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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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綾羽本人渾然不覺,醉心武學。 這一次,攔截太乙宗小師祖的任務,風花谷內部互相推諉,最后又落到了她頭上。沈商輕這不清楚此事前后紛爭的究竟,但直覺這潭水,不僅深,還暗流洶涌,只怕風花谷是存心了,想用莫綾羽這把耿直的劍去搏些什么。 只是這些話不便與莫綾羽直說,也只能自己親自陪她走涌洲一趟。 你是在擔憂遇上他們嗎?莫綾羽碰了碰沈商輕的手肘,怕什么,他們又不一定從這里經過。掌門那邊傳來的消息,太乙師祖斬天索不是沒有代價的,逃離燭南時只有師巫洛一人出手。根據事后溯景分析,那位十巫之首并非全盛。就算真遇上,也不是沒有勝算。 說著,她促狹地笑:不過怕也不要緊,我護你啊。 傻子。 沈商輕笑笑。 雖素不相識,此刻,沈商輕卻不由得衷心地希望為天下所困的那二個人,盡早脫離涌洲?;啬辖埠?,去哪都好,總之不要和他們碰面。 屋檐下,雨線細細密密地連成排,落在匯聚成小河的排溝里,一圈一圈蕩開。 仇薄燈將手從漣漪中收了回來。 一條淺緋色的魚在湖面甩起一個小小的水花,迅速地游向湖水深處。又一次被驚走魚的師巫洛收回魚竿,重新穿好魚餌,爾后將魚線又拋了出去。充作浮標的鳥羽靜靜地浮在水面。 無數人高空徘徊,日月巡城地找他們,可誰也找不到他們。 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進入任何一座城,也沒有乘坐任何一條飛舟。一旦不經城池,不乘飛舟,在茫茫大地上,想找到兩個人,好比是大海撈針。 其實山林曠野,在沒有瘴霧的時候,普通人也是走得的。只是十二洲厚土瘴迷,一旦離城太遠,沒有城神驅逐瘴霧,林野上的瘴霧流轉不定。有時早上還是山清氣朗,百里不迷。中午就瘴霧彌漫,群鬼出沒。 然而師巫洛和仇薄燈,卻沒有這些顧忌。 一則,師巫洛似乎總能知道哪里瘴霧濃哪里瘴霧厚,他雖然不喜歡帶仇薄燈進入城池,但帶仇薄燈走的,一定是風景秀麗的路。二則,就算偶爾天氣變幻,瘴隨風至,霧中死魂游走,也奈何他們二人不得。 此外,曠野上也另有許多事物能夠驅逐瘴霧,清掃出一片凈地。只是太小了,不足以成為城池,但供幾個人駐足休息,綽綽有余。 他們眼下待的這片湖便是如此。 邊緣蒙微光的蓮葉布滿半個湖面,純白、粉紅兩色的蓮花色澤明艷,在瘴霧中辟出一片鮮為人知的凈土。湖中游魚往來,并不畏人。浮萍下,猶有青蛙偶爾出聲。蓮葉直徑約莫有十丈來長,大如小屋,蓮花花瓣落到湖面,有如浮舟。 仇薄燈斜靠在散發淡淡花香的蓮瓣邊沿,支著頭,看師巫洛垂釣。 在燭南的時候,他順口說了一次金縷魚用青竹酒小火細烹,味鮮rou細,兩人便于靜海上撈了一尾前所未有的金縷魚??上]來得及烹飪,便在云臺遇到了青蝠重現,天地驟變。那塊上好的金縷魚rou就被師巫洛收進芥子袋里了,雖說芥子袋可保事物精華不失,可畢竟比不上初釣起時了。 仇大少爺倒不介意放棄原則,紆尊降貴地品嘗一下次一級的金縷魚,但師巫洛對此卻格外在意。 