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詢問以及訊問(前者的問話對象是證人或其他相關人員,而后者則是指對案件嫌疑人的文化,在后文統稱為審訊)是偵查過程中必不可少的階段。 而審訊的方式自然是五花八門、多種多樣,每個警察也都會有自己獨特的問話方式。 比方說成燁,他就喜歡先將與案件相關的所有材料都記在腦子里,然后在審訊過程中全部快速輸出,以狂風驟雨泰山壓頂之勢給被問的那人造成心理壓力,從而在那人情緒失守的時候獲取他想要得到的信息這種方式自然與成燁話多又暴躁的性格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但是宋崢嶸作為同樣成長于警察家庭中的孩子,他卻有著與成燁完全相反的審訊風格。相較起來他更細心收斂,應該是屬于傳統保守的一派,雖然也會先提前做好功課,但是在問訊過程中他還是會先讓對方陳述一遍,然后再將那些話與記憶中的內容形成對比,從而找到案件突破點。 因為宋崢嶸接手的是十一二蔣南希遇害案,而被警方鎖定的嫌疑人秋褚易目前下落不明,所以今天主要找來與秋褚易或蔣南希相關的人員進行詢問,此刻坐在他和林澤對面的就是與秋褚易和蔣南希住在隔壁的一位男性鄰居。 談話經驗老道的宋崢嶸已經刻意將問題范的圍擴大許多,但是他最后從問話里還是沒有得到特別有用的東西。 也不知道是秋褚易一家故意不與人深交還是什么其他緣故,這位鄰居對秋褚易和蔣南希所知的事情甚少,只說秋褚易夫妻平時好像工作很忙,不過私底下卻是看起來和其他夫妻一樣恩愛,也從未聽到他們倆有過任何意見不合的時候,就更別提動手了在鄰居眼中,他們簡直就是模范夫妻中的模范。 然而在問話結束之前,這位男性鄰居像是經過思慮許久,才和宋崢嶸緩緩說出他曾經不小心發現的一個有關秋褚易的秘密。 宋警官,還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和這件案子有沒有關系他皺著眉頭說:我也是做生意的,晚上經常會有應酬所以有時候回家都快接近凌晨了,但是有好幾次我都洗漱完要上床了才看到秋褚易風塵仆仆地從外面趕回來,那車跑得也是一層灰,就跟剛去過外地似的。 但是有一次差不多凌晨兩三點了吧,我老婆卻和我說,她傍晚的時候還看見過秋褚易在家這位男性鄰居又朝著宋崢嶸他們眨眨眼,只不過眼神里的意味確實曖昧不明。 他以己度人地說道:警官你們說,他這肯定是一開始先回家了等到后面才出去的對不對?一般來講,工作上的事情不至于讓他幾次三番地半夜跑去公司處理,而且我們做生意的應酬時候的內容應該也都差不多。所以,我就一直以為他是在外面有了小的 但是這些也都只是我的推測??!沒有任何根據的,我也沒親眼看見,所以之前才不知道要不要和你們說。男鄰居最后補充。 看過最新資料的宋崢嶸聽見鄰居這么說,卻是立刻想到了一份材料里所寫的曾有目擊者在育英中學幾次看見秋褚易與安珀的內容看來這位男鄰居猜的大致不錯,估計秋褚易幾次半夜出門都是去育英中學見了安珀。 雖然這條消息警方早已掌握,但是宋崢嶸出于禮貌還是向這位提供線索的鄰居表達了感謝:好的,這件事情我們已經記下了,警方非常感謝您的配合! 接下來的時間里,宋崢嶸和林澤又問了好幾個比較重要的秋褚易公司員工以及蔣南希同事(這也是警方將他們叫來警局正式問話的原因),可是大家對這對夫妻的評價與之前那位鄰居都出乎意料地一致這種一直維持在人前的恩愛關系,如果不是真的,那就是秋褚易和蔣南希兩人都太會偽裝,他們居然從未被看出任何破綻。 直到問話對象進行到秋褚易的私人律師時,已經做了一上午無用功的宋崢嶸才再次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因為他知道,這很有可能是一個知道上司更多隱私與秘密的關鍵人物。 周文斌進入審訊室時臉上還是帶著金絲邊的眼鏡,再加上穿著連細節都十分妥帖的西服套裝,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是文質彬彬、極有風度的。 您好,我叫周文斌。他主動與宋崢嶸和林澤進行自我介紹,甚至還面帶職業微笑地說:我曾經是Arrow集團的法律顧問,同時也是秋褚易的私人律師。 如果成燁此刻在的話肯定會氣得暴跳如雷因為周文斌之前對待他和現在對別人的態度實在太不一致,簡直都能稱得上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 然而,周文斌這番客套卻沒能換來宋崢嶸的半分客氣。