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15節
“放心?!臂ば恢撊绾谓忉?,索性不解釋。明白桑醫rou疼,當場賜他健壯的牛馬。并且保證,回去后會再給他幾名藥仆,幫忙搜尋和炮制藥材。 “藥亦可種,無需全往林中尋?!臂ば闷鹨粔K炮制過的姜,對桑醫說道。 “公子所言確實?” “自然?!臂ばh首。 別的不敢保證,蔥姜蒜一類絕對沒問題。他小時候親手種過,雖然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 郅玄信誓旦旦,桑醫將信將疑。 看出桑醫的懷疑,郅玄不打算多說。等回到西都城,讓人在府里試驗一下,對方自然會信他。 兩人說話時,侍人已經帶著奴隸破冰捕魚。 冬季里河水凍結,冰層厚且堅硬,戰馬能在冰面奔馳。 冬去春來,冰面看上去沒有變化,實則變得極為脆弱,力氣大一些的人能徒手掰下一大塊。 侍人找準位置,讓奴隸搬來石頭,對準冰面砸下去。 咚地一聲,石頭穿透冰層落入水中。 嘩啦幾聲脆響,冰窟窿邊緣不斷碎裂塌陷,一塊塊碎冰落入水里,迅速鋪開一層。 冰面破碎,被水流沖得散開。 魚群大量出現,在裂口處爭搶位置。 侍人和奴隸沒有下水,僅是找準目標,拋出系著繩子的魚叉,就連續捕獲數條大魚。并非他們的捕魚技術多么高超,實在是擁擠在冰窟窿里的魚太多,閉著眼睛都能扎中。 若不是冰面實在太脆,站上去有危險,靠近去撈,肯定還能撈到更多。 捕到一定數量,侍人們陸續停手,直接河邊清理魚腹,去掉魚腮和魚鱗,割掉魚鰭,將魚身洗得干干凈凈才打道回府。 范緒剛送走一名北安國的卿,聽聞郅玄派人去河中捕魚,還以為是他攜帶的醬不夠,當即命人送去兩甕。 “多謝范伯?!敝獣詫Ψ秸`會,郅玄沒有點破,而是請來人轉告范緒,感謝他的好意。 他口中的“伯”不是指伯父,而是代指地位。范伯即范氏老大,范氏一族的族長。 縱觀西原國,能得他這般稱呼的屈指可數。滿打滿算也僅有朝中六卿而已。 感謝規感謝,對魚rou做成的醬,郅玄實在是敬謝不敏。侍人知曉他的習慣,直接將魚醬收下去,連甕口都沒有打開。 另一邊,清理好的河魚帶回營地,侍人取來干凈的石板,按照郅玄所說,烤熱之后涂抹油脂,將魚頭魚rou煎熟,其后放入鍋內,加入調料進行烹煮。 這樣的做法和祭禮時的魚牲有些類似。 魚牲是先烤后煮,煮時用的是鼎。這樣的食物只有人王和國君才有資格享用。郅玄告知侍人的做法則是煎,煮魚的器具和過程也有不同。更重要的是,他點名要喝湯。 魚頭和魚rou下鍋,侍人們守在一旁,都是心中忐忑,不確定這鍋魚煮出來會是什么味道。 不多時,河邊的隊伍都開始埋鍋造飯,各個營地內都飄散出食物的香味。 郅玄營中的香味格外獨特。 守在鍋旁的侍人提起鍋蓋,看著泛白的魚湯,均是滿臉驚訝。 在他們的印象中,無論采用何種方式烹魚都難免有腥味,尤其是魚醬和魚糜。年深日久,在世人的觀念中,魚的味道理當如此。 今天這鍋魚湯卻讓他們大開眼界。 原來魚還可以這樣做,味道還能這么香? 侍人們咽下口水,將煮熟的魚rou和魚湯送到郅玄面前。 按照禮制,食魚當配菰飯。 無奈行軍在外,沒辦法面面俱到,郅玄讓人呈上粟飯,搭配魚rou魚湯和醬菜,同樣吃得過癮。 “可惜沒有豆腐?!臂ば畔驴曜?,頗有些遺憾。 豆腐應該怎么做? 郅玄敲了敲額頭,隱約有些印象,延伸到細節卻是兩眼一抹黑,只能容后再議。 侍人捕到的鳙魚不少,均按郅玄口中的方式烹制,一時間香飄十里。 桑醫一邊rou疼失去的藥材,一邊痛吃三大碗粟飯,大半鍋魚rou和魚湯。 全營上下不可能都吃到魚rou,除了甲士外,大多只能嘗嘗魚湯的味道。饒是如此,也讓臨近的營中十分羨慕,同時懷揣好奇,他們究竟吃的是什么。 是魚? 魚會是這種味道? 趙顥所部抵達河邊時,郅玄營中正在分食魚湯。 香味隨風飄來,引得甲士頻頻回望。 趙顥站在車上,望見郅玄營中旗幟,也不由得生出好奇。 同為國君嫡子,出于禮儀,他和郅玄理當見上一面。 思及此,趙顥下令全軍就地扎營,其后遵照禮儀派人前往郅玄營中,言北安國公子顥將前去拜訪。 第十七章 聞聽趙顥將來拜訪,郅玄吃了一驚,忙令人將餐盤撤下,清掃營中。 命令快速傳達下去,侍人移走鍋具,連續熄滅數個灶坑。甲士三兩口吃完魚rou,喝盡魚湯,迅速整理皮甲,立起長戟,在號令聲下整齊列隊。 