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之誠 第240節
“從對鄭學望的行蹤調查來看,鄭學望是在這一個月之內,才突然有了大額賭博的傾向……”紀詢慢慢說,“這一個月里發生了什么?讓鄭學望產生這么大的改變?!?/br> “或許是壓力?!被羧疽虻f,“如果人真的是鄭學望殺的,他內心肯定藏著極其沉重的壓力?!?/br> 這是一種可能性。紀詢想。但是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被羧疽蛳袷悄軌蚋Q探到紀詢的內心,他的聲音幾乎與紀詢的想法重疊,“如果不是內心,就是外因。有人在引誘鄭學望,引誘鄭學望去賭博,引誘鄭學望同許信燃靠近?!?/br> ——對。 ——寧市這么大,賭場棋牌室這么多,遠近大小,二三十家,怎么鄭學望和許信燃就選擇了同一家? 他們的相似點太多了。 都是醫生,都做違法手術,還都賭博。 這種相同的選擇,不能簡單的歸結為巧合,更像有一只手,有一個人,在暗處悄然讓他們靠近。 這只手,這個人,是已死的陳家樹? 還是…… 紛亂的想法中,有個身影,一個熟悉的身影,漸漸浮現出來。 會是他嗎? 會是…… “你想到了誰?”霍染因問。 紀詢轉頭,看見霍染因洞悉的眼。他沉默不語。 霍染因嘴角勾了勾,不是笑容,是理智的錨點:“紀詢,孟負山救過我們一次,我對孟負山沒有惡意。如果你覺得孟負山沒有任何問題,人不是孟負山殺的,你正應該讓警察調查他——調查他,也保護他?!?/br> “你有句話說錯了?!奔o詢突然說。 “孟負山不需要警察的保護?警察會壞孟負山的事?”霍染因側側頭,表現出輕微的不耐。 “不是這個。之前在陳家樹的山莊里,你說我既信任你,又信任他。我信任的人太多了?!?/br> “嗯——” “我確實信任你?!奔o詢說,“從來沒有想過你的案子,我會得到我不想得到的結果……但是孟負山……” 霍染因其實沒有說錯。 他和孟負山相處過許久,經歷過不少,但也分開過多年,獨自經歷了另外的事情。 他表現得很相信孟負山,他的表現一如他的思想。理智上,他確實堅定地相信孟負山。 但是內心……內心深處……潛意識中……如今他才驚覺……他并沒有那么相信孟負山。 人不至于是孟負山殺的。 紀詢依然抱持著最初的觀點,尤其是在查到了鄭學望殺人的動機之后。 但是越線并不只有真刀實槍殺人這一種情況。 既然在對鄭學望的調查中也看見了孟負山的影子,那么有沒有可能……孟負山明知一切,目睹一切,卻依然對鄭學望的殺意,陳家樹的死亡視若無睹? 更甚至,會不會,孟負山催化、引誘了鄭學望? 紛亂的大腦里,模糊人影身上的霧被一口氣呵去。 孟負山眉眼凌厲,冷冷看著紀詢。 心煩意亂的紀詢不愿去看孟負山,他轉而看向身旁的霍染因,霍染因和紀詢視線一觸,立刻若無其事挪開眼。 “我不需要這種區別待遇?!?/br> 風吹軟他的聲音。 他的聲音和他的話大相徑庭。 作者有話要說:因因:口嫌體正直 第二一三章 很短,很淺,很甜,很美。 兩個男人在警局的小后院里偷得半刻喘息功夫后,相攜回到了辦公室。 今天針對鄭學望的調查收獲了不少新的消息,接下去的調查方向也就跟著做了一定程度的變化。 首先,對于陳家和、曹正賓、孟中海這三個涉案人員的關注還得繼續,只是曹正賓和孟中海兩人,離開得早,行蹤隱蔽,目前警方還沒有抓到他們的馬腳。只有陳家和,在監控里露了頭,查監控的警察正沿著這條線加緊追蹤。 其次,鄭學軍的死亡情況必須弄清楚,如果20年前的打架斗毆人員真的涉及到了陳家樹,那么也許,這個案子的真相真如紀詢的直覺,就是鄭學望所做。 對于這個關鍵的線索,霍染因本想親自追蹤,但是思索片刻,還是安排給了文漾漾與譚鳴九,讓他們一面搜集當年涉事人員的資料,一面走訪調查,同時也別忘了抽時間再度探訪王桂玉,看看她是否遺漏或隱瞞了什么。 最后就是霍染因打算親自和紀詢調查的東西—— 鄭學望和許信燃的牽連,鄭學望口中提到的鵑山賭場。 譚鳴九對給自己和文漾漾安排的工作沒有意見,但有疑問。 “賭場有必要查嗎?”譚鳴九抹了把臉,“案子查到現在,重點還是很明顯的,毫無疑問,鄭學軍,鄭學軍就是鄭學望的理由和動機,我們弄清楚了這個,這案子就水落石出了。至于鄭學望是不是參與賭博,他賭博的場地在哪里,這不是我們的事,是隔壁治安大隊的事?!?/br> “說得有道理?!被羧疽螯c頭。 “那——”譚鳴九。 “那還是要查?!奔o詢姍姍來遲的聲音蓋過了譚鳴九。 “給我個理由?”譚鳴九。 “直覺?!奔o詢吐出兩字,殺傷性極大。 靠! 譚鳴九給了紀詢一個中指,別人說直覺不可怕,紀詢說直覺就可怕了,紀詢的直覺就和電視里的賭神一樣,賭神十賭九中,輸只輸在無傷大雅那一關;紀詢呢,十覺十中,雖然中途不免要走些彎彎繞繞崎嶇不平、乃至懸崖直跳的道路,但最后都成功地通向了終點站。 