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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嘉秧迷糊向徐方亭張臂,咕噥道:“要姨姨?!?/br> 上次談韻之引導之后,這會談嘉秧主動尋人竟然會說“要姨姨”了。 徐方亭順手把手機塞褲兜,睡褲松緊帶不太緊實,褲腰危險下墜,她只好又掏出握在手上,抱起他,說:“你說‘我要姨姨’,我要姨姨?!?/br> 談嘉秧蹭她肩窩,含含糊糊復讀:“我要姨姨?!?/br> “好咧?!毙旆酵さ嗔说嗨?,輕拍他脊背,悠回了臥室。 談韻之一人枯坐半晌,兀自一笑,蓋上徐方亭的記賬本,推回她坐過的地方,起身伸了一個漏光的懶腰,打著哈欠回主臥。 * 談嘉秧在托班上課半個多月,終于被動交到一個朋友。 有個只比他大一天的男孩阿德,放學時指著談嘉秧跟他mama說:“mama,這是我好朋友秧秧?!?/br> 阿德mama便說:“是嗎,那你倆一起手拉手回家吧?!?/br> 阿德便拉住談嘉秧的手,可談嘉秧偏不給人家拉,標志性的哼哼唧唧又跑出來。 一個要拉手,一個也抽手;一個盯著對方,一個目光無焦點。 徐方亭激動又心酸,忙說:“談嘉秧,跟阿德拉手一起走好不好?” 談嘉秧叫道:“不要!啊——!” 阿德mama也勸解:“阿德,小朋友不喜歡拉手,你就不要拉了?!?/br> “哼!”阿德不快地松開,嘟著小嘴盯著談嘉秧。 談嘉秧終于安靜,忽然說:“拉火車?!?/br> 然后真的繞到阿德身后拉住他的衣擺。 阿德mama笑道:“行,你倆就拉火車吧?!?/br> 阿德也笑了,擺手大步往前走。 徐方亭暗暗松一口氣,單肩挎著他的書包。 阿德高半個頭,小肚子鼓突,渾身rou乎乎,已經接近40斤。動作威猛,步伐大而快,沒走幾步,火車頭幾乎與車身脫節,談嘉秧差點給拖著走。 阿德mama立馬提醒道:“阿德,秧秧走得慢,你要慢一點,等等他,別一會把他整摔了?!?/br> 還沒說完,談嘉秧果然撲倒在地,好在沒狗啃屎,竟然還笑瞇瞇。 阿德mama忙扶起來,喚來阿德:“阿德,你過來,你看看你?!硌?,對不起噢,阿德他不聽話,把你弄摔了,疼不疼???” 徐方亭干笑著說:“沒事沒事,疼了會哭的?!?/br> 阿德mama叫阿德過來道歉,阿德帶著犯錯的怯意,低聲說了“對不起”。 徐方亭教談嘉秧說“沒關系”,談嘉秧那一下摔得挺愉快,沒理會她,又對阿德笑:“拉火車?!?/br> 阿德笑開了,兩個人又拉起火車,磨磨蹭蹭往小區門口走。 “阿德這孩子動作太快了,我老怕他不小心撞到小朋友。像秧秧多斯文啊,像個女孩子的性格。阿德回來老說秧秧是他好朋友,還想讓秧秧來家里玩?!?/br> 阿德mama目光一直盯著自家孩子,怕又出意外。 徐方亭說:“談嘉秧性格是比較慢吞吞的,不像阿德那么靈活?!?/br> 兩人在不同樓棟,過了閘機沒多遠便到了岔路口,阿德大聲跟談嘉秧拜拜,談嘉秧沒反應過來,在徐方亭提醒下,才對阿德的背影再見。 “談嘉秧,阿德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徐方亭依然沒得到他的回答,談嘉秧估計連好朋友是什么都不知道。 “談嘉秧,跟阿德拉火車,開不開心?” “開心?!?/br> 談嘉秧在星春天學過情緒的分類,知道笑和開心就是發出“嘻嘻嘻”的聲音,但他開心的時候,遠還不會用語言表達“我開心”。 徐方亭說:“你說,‘阿德是好朋友’?!?/br> 談嘉秧重復了一句,徐方亭改成問句提問,引導他回答是,只能讓他自個兒感受好朋友的意味。 * 九月臨近末尾,談韻之問起徐方亭休假計劃,徐方亭一旦休假,不是獨自閑逛便是往孟蝶那邊走。國慶假期所到之處人山人海,去見孟蝶必然又要當情緒垃圾桶,她不如繼續上工。 徐方亭便說沒有。 “很好,”談韻之說,“4號我們去醫院做評估,已經排到了?!?/br> 前三天如正常周末度過,10月4日早上,三人坐車抵達兒童醫院,緊張是兩個大人的,嬰兒車上的談嘉秧因為早起,情緒有點低迷。 這次沒有掛號單,他們沒有直接見那個小臉男醫生,而是到分診臺報到,等一會評估醫生準備妥當便人工叫人。 行為發育??埔廊徊环Ω鞣N舉止異常的孩子,偶有年輕父母抱著襁褓出現,徐方亭和談韻之對視一眼,只有同一個意思:人家是來做普通體檢。 上一次評估的女醫生拿著表格問大廳:“談嘉秧來了沒有?” 徐方亭和談韻之練出不遜色于年輕父母的默契與敏捷,不約而同站起來,一人解開安全帶放人下車,一人背包,一同跟著醫生走向評估診室。 …… 一年過去,談韻之依然樂得其所地從足尖拔襪子,而談嘉秧早習慣從襪口到足尖方向脫襪子,評估結果所有項目處于邊緣數值,總體發育水平落后3個月。 談嘉秧一進診室,看見醫生的白大褂,怯怯說了幾遍“不打針”,應該是在星春天的教學卡片上學到兩者的關聯。 然后盯著醫生桌面的打印機,說“不出來”——談韻之在家搗鼓過幾次打印機,談嘉秧大概知道它會吐出紙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