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
秋褚易面上的表情一直都算正常,仿佛沒有看見成燁母親剛才對待秋楚楚的那番怪異行為當然,也完全有可能是因為他對這些事情不甚在乎。 所幸這頓豐盛早餐眾人用得還算盡興。 秋楚楚自然是最先放下手中碗筷的,她又十分懂禮數地向成燁父母道了聲謝,這下崔秀麗女士的臉色倒是較剛才緩和了不少。 不過如果仔細觀察小女孩眸底神色的話,就會發現她只是出于客套,說的時候并沒有走心。 小孩子的胃本來就小,再加上平時她已經習慣了父親想法設法為她制作的各國美味佳肴,這些表面豐盛的家常菜對她來說,實際上并沒有多大吸引力。 然而其余人也跟著陸續停止了自己的用餐,整張餐桌就只剩下最近一直奔波忙碌在路上可能昨天也沒怎么休息好的成燁,一個人在那里孤軍奮戰、風卷殘云更貼切地說就是,狼吞虎咽。 本來成燁母親崔秀麗應該是很欣慰看到兒子這樣捧場、愛吃自己做的菜,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她見秋家父女都已經放下了手中的餐具,也突然伸出手,意外地拍了下還在埋頭苦吃的兒子。 她說:行了燁子,先別吃了,一會兒中午還有其他菜呢。崔女士不顧兒子詫異的眼神,直接將成燁餐盤搶走,然后又招呼丈夫和自己一起收拾。 看見秋家父女像是要起身幫忙收拾,崔秀麗趕忙攔住他倆:就這點盤子又不是什么重活兒,小秋你是客人,你還是先帶孩子回去休息吧,昨天都累一天了。 但是她緊接著又攔下也想和秋褚易他們一同離開的成燁,朝他喊道:燁子,你先等會兒回去。你留下來幫你爸我倆干點活兒再走。 成燁:??? 明明昨天開了一天車的人是他才對吧?怎么偏偏不讓他回去休息呢? 不過成燁此刻內心也充滿了疑惑,所以干脆留了下來,想看看崔女士到底是想做什么。 這一早上自己老媽無論行為還是表情都表現得奇怪極了,完全不像平時那般外向爽朗的性格,他不禁在心里開始懷疑難道崔女士的更年期又延遲了? 等秋褚易這邊帶著女兒離開剛關上門,崔女士果然立刻就變了臉色。 原本還在擠著笑容的嘴角驀地耷拉下來,她先是嘆了口氣但是旋即又站直身子,語氣聽起來也變得更加低沉嚴肅:燁子,我和你爸已經知道你們之間的事情了。 就在成燁疑惑自己爸媽知道什么,甚至已經聯想到他們是不是洞悉了秋褚易真實身份的時候,卻又聽崔女士說:既然小秋已經過來,那就既來之則安之,我和你爸做做心理工作也都能接受 但是很快崔女士又將話鋒一轉,斬釘截鐵道:不過大的可以留下,小的卻堅決不能要! ???成燁不解地出聲。 他現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納悶問道:媽,您在那兒說什么呢?我怎么一點沒聽明白,都給我整糊涂了。 他開始在心里尋思:難道是秋楚楚哪兒得罪到這兩位了? 但是又仔細想想,應該不能啊。那個小丫頭算上昨天只與自己父親母親碰過兩次面,而且她昨天晚上吃完飯就直接回屋睡覺了,也沒機會再和他爸他媽接觸??? 那為什么崔女士對這個小丫頭的態度會如此決絕、不留情面呢? 傻孩子,媽這么做還不都是為了你!崔女士伸出手指狠狠點了點成燁的腦袋,后槽牙像是緊緊咬住,一副恨鐵不成鋼我怎么生出你這個敗家兒子的模樣。 你要知道那孩子可是有親媽的!都說血濃于水,她跟她媽那是打斷了骨頭都還連著筋!如果以后那孩子要是長大了,你說,她能有幾分真心向著你? 這番話倒是將成燁弄得更糊涂了不是,秋楚楚向不向著他、有沒有親媽關他什么事? 不對,這也更不關他成燁爸媽的事??! 而這時一向沉默的成燁父親也終于開口。 他擋住成燁母親的動作,與成燁三四分相像的眉目間印著一道深深的皺紋,并且已經開始呈現老態。這位曾經因為工作很少管過兒子的父親,更是難得嘆息出聲或許他耳邊現在都還不?;仨懼蛲砥拮拥目拊V吧。 成江向兒子言簡意賅地解釋:燁子,本來你想和誰結婚或者這個對象究竟怎么樣,這些事我們做父母的都不應該插手管但既然我和你媽已經尊重了你選擇的伴侶,無論性別吧,我希望在有些大事上,你還是要多聽我和你媽一句勸。你還年輕還太小,也沒有過孩子,不知道這長大了的孩子是養不熟的 成江這邊說著,那邊崔秀麗就忍不住開始舉起衣袖抹上眼淚。 而成燁本來聽父親好不容易開口,也強迫自己板正態度認真聽了一會,但是他怎么越聽越感覺父親的話題走向不對呢? 