很神秘,很玄學。 只能說,是個狠人。 辦公室里沒人有疑問了,雖說星星掛著,月亮綴著,早到下班時間了,但大家還是埋頭檔案,努力工作,刑警的工作畢竟和別的工作不太一樣,人命關天,多做一點是一點,早破一日是一日。 查資料的事情,紀詢不是很急:“我出門晃一圈,順便給你們帶飲料,你們要喝什么?” “咖啡?!眡n 辦公室里的社畜給出了非常統一的答案。 紀詢聳聳肩,出了門,片刻后回來,兩手都拎了東西,左手是一袋子的熱咖啡,放在茶水臺上供大家自取,右手則是個透明的保溫杯,里頭紅的枸杞,黃的菊花,因剛剛泡下,在水中冒著小小氣眼——一壺枸杞菊花茶,被紀詢遞到了霍染因的手邊。 霍染因沒有進自己的辦公室,他就站在外頭的大辦公室里,手里拿著個文件夾,隨性靠在窗臺邊沿,專注工作。紀詢遞水過來的時候他沒有在意,直到水杯到了嘴邊,才感覺到不對勁,先看一眼透明保溫杯,再將訝然的視線投向紀詢。 “清熱明目?!奔o詢,“也養身?!?/br> 如果辦公室里其他喝咖啡的人聽見了紀詢此刻對霍染因說的話,恐怕會冒出很多小問號。 合著就只有霍隊需要清熱明目兼養身,我們都不需要了? 還好,大家都專注干著自己的任務,沒人多注意他們。 “謝了?!被羧疽?。 “真客氣?!?/br> 紀詢回答,往霍染因身旁站。他在計較著自己的站位,不能靠得太近,太近了別人一眼就覺得奇怪;但又不想靠得太遠,忙的時間里還好,來不及去想,但等稍稍閑下來,思緒能從紛亂的線索中抽離,身體就立刻感覺到了來自霍染因的引力。 吸引他往霍染因身上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紀詢注意到霍染因的視線又落到自己身上了,是他的小動作引人注意了吧。 他和自己的身體感覺拉鋸著,抽空說一聲:“你看你的文件,別管我?!?/br> 我隔空貼貼你,貼完做正事…… 霍染因忽然豎高文件夾。 攤開的文件夾后,他側頭吻上紀詢。 很短,很淺,又很甜,很美。 一對情人在燈火通明的辦公室內,在忙碌到讓人幾乎無法喘息的空隙里,偷空的親昵如流星劃夜般剎那短暫,但炫光的余波,長久的閃耀、輕顫,搖動心的宇宙。 * 由鄭學望牽扯出的許信燃與賭場中,紀詢和霍染因簡單討論后,確定:不妨先試著找找賭場所在。 但是鄭學望前往賭場的次數少,從他那里得不到太多確定賭場所在地的直觀線索,兩人的目光就自自然然地轉移到了許信燃身上——相較鄭學望,許信燃流連鵑山釣魚的時間長得多,再考慮是個老賭鬼,合理懷疑,他們都在一個賭場賭博。 這樣,找到賭場的希望可以暫時鎖定在許信燃身上。 不過想要突破許信燃,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紀詢拿起之前警方收集的關于許信燃的資料翻看: 資料顯示,許信燃雖然深陷賭博的漩渦,但他的社會地位,經濟狀況依然穩固,同事對許信燃沒有什么惡評,領導也認可許信燃的專業技術,非常器重許信燃。 “從這些來看,鄭學望和許信燃還挺相似的?!奔o詢嘀咕一聲。專業過關,領導器重,同事認可,還都是外科手術醫生,“還都賭博?!?/br> “恐怕這就是他們想要吸納的人?!被羧疽螂y得說了個冷笑話,“販賣器官的既然想一條龍到手術這一步,總要吸納些技術過關的醫生,做黑手術的時候才放心安心,免于醫鬧?!?/br> 道理還真沒錯。 紀詢繼續往下翻,離開了工作范疇,來到私人領域,許信燃和鄭學望的差異就出來了。 鄭學望未婚,目前來看也沒有感情糾葛;但許信燃已婚且在兩年前已離婚,有個八歲的兒子,名叫許銳,目前跟著前妻生活。 除此以外,許信燃的除上班之外的日?;顒?,并沒有太多花哨之處。 國內的醫生本來就忙,許信燃作為大醫院的主治醫生,空閑時間少,每日三餐都是在醫院的食堂里解決,除此以外,就是每天晚上的回家和每個周末的去鵑山釣魚——換而言之,就是個除了上班下班便去賭場賭博的男人。 “從上回的詢問中許信燃的表現來看,許信燃是在意孩子的?!奔o詢說,“這和詢問警察的想法正好不謀而合。畢竟在警方看來,虎毒不食子,再是游走于犯法邊沿賺黑心錢的人,在碰到自己家人的時候,總會找回些未曾泯滅的良心?!?/br> “只是看起來?!?/br> “對,只是看起來?!奔o詢,“許信燃抓中你們‘已經突破罪犯心理防線’的錯覺,在恰到好處的時間請來律師,想要的東西仿佛已經拿到,面前的人再也沒有價值,警方當然不想和律師和法律打交道,所以讓許信燃輕輕松松地走了……這就是他的狡猾之處……他完全拿捏住了你們的心態,卻將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的?!?/br> “是他們的心態?!被羧疽虻目跉饫?,突然添了些不高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