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玄學) 第210節
白岐玉趕緊抬手,懊悔的看著手指。 張一賀關心道:“怎么了?” “走神了……把紙染了?!?/br> 張一賀便從他手里抽走鋼筆,幫他把鋼筆蓋上蓋子,又去拿濕紙巾,很小心的一點一點把過多的墨水吸掉。 整個流程行云流水,讓白岐玉不忍疑惑“我們有這么熟嗎”。 ‘……世界上就是有愛照顧人的性格’,白岐玉安慰自己,‘張一賀這么自來熟,也說得過去?!?/br> 可惜,盡管處理的及時,那句話仍是寫不下去了。 張一賀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觸及到大片讀后感,停頓了一下。 白岐玉不自然的合上書頁:“學生時代的一些幼稚見解,不要當真……” “你是真的很喜歡這本書?!?/br> “是啊?!卑揍駪涯畹男π?,“初中的時候一讀,驚為天人,廢寢忘食的讀完。上了高中,零用錢多了,就買了精裝本。也就是這本。閑的沒事就要看一遍?!?/br> “因為哪一點喜歡呢?劇情,文筆,還是別的什么?” 他這個問題問住了白岐玉。 這個問題,白岐玉不是沒想過,只是從來沒得出過答案。 “我也不知道。就是喜歡?!彼p輕的說,“……非要找一個的話,是覺得,里面的宿命論很觸動我?!?/br> “不過,喜歡一定要有原因嗎?喜歡、感情、愛情,到底是什么東西,誰能說得清楚?分析到極致都是激素、遞質、基因表達下的生物活動……什么東西分析到極致都逃不開分子原子,刨根問底沒有意義?!?/br> “沒有意義……”張一賀重復著他的話,神情晦澀,“你說得對,沒有意義?!?/br> 不知為何,他的語氣分明沒什么變化,卻讓白岐玉心里一沉。 他胡亂的移開視線,看向書房外的走廊。 廚房門口,養著惡臭襲人的怪魚的舊水族箱不知撤到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球”型魚缸。 兼具藝術感與科技感,一個嚴絲合縫的“球”。 玻璃是磨砂的,勾勒出深淺不一的云霧,墜在澄澈若無物的水波上,像一片永無陰霾的晴空。 球底的基座上,是一片不同品種交織的水藻,模擬成森林,烏壓壓一片墨綠,隱約有小人雕塑沉浮其中。 奇怪的是,魚缸里面并沒有魚,更不論蝦或別的什么,像是被閑置了。 白岐玉前幾天問過一句,張一賀只是輕描淡寫的說,還沒想好養什么,這么放著也挺好看的,就先這樣了。 白岐玉倒覺得,比起“魚缸”,這東西更像個玻璃雪球。 他初中時有過一個玻璃雪球,冰雪宮殿的造景,穿著芭蕾舞衣的小人不知疲倦的跳著舞,一圈、兩圈、再來一遍。 那是楊嶼森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精品店里最貴的款式。他記得清楚,生日前,他們大吵了一架,這也算是來求和的??上?,他實在想不起來當時為什么吵架了,而玻璃雪球也因為奶奶去世后四處借住,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 突然,球型魚缸的換氣管劇烈的“咕?!绷艘宦?,好像有藻葉卡在了泵里,整個基座都震了一下。 細細的砂礫被氣流掀起、紛飛,一片蒼茫。漆黑濃密的藻葉震顫著,數十個小人被狠狠吹到空中,再落下,然后重歸平靜。 “阿白?” 白岐玉收回了亂飄的思維。 不知為何,看到“小人”滑稽又可笑的“慘狀”,他的紛亂的思緒竟平靜了很多。 “沒什么?!彼α诵?,“我們玩點別的吧?!?/br> 他們沒有繼續什么“宿命論”之類得不出結論的話題,張一賀拿出了撲克。 “tract bridge可以嗎?” “定約橋……你是說橋牌?” 張一賀失笑:“抱歉,我不知道它的中譯詞?!?/br> 他解釋道,他有過一段時間的海外生活,橋牌是那時候學的。 “這樣啊。不過,橋牌不是四人么,我們兩個人不夠吧?” “有雙人規則,”張一賀解釋道,“也算我們弄得變體規則。之前,我們都是這么玩的?!?/br> 我們?海外的朋友? 在今日前,白岐玉從不知道橋牌還有雙人玩法。 