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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方亭一不能幫孟蝶消滅婆婆,二不能幫她增加穩固之本,只能盡可能幫她罵兩句,讓她多開心一點。 徐方亭最開始來談家做工,希望有個女主人,多少可以體諒她一下?,F在對比一看,孟蝶婆婆果然像女主人,不容許孟蝶挑戰她養大一個好兒子的經驗與權威。 她和徐燕萍爭吵,還有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可以消弭大部分矛盾,婆媳之間只存在老公這一道擋板,要是擋板軟一點,遮擋不住唇槍舌劍,雙方早就遍體鱗傷。 避免債務的方法是不去借債,徐方亭想,婆婆既然不能消滅,大概只能未雨綢繆地不要找老公。 徐方亭無意識輕輕咂舌,厭嫌寫在上翹的嘴角,一道男聲在右上方炸開—— “唉聲嘆氣干什么?” 徐方亭肩膀一跳,倒抽氣撫胸道:“你怎么走路沒聲音?!” 低頭一看,瞬間明了。 又沒穿鞋。 談韻之拉過椅子在方桌另一邊坐下,和她形成直角,平常那是談嘉秧位置,今晚正好把BB椅洗了搬陽臺風干。 “是你太過投入,”他瞄了一眼桌上的本子,稀疏的字跡不像《觀星日記》,“在寫什么?” “記賬?!?/br> 談韻之說:“我不是讓你不用記嗎?” 徐方亭說:“記我自己的?!?/br> 他清了下嗓子,問:“給看看?” “賬本有什么好看的?” 但徐方亭還是往他那邊推了推。 談韻之拉過來,沒著急往前翻,就看攤開的這兩頁。 頁面字跡工整,條目一目了然,跟當初給他看的差不多。一頁可記滿一個月,偶爾有一兩筆“日用品”的支出,寄回家的數字大得驚人。 “你每月寄回家5000?” “對啊?!?/br> 徐方亭無聊地看小臂上的汗毛,在深色桌面襯托下,只能看見薄薄一層模糊的毛光。 “不過我媽找到工作了,下個月開始可以寄少一點,我就可以存學費了?!?/br> 學費暗含告別,談韻之頓了一下,說:“你媽有工資,你也要繼續寄回家嗎?” “對啊,貼補家用,”徐方亭說,“我閨蜜從開始打工就每個月寄回家,直到她自己成家。我認識的jiejie們好像都是這樣?!?/br> 談韻之指尖摩挲筆記本邊緣,說:“剛出來工作,不一定能穩定拿到薪水,不是更應該家里支援嗎?” 徐方亭反駁道:“窮人孩子早當家,能拿到路費算不錯了,哪里來的余力支援?!?/br> 談韻之說:“你看武俠小說里面,主角學有所成,下山闖蕩江湖,師父是不是給他一筆盤纏???” 徐方亭這回沒著急反駁,回想片刻,可那些主角似乎都是少年,共鳴少了一點。 “你好像也是?!?/br> 談韻之說:“對啊,我就沒給過我爸,都是他支援我。以后談嘉秧要是出去工作,我們家也會給他一筆啟動資金?!?/br> “可是,好像有點不一樣,”徐方亭朦朦朧朧感覺到差異,停頓片刻整理表達,“你看你們男生以后結婚了,還是留在家里,家人的投資沒有往外流。我們女生就不一樣了,一般要去和老公家一起住,錢就不能再貼補娘家了。仙姬坡的阿嬸阿婆們都說,養女兒能給家里掙錢也就結婚前那幾年?!?/br> 談韻之單手抱腰,手背托肘,食指關節有一下沒一下輕蹭著鼻尖,默然片刻才開口:“你怎么……說‘老、公’說得那么順口?” 徐方亭說:“不是‘老公’嗎?口語里面說‘丈夫’才拗口吧?” 談韻之堅持道:“不行,我聽不了,總覺得有點怪怪的……rou麻?!?/br> 他煞有介事地用抱腰那邊手搓了搓小臂,發出干燥低弱的聲響。 徐方亭眉頭微蹙,脫口而出:“又不是叫你老公,你rou麻什么呀?要不給你換個合適的表達,小東家?” 也許期待的生活漏出一線希望,徐方亭心情松快,管不住舌頭。以前胡言亂語那個人總是談韻之,現在竟變成了她。 客廳和廚房熄了燈,走廊燈光沒拐過來多少,這一隅攢聚了半屋子的光亮,頂頭的吊燈便成了追光燈,把兩人表情里的微妙照得無處遁形。 談韻之抬眼瞥她一眼,觸及她目光,又像磁鐵同極相遇,立刻轉開。 徐方亭突然覺得,攪亂氣氛那個人分明又是他。 她瞪他一眼,佯怒道:“難道不是嗎?” “是是是,”談韻之閉眼點頭,認命般說,“又是我嘴瓢了?!墒悄阋膊幌裾勥^的樣子,對結婚這些事怎么那么清楚?——???你談過了?” 徐方亭懵然道:“談過什么?現在不是談家里支援嗎?” “……” 談韻之兩邊小臂擱桌沿,十指交握,不知道是否該重復問題,或者換一套措詞解釋。 他幾不可聞輕輕一嘆,目光離開她,無意識挪到一旁—— “靠!” 他整個人從座位跳了跳,身子歪向一邊,盯著剛才看過的地方。 “干什——” 徐方亭還沒“么”出來,看向談韻之注視的地方,差點也從椅子跳起—— 談嘉秧不知道什么時候悄無聲息走出來,光腳站在兩人之間,一手揉著半瞇不開的眼,像她小時候看過的香港電影里的小僵尸。 談韻之大叫道:“你什么時候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