 和離開西都城時相比,原桃有些消瘦,精神卻很不錯。她第一次行遠路,準備再充分,途中也難免不適應。最初幾日吃不下東西,近期才漸漸好轉。 為讓原桃舒服一些,郅玄命匠人改造車輛,還備下大量rou干果脯,遇到吃不下飯的情況,好歹能填一填肚子。 rou干不算稀奇,氏族家中都能制,有的比郅玄給原桃的更好。 果脯讓眾人眼前一亮。 沒糖的時代,甜味主要來源于蜜,唯氏族能夠享用。 郅玄命人制作的果脯滋味酸甜,用的果子都是從草原帶回,西原國內沒有相同的品種,眾人大多沒有吃過。 出于禮節,也是對眾人送嫁的感謝,郅玄將果脯分出一部分當做禮物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