不多時,營前傳來馬蹄聲,伴隨著車軸轉動的吱嘎聲。 望見趙顥的戰車,郅玄親自出營相迎。 趙顥不是獨自前來,身后還跟著數名北安國氏族,都是常年隨他出征,助他治理封地的家臣。身為北安侯的嫡子,趙顥掌握的軍權和財富甚至超過一些小諸侯國的國君。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和北安國的政局形勢有極大關系。 北安侯先后自南幽國迎娶兩位正夫人,趙顥和北安國世子為大幽氏所出。大幽氏病逝后,小幽氏被迎入國君府,先后誕下兩子三女。 同樣為嫡出,隨著諸公子年紀漸長,必然會出現權力爭奪。 雖然北安侯早早立下世子,小幽氏仍動作不斷,為了自己的兒子,借枕邊頻頻進言,試圖離間父子關系。 可無論她嘗試幾次,世子的地位仍屹立不搖。 一來嫡長子的身份不容置疑,除非世子犯下大錯,否則地話,朝中上下都不會答應廢長立幼。 二來,世子本身文武雙全,同母兄弟趙顥更是優秀,且是國君長子和次子,這讓小幽氏投鼠忌器。 自趙顥就封,經歷大小戰陣無數,從未有過一次敗跡。剛剛弱冠之年已為上大夫,距六卿僅一步之遙。 兄弟二人自幼親厚,在大幽氏去世,小幽氏嫁入國君府后,年長一些的世子寧可自己吃虧也要護著兄弟。 待到趙顥能上戰場,即以戰功回報兄長。 兄弟倆守望相助,一人在朝,一人在外,年復一年,逐漸形成一股不容小視的力量。這股力量之強,北安國六卿也為之側目。 時至今日,北安國世子瑒的地位已是不可動搖,哪怕小幽氏恨得咬牙,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和西原侯不同,北安侯手握軍政大權,不需要采用制衡手段,可以直接同國內大氏族角力。 這種情況下,他需要手腕強硬的繼承人,需要能壓服氏族的兒子。 世子瑒和公子顥正符合他所期。 兒子越是強悍,越能掌握權勢地位,他越是高興。 早年小幽氏進讒言,他聽過且罷,很少放在心上。如今她再這么做,必然會遭到斥責,連她所生的子女也被連累,遭到國君不喜。 隨著趙顥兄弟在朝中站穩,小幽氏也逐漸偃旗息鼓。并非她放棄念頭,實在是形勢所迫。 北安侯身邊不乏氏族女,她們雖是妾,身后卻有強大的家族支持。 小幽氏空有高貴身份,兄長卻是個不爭氣的,被南幽國內氏族架空,幾同傀儡無異。幾次三番被國君當著眾人斥責,正夫人的體面所剩無幾,若還不能醒悟過來,今后在國君府內,恐難有他們母子容身之地。 北安國和南幽國的盟約,有趙顥兄弟在就牢不可破。 以兩國目前的情形,多他們母子不多,少他們母子不少,哪天真正惹怒國君,不愿再庇護他們,難保不會被兄弟倆秋后算賬。 小幽氏十分清楚自己都做過什么,一件件累加起來,足夠要了她的命。 趙顥和郅玄都是幼年失去母親,不同的是,趙顥有兄長相護,北安侯也十分喜愛兄弟倆。郅玄卻要單打獨斗,只能靠偽裝生存。西原侯固然不會讓他死,卻也不會多做些什么。 對比一下,西原侯是渣爹無疑。 趙顥一行抵達營前,見到出迎的郅玄,當即走下戰車,互相見禮。 簡單寒暄之后,郅玄請趙顥一行入內。 營內沒有搭建帳篷,殘存的積雪都被清掃過,冒出青草的地面鋪著獸皮,其上設置桌案,供眾人落座。 郅玄請趙顥同上主位,后者推辭一番方才坐下。 由于對方來得快,營內尚飄散著魚湯的香味。這讓抵達不久尚未來得及埋鍋造飯的北安國一行人越發饑腸轆轆。 郅玄觀察眾人表情,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雖然覺得有些荒謬,還是開口道:“君可曾用膳?” “尚未?!?/br> 趙顥言簡意賅,一派坦然,貌似就等著郅玄這句話。 郅玄凝視對方兩秒,明白了。 “來人!” 命令傳達下去,侍人重新生火架鍋。 之前熬煮的魚湯自然不能用來招待客人,幾名侍人帶著奴隸去往河邊,迅速捕來十多條大魚,熟練地煎熟燉煮。 不到片刻時間,營地內又飄散開那股獨有的香味。 桑醫抱著空空的藥箱欲哭無淚,回頭看到新得的牛馬,悲傷之情才稍有減輕。想到郅玄承諾的藥仆以及種植藥材之事,一心只盼望能快些回國。 宴請公子顥和北安國氏族,一切都要遵守禮儀,在餐具的種類和數量上就不能馬虎。 郅玄營內不足,唯有派人去范緒處求助。 “宴請公子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