怎么忽然就扯到了他的結婚伴侶,而且無關性別,好像還叮囑他不要替別人養孩子? 直到這時成燁才反應過來父親母親叫他來談話的真正目的。 他又忽然想起,昨天早上自己還在S市的時候好像是和母親說過不要催婚,并且撒謊稱自己已經找了朋友原來父母是將秋褚易誤認成了他那位朋友! 想到這里成燁哭笑不得。 雖然成燁心中巴不得秋褚易和自己是那樣的關系,可是奈何現在局勢復雜,秋褚易還是警方的通緝對象,根本不是什么好的談情說愛時刻。而且這要是讓身為退休警察的成江知道自己家正藏匿著一個在逃嫌疑人,估計他能氣得當場心臟病發。 他只好與父母二人簡單解釋了一番,說秋褚易就是一位普通朋友剛從國外歸來,回D市看望親人順便到自己家做客。 老夫婦倆聽到兒子的說法,那顆原本堵在心中的大石轟然落地,頓時感覺人生還有盼望,也沒仔細琢磨兒子話中的關系便謝天謝地、阿彌陀佛地選擇了相信。 等成燁從父母屋里出來回到自己的房子之后,發現陽臺那里好像站著一個人,看身高體型應該就是秋褚易,可是秋楚楚此時卻好像并不在客廳。 于是,成燁主動上前搭話。 他一把拉開陽臺位置的推拉門,邊走進去邊說:你不問問我剛才我爸我媽留下我干嘛?。 而站在窗邊正望向外面的秋褚易聽到有人不請自來,只是回身淡漠地看了成燁一眼,叫人辨不出他的目光究竟是何種意味。 然后他靜靜開口,再次將目光移向窗外,說:下雪了。 成燁這時才注意到窗戶上結了一層模糊不清的冰霜結晶,而再看外面天空好像也確實飄著一些不算密集的小雪花。 這些初雪緩慢降落在樓頂、樹梢或是行人的頭上,也可能現在溫度還不夠低,它們幾乎在接觸事物的瞬間就被立刻融化,也在秋褚易和成燁的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秋褚易聽了成燁剛才那個自問自答的開頭,佯裝配合地問道:什么?你父母剛才與你說什么了? 成燁看著秋褚易并不好奇的目光,聽出他的漫不經心,先是切了一聲,但還是忍不住和他抱怨:還不是因為你帶著一個小孩,把我爸我媽都給刺激到了。他們就是覺得你長得還沒我帥,結果都有孩子了,就一直在那里逼問我為什么還不結婚。 他自我感覺良好地在那里將劉海一揚,故作解救世人姿態地說:哎,沒辦法,身為一個大帥B有時候就不得不承受這種無法被人理解的痛~ 秋褚易被成燁這番不夠誠實的自戀話語逗得輕笑出聲,而成燁不愧是D市分局的最厚臉皮,他見秋褚易嘴唇彎彎眼里也都是真正的開心,也跟著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 那你怎么不問問我為什么一直都沒結婚呢?兩人笑著笑著,成燁忽然又問。 但他的眼睛卻是一瞬不瞬地盯著秋褚易,這讓秋褚易莫名感覺兩人之間仿佛多了一種什么奇怪的氛圍。 秋褚易并未輕易接話,因為他已經隱約猜到了成燁這話背后的意思,于是只將自己的目光再次轉向窗外,可是那只曾被人緊握過的手卻忍不住在暗中顫栗起來。 但他表面上還是平靜無波,默默地看著那些雪花宛若新生兒一般飄向看似多姿多彩的人間然而,它們最終迎來的卻只有那場悄無聲息的死亡。 但是成燁顯然并不在乎秋褚易是否搭理自己,沒辦法,他就是這樣一個話癆的性格。 他看秋褚易扭頭也干脆將頭轉了過去,依舊在那里自顧自說著:其實倒也沒別的什么原因。我都單著這么老些年了,還能為什么?就是沒有合適的唄! 說到這里,成燁忽然笑了:而且,我也在等一個人。 他看向窗外那些前仆后繼奔赴死亡的初雪,忽然覺得這種果決也不失為一種死前的極致浪漫。 秋褚易也不知自己在冥冥之中受到了什么感應,或許是來自上帝或許是來自內心,當他轉過頭時,也意外發現身邊那人竟然也與他同步將眼神移了回來,并且他的目光正深邃地看著自己。 這兩位昔日舊友就這樣在窗外那場洋洋灑灑的初雪帷幕下,神態安靜且又無比默契地注視著對方。 仿佛之前被他們錯過的多年時光也都降落在了地上,被那些還未完全消失的溫暖融化得無影無蹤。 以前我一直以為自己錯過了 成燁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聲音低沉卻有一種別樣深情地說:但是還好,我現在終于等到了。 第49章 宋崢嶸的審訊。 這場雪持續的時間很短,大約連一天一夜的時間都不到。 