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玄學) 第209節
“賭再來一遍,你會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裴詩薰不敢置信的張大了嘴:“你是說……” 面前,那雙眼仍是難以言說的美麗,卷翹睫毛下,一雙黑眸沉靜的若無光之海。 即使聽起來很荒謬,但裴詩薰沒有原因,就是知道,白岐玉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能讓一切“再來一遍”。 “來賭嗎?”他的聲音柔得像一陣山風,“賭再來一遍,你仍救不下所有人,甚至救不下你自己?”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代價?”白岐玉笑了,“你是看多了么?你身上還有什么東西,是我需要的?你只要告訴我,你要不要賭?!?/br> 裴詩薰深深閉上眼,說,賭。 ‘我不是圣母,不會去救所有人,’她想,‘但我起碼能救下我自己吧?’ …… “唔……?。?!” “詩詩,醒了,該出發了……你怎么哭了?做噩夢了?” 肩膀上傳來大力的搖晃,裴詩薰睜開了眼。 面前,林天羽正在收拾背包,他的背后,是一望無際的幽深森林,與一輪圓的令人發慌的巨型月亮。 還有其余二十一個探險隊成員。 “!” 裴詩薰顧不得擦拭淚水,放聲大笑起來。 太好了!她回來了,回到了一切都沒發生的時候,大家還都活著! 在離得近的幾個女生看傻子的眼神中,她瘋了一般的尖叫:“大家聽我說??!我們不能上山!我們現在就離開,不然所有人都會死,都會死的!” 楊嶼森收斂了溫和的笑意。 “表弟!”他喊道,“看好你女朋友,睡傻了么這是?”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 白岐玉也醒了。 他從廣袤的柔軟海灘上醒來,手邊是一個小巧玲瓏的玻璃吊墜。 近幾年流行的濃縮造景款式,像迷你的玻璃雪球。 酒紅色玻璃,漆黑的基底,惡鬼爪牙般的枯樹造景,二十幾個迷你小人兒在其中隨雪花轉動。 雖然做工極其精致,但古怪的配色與造景讓人看了渾身發毛,很容易被勾起心底最惡最原始的暴怒與恐懼,讓人不忍懷疑這玩意兒真的賣得出去么。 白岐玉輕輕地拿起來,在手里撥弄了幾下,看迷你小人們隨著重力變動從天上摔到地上,地上飛到天上,像蜉蝣被風殘酷的玩弄生命。 ……好無聊的玩具。 他面無表情的盯了一會兒,就挪開了視線,很隨意的將它丟棄在一旁上。 他已經玩膩了。 事情過去了那么久,折磨飽頭山一行的探險員已經再不會提供更多興趣。 有這點時間,不如把海底里躲著他不敢出來的家伙給弄出來。 他緩緩站起來,任細膩柔軟的沙灘包裹住光\裸的腳背。 這是個冬日少見的艷陽天,海水通透的像一大塊藍玻璃,不知疲倦的拍打著岸邊,燦金色的光粼粼晃動著。 一望無際的海的那端、廣袤的地平線外,模糊的孤島輪廓像神話中的巨怪,引人以無限遐想。 瞇著眼睛,曬了一會兒太陽,白岐玉便朝海邊走去。 “出來,”他說,“我們好好聊聊??s著算什么?!?/br> 海風悠遠空靈的拂過細碎的黑發,像一個細長的哈欠。 “你逃不開的,”他又說,“你能躲一時,能躲一時嗎?” 終于,波濤中有什么東西開始沉浮。 那是一片深沉的、幽深的巨物,或者只是一片太過冰冷的幻影。 龐大的身軀緩緩伸展開,擴散到每一處太陽能照耀到的海水表面。 白岐玉定定看了一會兒,然后輕輕走入水中。 他朝太陽的方向一直走。 一直走。 從淺海到深海,再到看不到岸邊輪廓的海中央。 奇怪的是,白皙光潔的腳踏在水面上,一次都沒有沉下去。