因為橋牌的規則較迥異于大眾玩法,且難度不低,所以在年輕人中的普及性不高。在大學,白岐玉也只與橋牌俱樂部的三兩只小貓玩兒過。 他饒有興趣的瞇起眼睛:“說說看?!?/br> 橋牌的規則不外乎于繁瑣的計分、定約方式,一些外行人聽了就頭大的數字游戲,入行并不容易。而白岐玉也很久沒玩橋牌了,對一些規則不免生疏,奇怪的是,張一賀一說這種變體雙人規則,白岐玉便明白了。 他將之歸結為,自己還挺有撲克天分的。 那個下午,他們真的玩得很開心。 晚上,白岐玉告別張一賀回家,準備洗個熱水澡,卻發現停水了。 咨詢了孔大爺,說是昨天修暖氣管道,不小心挖了他們單元的水管。而疫情期間人手不足,要等明后才修好,讓他忍忍。 白岐玉無法忍受上床前不洗澡,思來想去,只得去張一賀家借浴室。 張一賀沒有說什么,很痛快的幫他放水。 白岐玉本想在外人家洗澡,簡單沖一沖就算了,可張一賀家的浴室竟然那么大,格局通透,收拾的還極其干凈,他就順水推舟的泡了個澡。 浴室的大燈關了,只留下星圖軌跡的小夜燈,外面,客廳的燈也熄了,一片悵然的黑暗里,有不知名女星慵懶的歌聲繚繞。 熱水氤氳中,他渾身泡的軟綿綿的,窩在浴缸流線性的坐角上,看香薰蠟燭安靜燃燒的光點。 陰差陽錯的,白岐玉輕輕出聲:“……賀哥?” “嗯?” 白岐玉的手指不自然的撥了一下水:“我剛才敲了兩下門,你都沒應。我是不是打擾到你洗澡了?” 隔著門,張一賀低沉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沒有?!?/br> “哦?!?/br> 空氣又靜了。 白岐玉聽著悠長的歌聲,心想找的話題真棒。 他撥弄了一會兒水,突然覺得泡澡也沒什么好的,不要洗了。 這樣想著,他有些煩躁的站起來,掛了水的身子變得很沉,一個不穩,差點摔倒。 張一賀聽到浴室不和諧的水聲,擔憂的提高聲調:“怎么了?沒事吧?” “沒!”白岐玉惱羞成怒的說,“你忘了給我浴巾了!” “稍等?!?/br> 白岐玉倒不是借口支開他,架子上確實沒浴巾。甚至一條毛巾都沒有,光禿禿的。 如果不是張一賀不像那種人,白岐玉都要以為他是故意不放的了。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逼近。 “我給你遞進去,還是放門把手上?” “遞進來吧。呃不對,還是放……” 白岐玉竟然卡殼了。 因為離得近,張一賀低沉磁性的聲音變得那么清晰。 跨越浴室水霧彌漫的空氣,像深海有力而沉穩的海浪,溫柔又不容置喙的重重壓迫在他心上,壓得他大腦頭皮一陣發麻,然后臉突然燙的難以自己。 他這是怎么了……害羞?不不,都是男的,有什么好害羞的? 白岐玉猛地抬頭看向關著的門,張一賀就在那里。 一門之外。 拿著浴巾,等待他的指示。 而推開門,他就會進來。 冰冷的小腿不自然的后退一步,又沉回了水里,任溫熱的水重新包裹住光潔白皙的肌膚,漫過脖頸,精巧的下巴。 他抱著膝,把自己縮成蚌母中的一團禮物,結結巴巴的說:“遞進來吧。我……我不想出水,冷?!?/br> 門把手便被擰動了。 張一賀還沒換睡衣,黑長袖,休閑褲,寬松的款式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好身材。 浴室很暗,在香薰蠟燭被門風帶的搖曳的光點中,男人漆黑的眸子也亮如星點。 他一邊拆著手上的包裝袋,一邊慢慢走來:“新的,知道你喜歡干凈?!?/br> 白岐玉伸出一只胳膊接過:“謝謝……” “泡完了就快點出來吧。水涼了,小心感冒?!?/br> “好……” 叮囑完,男人轉身要走。 鬼使神差的,白岐玉猛地坐直身子,抓住了男人的袖子。 “先別走……” “怎么了?還要什么?” “呃……” 事實上,白岐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那一刻,他腦中什么都沒想,只是單純的,不想讓他走。 白岐玉觸電般收回手。 水漬沾濕了一片袖口。 張一賀似乎在等他說話,耐心地蹲下身子,與他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