他依舊秉承著公事公辦的態度仔細進行詢問,仿佛恨不能將之前沒在其他人問出來的事情,全部從這位可能知道很多秘密的律師嘴中獲取。 不過周文斌這次表現得倒意外配合。在問話的時候幾乎就是宋崢嶸問他什么,他肯定能說出來一些東西,只是有的和問題相關有的無關而已。 在簡單聊了聊秋褚易公司方面的事情后,周文斌甚至還主動向宋崢嶸他們透露Arrow集團最近好像與夜天池簽了什么合同相對于之前那些問話者來說,這件事情絕對算的上是宋崢嶸他們一上午最大的收獲了! 可是當宋崢嶸還想再繼續往下問的時候,周文斌卻什么都不肯說了。 宋崢嶸很快意識就到了周文斌的伎倆:他表面看似什么都說了,可是實際上他說的只有他想讓警方知道的東西。 因此,他忽然出其不意問了周文斌這樣一個問題: 你私下和蔣南希認識嗎? 周文斌聽完沒有猶豫,直接搖頭回道:不算熟悉。雖然我是秋總的私人律師,但是只在業務上有往來,我們兩個私交都很少,而且秋總也很少和我提及家里的事情。 對于這個回答,宋崢嶸也絲毫不感到意外。 畢竟問了這么一上午之后,周文斌說的很像是這對表面恩愛暗地里卻藏得很深的夫妻能干出來的事。 但宋崢嶸卻還是有些不甘心,于是他又換了一種問法。 再問了一連串與蔣南希相關的無謂小事,并且幾乎不給周文斌任何考慮的時間之后,宋崢嶸才耐心地慢慢步入正題。 他又問:蔣南希生前是做什么工作的,你知道嗎? 周文斌經過剛才那番模式仍是未經思索,立刻回答:應該是外貿進出口行業。 那她在公司具體什么職位你清楚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周文斌被宋崢嶸連環追問得有些累了,精神上也難免有些疲憊。他摘下眼鏡又打了個哈欠,才緩緩說:秋總從來沒有和我提過。 那你知不知道蔣南希之前都做過什么? 因為警方尚未對外透露蔣南希就是史湘的事情,宋崢嶸本意是想從周文斌的嘴里試探秋褚易是否之前就知道蔣南希換過身份的秘密只不過讓宋崢嶸沒想到的是,周文斌聽到之后卻意外說出了另外一件事。 好像還做過護士吧 然而,周文斌說完卻是立刻變了臉色。 但是當他看到來自宋崢嶸和林澤的疑惑視線時,周文斌頂著后背冒出的那層冷汗,生硬解釋道:不對,我好像是記錯了。不好意思警官,剛才您問的問題太多,我有點走神,沒有聽清您問了什么。 宋崢嶸自然一眼看穿這種拙劣的借口,但是不管他接下來再怎么詢問周文斌,這位精英律師就像一只縮進殼里的烏龜,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再輕易開口了。 等周文斌終于從審訊室走出來的時候,鐘表上的指針已經指向下午兩點,早就過了吃午飯的時間。 可是心有余悸的他并未感到饑腸轆轆,反而走廊上的冰冷氣溫卻讓他頭一次感到難得的舒適。 因為隊里再次發短信讓宋崢嶸和林澤出來吃午飯,在周文斌走后不久,他們倆也跟著走出那間坐了一上午的審訊室。 不過兩人這邊剛把一只腳邁出門口,就聽見前方不遠處周文斌怒氣沖沖的聲音。 我靠,就連你也不讓我順心是不是?他像是正在對什么東西發脾氣:我讓你擋我的路! 說著周文斌就抬起右腳,想要將腳下那件礙事的玩意用力踢開。 宋崢嶸的視力一向不錯,他很快便認出來擋著周文斌道的看起來像是一只小雪球可已經開始供暖的警局里怎么會出現未融化的雪球呢? 就在他剛想起那個雪球是什么的時候,又聽耳邊林澤突然大喊:那是我的貓! 距離他們并不遠的周文斌顯然也聽到了林澤的這聲呼號,等林澤急忙跑到那只不知如何從辦公室逃出來的小貓面前時,所幸周文斌腳下的動作也跟著一滯,這才沒有將他們踹得人仰貓翻。 周文斌看著蹲在地上就像捧著寶貝一樣抱起貓咪的林澤,臉上神情登時變得五顏六色,眼神也是復雜無比。 最后他只是滿臉的晦氣,什么都沒說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尷尬,就腳步匆忙地離開了警局。 這邊等宋崢嶸也走過來之后,他沖著將小貓緊緊摟在懷里的林澤,笑著說道:瞧瞧,你都把人家給嚇到了!有你這么在乎貓的嗎?要不是人家及時住腳,估計那一腿能把你連帶著貓一起踹翻了! 然而林澤聽到宋崢嶸的調侃也只是跟著笑笑,并沒有做出任何反駁。 第50章 蔣南希,杜嘉蘭與安珀。 雖然昨天從周文斌那里打聽出了一些意外收獲,比如秋褚易可能和夜天池之間有瓜葛,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他故意放出來的煙霧彈。 但宋崢嶸在仔細考慮之后,還是叫來了一個他比較相信的部下,又和這人私下囑咐了幾句,然后便讓他順著Arrow集團與夜天池之間的關系繼續查了下去。 