放晴之后的天空顏色變得很淡,就像是被清水稀釋過后的淺藍,而在它萬丈之下的地表也只有一層薄薄的雪花鋪在上面,從遠處看甚至都望不見本應出現的銀裝潔白。 因為與D市相隔不遠,昨天S市也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等雪停的時候,就看見高樓的屋頂、位于頂端的樹梢還有那些支出去的房檐大約所有暴露在外的地方都被這場初雪覆蓋,在這些建筑的表面留下了淺淺一層近乎于光暈的痕跡。 但是當太陽和每天一樣順利地從東方升起時,這些能證明雪花來過的痕跡又很快消失在光芒萬丈的溫暖之中。 陽光照在S市的警局大院內,只見三兩個身著制服的警察圍聚在一片空地的中間,而這群人也都無一例外低著頭,看起來就像是在瞧地面上的什么東西。 喲,這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小貓??? 被眾人圍在中央位置的某只毛絨絨都還沒睜開眼睛,但是出于本能反應,它那小小的鼻子卻靈敏地嗅到了許多來自陌生人的氣息,嘴里也跟著發出喵喵喵仿佛在向母親求救的弱小求救信號。 只是可惜警局院里除了它的叫聲,再沒有出現其他同類的回應。 林澤就是在早晨上班的途中,看到好多同事團團圍在警廳門口前的某塊空地,他便因為好奇也跟著湊了過去,想看看大家都在那里看什么。 然而剛一接近那里,他就立刻聽見了那陣幼小貓咪的細聲細氣,大家也都在討論這只幼崽的由來 這應該是附近哪只野貓下的小崽兒吧? 可能是,估計昨晚母貓挪窩的時候把它落在這里了。 都下雪了,這小家伙居然沒被凍死 那它現在該怎么辦? 就在眾人商量著該如何處理這只被母親遺忘的可憐小貓時,原本站在靠邊位置的林澤也默默地來到了圍觀隊列的最前方。 他緊緊盯著那只蜷縮在地上更像是一只雪團的貓咪,耳邊不??M繞它細小卻又異常頑強的叫聲,他的內心忽然涌入一股無法言語的洶涌熱流。 緊接著林澤頭腦一熱,忽然彎腰下去,在觸碰到那溫熱渺小的一團時,他更是情不自禁也難得在人們前大聲講話: 我養它吧! 因此,當宋崢嶸在審訊室門口看到林澤的時候,先是一眼發現了他懷中抱著的那只通體雪白的小貓。 林澤,你不知道警局規定不讓攜帶寵物進入嗎?宋崢嶸看不得這種不守規矩的行為,因此才連名帶姓叫了林澤的大名。 在聽到小貓喵喵喵的叫嚷后,宋崢嶸更是覺得心煩意亂,他緊跟著又扔下句重話:咱們馬上就進去審訊了要么你自己單獨留下,要么你和這貓一起給我走! 林澤聞言開始一怔,隨后立刻伸手摸摸懷里那只毛絨絨的下巴,結果那小貓卻像是和他有心靈感應一般,竟也意外地停止了它焦躁不安的喧鬧,乖乖聽話地將小腦袋埋進了林澤肘窩的更深處。 不好意思,崢嶸哥!林澤也立馬向宋崢嶸道歉,但因為雙手抱著小貓,只好朝他那邊深深鞠躬:這只貓是我剛才上班的時候在路上撿到的。我看它實在是太小了,又剛下過雪天氣寒冷,我就尋思先把它帶進警局,別在外面被凍死了。 宋崢嶸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如果是他在路上遇到這種情況,估計也會做出和林澤同樣的收留舉動。 在聽清林澤的解釋后,他也立刻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過分,但是要想讓他主動承認卻也不太可能。于是宋崢嶸仍舊板著一張臉,不過再說出口的話聽起來卻沒有剛才那般嚴厲了。 咱們等會就要進審訊室了,隨身帶著它不合規矩又可能讓群眾覺得我們態度有問題。我看這樣宋崢嶸指著旁邊的一個空審訊室說道:你先把它放到那里面去。 好的,崢嶸哥! 等林澤妥善安置好小貓再從屋里急匆匆出來的時候,二樓走廊里已經不見宋崢嶸的人影看來他應該是已經進入審訊室了。 我們今天只是找您過來了解一下情況,不用太拘謹了。 宋崢嶸話正說到一半,就聽身后傳來一下咔嗒的關門聲,然后又見林澤輕手輕腳地來到他身邊,小心翼翼拉出椅子坐下。 整個過程林澤都沒有制造出半點噪音,他安靜得就像是一團空氣。 不好意思,我同事來晚了。宋崢嶸向對面那人表示歉意:我再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本次負責筆錄的林澤,林警官。 林澤也抱歉地笑笑,隨后宋崢嶸又說:那咱們現在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