他們打燭南走時,別的什么都沒帶,唯獨這人專程自靜海掠過,順手又帶了一條金衣魚走。爾后一路朝西南而行,路過之地,若有什么魚聞名,師巫洛也會停下來,給他釣一兩尾。就像初次見面,給他梳頭沒有梳子,第二次見面,這人備了一把木梳。 世上有幾個人會把你的一切記得清清楚楚?再小的事,只要和你有關,就是比天塌下來還重要的事。 別釣了。 仇薄燈把手伸進湖水里,拘了一捧水,潑向魚竿。 一尾剛碰餌的魚又被驚跑了。 師巫洛收竿回頭,仇薄燈見他回頭,忽然忍不住笑了。他生得冷冽,一張臉仿佛天下人都欠他一百萬,眼下不僅坐在淺粉的花舟里,頭發上更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沾了些花粉,就顯得格外古怪好笑。 師巫洛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略微有些茫然地看他。 你過來。 仇薄燈靠在蓮瓣邊沿,眼角眉梢帶笑。 蓮花為舟,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畢竟是天然形成的小舟,平衡比不木船。仇薄燈靠在一側,師巫洛又俯身過去,重心一偏就要側翻。所幸旁側有一小荷角,師巫洛伸手按在荷葉上,將花舟支住了。 仇薄燈把沾在師巫洛發上的花粉拂下來,轉手給師巫洛看,笑吟吟地問:堂堂十巫之首,怎么連落了一頭花粉都沒發現? 花粉沾在他的指腹,他的手指帶一點暖玉般的煙紅,鵝黃與微緋相襯,有如新荷初開時花芯與花瓣相襯。師巫洛輕輕握住他的手指,指腹與指腹相貼,指紋與指紋相按,一點一點地將那抹暖黃擦去。 仇薄燈微微揚了揚眉。 師巫洛松開手,指尖擦過他的眼角,也擦了一抹鵝黃下來。 他自己也沾到花粉了。 仇薄燈略微一環顧,最后發現原來是兩人把這瓣花舟劃進荷葉之下時,途徑一支旁斜半垂的荷花,花蕊鵝黃。大抵就是一起在那里沾上的。 說來也是好笑。 一個前些天剛剛斬斷牧天索,攪動十二洲風云的太乙小師祖,一個千許年來橫殺肆斬兇名赫赫的十巫之首,此時此刻卻像沒有一絲修為的凡人一樣,細雨時分藏身在藕花深處,發落花粉而不自知。 可有些時候,當個沒有修為,既不長生也不威風的凡人也沒什么不好的。 就這么一路走過山山水水,遠離人煙,世界靜到仿佛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時間也過得很慢很慢,慢到仿佛不再流動。 仇薄燈向后倒進蓮舟里。 頭頂是荷葉略呈灰綠的背面,荷葉的脈絡蜿蜒清晰。天色漸暗,三三兩兩的螢蟲于荷葉中飛起,如一群提燈的山水精靈。一團柔和的螢火飛過他們附近,照得葉隙中落下的雨絲絲縷縷。 四周都是水紋漾漾的光,一片藕花就足夠他們安身。 阿洛。 仇薄燈把師巫洛扯了下來,環住他的脖子,聲音輕得仿佛在講一個秘密。 我們在藕花深處。 第84章 荷塘月色 荷影、水紋、螢火交錯在仇薄燈臉上, 如古畫斑駁,晦暗絕艷, 眉眼藏著空空蒙蒙的欣然喜悅。師巫洛一點一點,覆過他的眉稍,他的眼角,他的面龐,最后近乎虔誠地覆上溫暖的唇。 阿洛 仇薄燈慢慢閉眼,微微顫抖的睫毛在臉龐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束發的緋綾被解開,木簪被輕輕抽出, 漆黑的長發迤邐落下,散在微涼的蓮瓣上。