如果正好有人見到這一幕,一定會驚呼“靈異事件”。 海水只覆蓋在腳背上很淺一點,讓白岐玉能感受到恰到好處的清涼。 他也絲毫不擔心自己會沉下去,因為他知道,祂絕對不會這樣做。 一直走到這片海的中心,漆黑輪廓的正中央,白岐玉才停下腳步。 他左右轉了一圈,然后在一處有些古怪的凹陷處,蹲了下來。 然后,他輕輕地伸出手,去觸碰清淺的海水表層下祂的皮膚。 涼涼的,很軟。 像云朵一樣軟。像祂一樣軟。 ……這里,是祂最柔軟的一處皮膚。 祂曾經說過,在祂小時候,還只有一片湖那么大的時候,被%¥#那個崽種咬下了一塊rou。后來一直都沒長好。 說完,祂就有點后悔,害怕自己強大的形象跌下神壇,趕緊補充說,是那個崽種不講武德偷襲的,后來報復回去了,咬下了%¥#兩個頭。 [還會痛嗎?]它撫摸著那一塊凹陷說。 【不痛?!?/br> [真的?] 祂很傻的笑了起來,說,早就沒感覺了。 后來,這一塊最柔軟的凹陷,就成了獨屬于它的“座椅”。 %¥#罵祂沒骨氣,說你懂不懂大陸上只有低賤的牲畜才會給另一個生物當座椅。祂權當耳旁風,說你才不懂,這叫愛。 …… “8:8,”他說,“我回來了?!?/br> 大海劇烈的震顫起來。 這個神名,祂只告訴過太歲…… 那片通透又縹緲的深藍巨影,驟然清晰了,又很快黯淡下去,像一片飄忽不定、惴惴不安的心。 白岐玉輕輕坐在這一小塊凹陷里,抬頭,望向從未變過的那片天空,很輕的說出祂不敢去承認的那個答案: “我全都想起來了?!?/br> “包括三個預言,包括從我沉睡到現在的一切……”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第一次遇到我時我為什么哭嗎?” “我現在可以回答你,是因為感到了幸福?!?/br> 天黑了。 數以萬計的螺旋狀扭曲怪影直直沖向蒼穹,大陸開始下雨,焦躁的風卷起波浪,又是一片驚濤駭浪。 白岐玉聽到所有海域的船只中此起彼伏的祈禱聲,可只有他知道,祂不是在發怒,是在哭。 【你沒必要騙我,我也會出來的?!?/br> 【%¥#已經告訴我了,說你哭,是因為發現未來的伴侶是我?!?/br> 第99章 第一次心動 白岐玉的記憶, 突然閃回了很遙遠的一天。 不是太歲時期的一天,而是在老國土局宿舍的一天。 一個平平無奇的,尚未被恐懼折磨褪色的, 他和張一賀尚算“好友”的周六下午。 白岐玉難得沒加班,二人約了午飯。 疫情重來,701等大型商場封了, 小吃街擺攤的蒼蠅攤子也不敢冒頭, 于是,張一賀在家露了一手廚藝。 吃完飯, 無事可做,二人便在昏沉曖昧的黃昏下,一左一右的讀自己喜愛的書。 窗外,巨大而清晰的飛機緩緩駛過上空, 拖出長長的尾線, 白岐玉蘸著墨水,在《麥克白》最后一幕早已密密麻麻的筆記旁, 添了一行新的心得。 “2012年11月 宿命論只是失敗者自欺欺人的借口。 沒有預言,麥克白仍逃不過必然可悲的結局?!?/br> “2015年6月 我還是考入了北京的院校,只因為奶奶臨終的叮囑。其實我不想去,我不想離開齊魯大地。 我多少明白了麥克白的無力可發。 旁觀者往往只是作壁上觀, 蒼白無力的拼湊出一些自以為過人的‘名言’,實則只是一些漂亮的空殼,沒有血rou、沒有意義?!?/br> “2021年9月, 第八次讀完此書?!卑揍衤膶?,“我卻不再關心宿命論, 而是關心‘他是否愛她’了。我想知道, 如果預言中提到了夫人的存在, 麥克白是否會避開與她在一起?” 寫到這,鋼筆尖卻因為用力太過,暈染開一片墨跡,把問號染成了一個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