而從周文斌嘴里套出來的另外一條蔣南希曾經做過護士的消息,卻不禁讓宋崢嶸感覺疑惑,并且還是百思不得其解的那種。 當時看周文斌說走嘴之后的驚慌表情就足以說明,這是一條比較重要的信息??伤螎槑V現在就是想不明白這句話又會和十一二案件產生怎樣的聯系。 就宋崢嶸目前了解到的情況來說,蔣南?;蛘哒f是改名之前的史湘,她曾經在國內工作的記錄就只有夜天池,不曾聽史湘的家人提起過她念過護理專業,更別提她做過護士了但如果周文斌所言屬實,那么蔣南希做護士的那段時間很有可能是在她出國之后,這也就能解釋通為什么史家人不清楚這件事情了。 因為史湘在改名成蔣南希,再等到出國之后便斷了與家里人的來往,就連她與秋褚易結婚的消息都不曾告訴過家里。 而蔣南希與秋褚易相識、私定終身于國外,等兩人有了女兒秋楚楚之后才回的國,以上這些事實與時間線毋庸置疑,也都被清楚地記錄在十一二的案宗里。但宋崢嶸在反復查看那頁秋褚易審訊記錄里他所講述的過去時,內心還是存在兩點疑惑: 首先,如果秋褚易還是他所熟知的那個看似單純但實則非常有自己想法的學弟,那秋褚易在國外遇到蔣南希的時候就不可能不對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產生疑惑,甚至有戒心因為在記錄中,秋褚易說他是與蔣南希在一場私人聚會上相識的。 然而這番結識究竟是出于無意還是有心,再加上事情發生在國外并不容易進行校對,宋崢嶸目前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既然兩人之后結了婚還誕下一女,也有電影中常見的那種高富帥不計出身地愛上灰姑娘的可能性存在。 其次,還有另外一點讓宋崢嶸感到疑惑的就是,像蔣南希這樣一個有著不雅前職工作背景的女孩,她在五年之前又是如何擁有的那么一大筆閑錢支持她去到海外呢? 要知道,當時的國際機票價格對于富人階級以下的大多數人來說,都稱得上是一筆不小的負擔,更何況是一個夜總會中的陪酒女? 就算史湘在幾年之前通過自身努力成為了夜天池中的頂流,但她好像還沒有做到那種領班的mama桑位置,而在夜總會中除領班外提供特殊服務的女性人員,她們看似每場能收獲不少,但實際上在被場所和上級克扣之后實際到她們手的應該只剩下很少了。 這樣看來,蔣南希憑借自己攢錢出國的可能性相當小。不過想到這里,再結合之前的才想,宋崢嶸心中忽然又冒出來一個猜測: 如果支持蔣南希出國的這筆費用是被人贊助的呢? 比如說可能是某個和她相識的客人,客人見她長得好看就動了包養的心思,但礙于某種原因無法在國內進行,所以才自掏腰包打算帶小情人出國; 又或者說,也有可能是出于某種不可告人的交易或目的而不得不將她送到國外的什么人當推理進行到這里,宋崢嶸就無法避免地與他心中的第一個疑問再次聯系起來。 如果說秋褚易就是蔣南希的贊助人呢? 那他的兩個疑問就都能得到合理解答了因為是秋褚易將蔣南希送至國外,所以他才會對這個女人并不排斥并且與她結婚生子,而蔣南希支付不起機票費用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也難怪史湘的jiejie史渝會在審訊中幾次三番強調,自己meimei不可能無緣無故出國甚至和家里斷了聯系,也將所有矛頭都對準了秋褚易。 看來,十一二該案的突破點就在蔣南希出于什么原因才出國,她與秋褚易的相識究竟是兩人曾經的約定還是其中一人的可以安排了。 只不過,就算按照秋褚易是蔣南希贊助人的思路查下去,宋崢嶸心中估計警方這邊也很難查出什么。 萬一當時蔣南希接受贊助的時候并沒有通過銀行,而是直接收取的現金,當時她也沒有讓秋褚易幫忙買票而是自己買的機票,那這條線索基本無從查起,也不能作為證據了。 當頭緒被堵到這里,宋崢嶸不由揉了揉皺緊的眉頭,在心里暗暗嘆一句:要是有一個和蔣南希熟識的夜天池員工就好了,這樣就可以從熟人嘴里問出當年她的出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而宋崢嶸之所以感到頭疼,也是因為他昨天派人去夜天池想打聽蔣南希過去的情況時,結果從那里得到的答案幾乎都是沒聽說過這個人。 或許是蔣南希之前在夜天池的工作時間太過久遠,又或許是剛好與她相識的那些人都被故意遣散,總之,宋崢嶸想從認識蔣南希的人身上入手這條路也被徹底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