紅衣如火如血,與雪白的里衣一起褶皺,一起散亂流淌。年輕男子結實有力的手臂環過尺素般細瘦的腰, 仇薄燈緊緊地環住他的脖子,如浮萍寄木。 月光漫過伶仃的肩骨。 一滴晚間的清露順著傾斜的花瓣滴落, 滴進鎖骨處的淺窩。 冷。 仇薄燈打了個寒戰,微微弓起身。 師巫洛低低地應了一聲,似安撫似親昵, 含去盈盈在鎖骨窩處的寒露。仇薄燈手臂垂落, 手肘抵在蓮舟花瓣上, 手背繃起淡青的血管脈絡, 指尖在師巫洛勁節如竹的脊背留下道道紅痕。 疼。 他深深地咬在作祟者的肩膀上,以牙還牙。 師巫洛手指撐在蓮舟上, 指節因克制而泛白。湖水靜流聲緩慢, 不知何處鳴蟲。鳴聲里仇薄燈慢慢地松開齒尖, 舔去沁出肌rou的血,微腥的鐵銹味彌漫過舌面, 他眼里忽然蒙上了霧影。 師巫洛低首,輕輕地吻他, 仇薄燈收緊雙臂,制止師巫洛的退出。他聲音很小很低地喊一個名字,阿洛、阿洛、阿洛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有人低沉地回應他。漸漸地,他緊繃的脊背放松下來,就像終于安心了,終于確認了。 他靠在救他的人肩上,隔了那么多年,終于第一次落下淚來。 阿洛,我疼。 疼啊。 千年萬年的沉眠都忘不掉,繁華云煙都掩不去。那么多刀劍,一刀一刀,割開了皮rou,放干了熱血,剔盡了筋骨。最后空蕩蕩,只剩下一吊血色的孤魂,只剩下一道又哭又笑的聲音,一遍又一遍。 說: 疼。 那么深的疼。 深到怎么也忘不掉。 阿洛。 他于月光荷影中眼角濕紅,聲音喑啞。 我忘不掉怎么辦? 師巫洛不動,只是一點點吻去他的淚水,一點點撫過他的脊背。 顫抖的,珍視的。 所以,你要讓我記住你的。仇薄燈仰頭,朝他輕輕地笑。 既然刻骨的疼痛無法抹去,就用另外的一種歡愉的疼痛代替。 把所有的悲傷都蓋上纏綿的印跡,把所有的晦暗用相好記憶。從此,綿綿密密的疼就只剩下你。 夜越來越深,螢蟲越來越多,一行一行自層層荷葉中升起,熒光照影,荷葉重重,花影重重,流水脈脈。清冷疏白的月影在兩人脊背上破碎,花與荷蔓延過兩人的指尖,輾轉覆蓋,無人地帶。 今夜月色滿荷塘。 一只素白如雪的手最后從淺粉蓮舟邊緣垂落,觸碰到微涼的水面,拘起一小捧,到中途就散落成晶瑩的水珠。 師巫洛將仇薄燈的手握住,拉回來。 仇薄燈咬著一縷頭發,抬眼看他。 他輕輕撥開那一縷黑發,吻了吻仇薄燈艷紅的唇。澄澈的湖水被無形的力量引動,溫度適宜流速輕柔地落進蓮舟里。 仇薄燈蜷縮在他的臂彎里,任由水流溫暖靜緩地淌過。 他蜷縮起來時,背上脊柱的線條就格外明顯,伶仃消瘦。平日里,他總穿著一襲張揚的紅衣,過于奪目的顏色壓下了他的清瘦??墒聦嵣?,太乙宗費盡心力也沒能把他慣養得更好一些。 蓮舟中的水最后化霧散盡。 紅衣黑衫交疊蓋在兩人身上,兩人相互依偎,彼此的呼吸都很近。 阿洛,以前我覺得名就是命。仇薄燈枕著他的手臂,垂著眼睫,嗓音沙啞,我命薄,一盞浮燈罷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滅了。 不會。 師巫洛說。 仇薄燈抬眼,定定地看他。 依稀間,鱬城的招魂之歌與更早更久遠的招魂之歌重疊在一起,依稀有人在千千萬萬地呼喚,在無邊無際的晦暗里,在永無止境的死寂里點起孤燈一盞,守著那一盞燈,千年萬年地守著。 使他不迷,使他魂定神安,使他泫然欲泣。 不會滅。 師巫洛注視著他的眼睛,又重復了一遍。 仇薄燈側身,把頭埋進他的頸窩。 師巫洛感覺到有炙熱的液體滴到自己脖子上,他不知所措了一下,收緊手臂,將人摟在懷里。 給我起個字吧,阿洛。仇薄燈手指搭在他的肩上,不要漫長也不要堅毅。不要高志也不要雅趣。 不要所有寄托野望疲憊使命的字。 也不要所有易散易碎片羽流光的字。 月光透過荷葉,蒙在兩人身上。聽到他的話,師巫洛脫口而出念了一個字,一個仿佛他心底早已想過千萬遍的字。 嬌。 嬌。 師巫洛記住這個字,是在枎城。 那時候,左月生和陸凈私底下說,仇大少爺簡直比千金小姐還嬌。只是個偶然,卻讓師巫洛忽然明白了他枯等千年萬年,到底在等什么他在等一個人回來,把整個世界最好的最美的都捧給那個人。 那個人,他該是這世上最金貴的存在,不需要再去管什么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只需要幸??鞓窡o病無災。 下意識地念出某個字,師巫洛頓了一下,遲疑著覺得自己過于輕率,他剛想道歉,卻聽到懷中的人輕輕地說了一聲:好啊。 就這么定了。 仇薄燈整個人藏進他的懷抱,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漸漸睡去。 以后我的字就是嬌了。 字嬌。 嬌縱的嬌。 千嬌萬寵的嬌。 夜風吹過,荷葉層層起伏,蓮花裊娜起舞,又有一瓣花落到近處的湖面。水漪與夜風一起,溫柔地推動蓮花輕舟。蓮舟向更深處漂去,舟上兩人一眠一醒。眠去的人終于做了一個美好的夢,醒著的人靜靜地看他的側臉。 月亮被荷蓋遮住,但周圍不遠處的螢蟲把光與影一起投落在少年眉眼之間,斑駁如畫,如歲月本身。 師巫洛碰了碰仇薄燈的眼角,小心翼翼得像唯恐驚散這個流離瑰麗的夢,命鱗和朱淚若隱若現。 一縷冶艷的緋色。 嬌嬌。 師巫洛低聲。 夢中人含糊地應了一聲。 似乎是回答,又似乎是讓他不要煩。 師巫洛安靜下來,罕見地笑了。 不再是被放逐的神君,不再是薄命的浮燈。 是嬌嬌。 他的嬌嬌。 第85章 一梳梳到尾 一艘飛舟晃晃悠悠, 忽高忽低,在瘴霧里穿行。 喂喂喂, 和尚,你會不會開船??!悠著點啊,別沒事把我們幾個摔了!陸凈扒拉著船欄桿,臉都白了,仇大少爺說得還真沒錯,沒危險時生死之交就是最大的危險你他娘的開得比左胖子還要命啊??! 阿彌陀佛,陸施主錯怪貧僧了!不渡和尚手忙腳亂地cao控著飛舟, 臉色比陸凈還慘白,左施主饋贈的這飛舟,與貧僧開過的飛舟出入之處也忒多了些!貧僧已經很謹慎地開了,否則稍微松個手便是這樣 啊啊啊啊啊?。。?! 啊啊??! 兩聲變了調的哀嚎同時響起, 陸凈被重重拍在船欄桿上,險些直接飚出飛舟外。盤腿打坐的半算子從甲板的那一頭滾到甲板的這一頭, 哐一聲,再次正臉朝地重重地拍在了木頭上。 禿驢?。?! 脾氣素來極好的半算子吼聲震天。 看,都說了, 不是貧僧的過錯吧? 飛舟堪堪停在一座直聳入云的拔地;孤峰前, 不渡和尚好聲好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