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之誠 第230節
柳先生話音落下,大屏幕一閃,切換到另外的畫面。 畫面的男人被兩位黑西裝侍應抓住,一位白西裝的經理走到他的面前,無視男人大聲的叱罵和掙扎,抬手揭下他臉上的面具。 面具除下,男人的真容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一陣驚嘆自旋轉餐廳內響起,餐廳里的人仿佛在嘆息“原來是你”! 接著,兩位侍應一路將男人帶向賭場外。 被帶走的人一路謾罵,一路掙扎,可挾持著他雙臂的人毫不留情,他一步步地靠近那扇他們進來的門……當門迫在眼前的時候,犯錯的人突然崩潰了,他開始嚎啕大哭,涕淚齊下,像是個被永久剝奪了吸食毒品權利的癮君子那樣狂亂失態。 賭博不是毒品。 有時堪比毒品。 他越失態,餐廳里的貴賓們看的越快樂,等到這人消失在門后,他們甚至給柳先生鼓起了掌,仿佛在贊揚柳先生成功清除了他們中間的一匹害群之馬。 同樣是誘哄,在柳先生面前明著來,可以;在柳先生眼皮子底下暗著來,不行。 柳先生說一不二。 船上規矩不容侵犯。 小小的插曲之后,大家繼續吃飯,繼續欣賞“節目”。 孟負山則以“去洗手間”為借口,自座位上站起來,跟上先前離開的紫經理。 紫經理,從二樓到了一樓,從賭場的一個門走出去,孟負山跟在后邊,在彎彎曲曲、壓抑單調的走廊里跟了半天,終于看見紫經理停下來,停在一個覆有白布的擔架前。 走到這里,不夠通風的通道內已經能夠聞到很沖的氣味。 其中最刺鼻的自然是血腥氣;除此以外,還有一股不能忽視香氣。 很濃很烈,像火一樣在燃燒的香氣。 應該……是自那里傳來的。 孟負山的目光停留在擔架上。 擔架是簡易擔架,不細看,幾乎要忽略那平鋪在地的細細桿子,而只能注意到白布在虛空中勾勒出一個人形的影子。 一個起伏的,女人的影子。 她面前有一具蓋著白布的擔架,這個擔架旁邊,已經站了黑西裝侍應,在紫經理的示意之下,其中一位侍應拉開身后的門。 門打開,一股呼嘯的強風吹進來,將覆蓋在擔架上的白布吹起一角。 這掀起的一角,掀出一張翹起在僵白臉上的紅唇。 死者長的什么樣子,孟負山無法在驚鴻之間看清楚,也許這剎那間他根本沒有看清楚死者的模樣,但他看清楚了那點殘留在死者臉上的笑容,詭異的笑容…… 笑容在孟負山的視網膜內一晃而過,兩位侍應很快抬起擔架,將擔架抬出通道門。 通道門外應該是甲板,能感覺到微咸的海風里裹挾著海浪的聲音。 接著,“噗通”一聲,什么重物被投入海中。 是尸體入海的聲音。 他們直接將死亡的女性投入大海。 弄清楚了這些,他不敢多做停留,無聲后退了幾步,準備離開這里。 就在這時候,在他退后的時候,他的余光發現后頭的地板上有到小小的影子。 光源來自頭頂,影子只在人的腳下。 他看見的,出現在后方的影子,意味著…… 有個人,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看見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第二零五章 會是誰?! 孟負山豁然轉頭,想要弄清楚是誰在自己的背后。 但又一陣疾風吹過通道,吹得他眼睛微微一瞇,等到他睜大眼看向暗影所在的位置時候,什么也沒有了。 沒有人,沒有物,連剛剛他所看見的影子都不見了。 …… “在想什么?”陳家樹問孟負山。 “……沒想什么?!泵县撋轿⑽⒁汇?,抬頭回答。 旋轉餐廳里明亮的燈光打在銀質的餐盤和瓷器上,照出彩虹似的細閃,大屏幕上依然放著可笑可恥的騙子戲碼,周圍衣冠楚楚的紳士也依然沉浸其中,不亦樂乎。 從蜘蛛網似的走廊回到也僅有五分鐘。 那走廊里被白布覆蓋的尸體、暗藏著呼嘯之意的海風,冷冰冰的落水聲,以及突兀出現,又突兀消失的暗影……全都遠去了,仿佛被一層磨砂似的玻璃罩著,隔在大腦的角落。 像夢一樣。 但不是夢,一定有個人曾經站在他身后……但或許,對方不是柳先生的人。 如果是柳先生的人,見到他鬼鬼祟祟,沒有道理不直接上前。選擇避免和他打照面,更有可能是他也是悄悄來到,悄悄觀察。 陳家樹不再言語,吃完了東西后,也沒“余興節目”結束,便帶著孟負山與阿賓離開旋轉餐廳,離開的時候,侍應送來一份白金請柬。 打開請柬,可見柳先生約陳家樹明日中午赴宴。 這必然是正式同陳家樹商議合作之事。 明天中午,最后的時間……要怎么做,才能破壞陳家樹和柳先生的合作? 從今天晚上時候的情況看,陳家樹和阿賓都對輪船里發生的部分情況有所輕視……無論怎么說,這都是一個好機會,一個比白天時候好得多的機會! 孟負山無意識地握住胸口的掛墜。 掛墜跳出衣服,因為常年的肌膚摩擦,紅色平安結開始褪色,金屬男孩頭像邊角也在掉漆,歲月沒有饒過這個被主人百般珍視的寶物,依然在它身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他用力握了握,如同握一只幸運符那樣,接著轉身出門,敲響阿賓的房間門。 沒一會,門打開,阿賓詢問般看向孟負山。 孟負山分他一支煙:“抽嗎?” “不用?!卑①e拒絕。 “不請我進去?” 阿賓方才側身讓開房間門。 雖然主人表現出的態度很難稱之為歡迎,但孟負山不以為意,徑自將煙叼入嘴中,深深吸了一口,再吐出來,煙霧里,他說:“向你打聽一個事?!?/br> “什么?” “大哥打算和柳先生合作嗎?”孟負山開門見山。 “我不知道?!卑①e,“你何不直接去問大哥?” 孟負山用鼻子哼氣:“做決定是大哥的事情,當小弟的,聽話就可以,何必cao心?” 阿賓沒有說話,但看他的表情,顯然這正是他的心聲。 “不過這次有點不一樣?!泵县撋浇又f,“柳先生很厲害,比大哥厲害得多?!?/br> 阿賓嘴唇動了動,反駁的話語似乎已經到了他嘴邊。但最后,男人沉默著,只是看著孟負山。 和阿賓聊天,很多時候像是在唱獨角戲。 獨角戲也得唱下去。 孟負山自顧自說:“又不夠講究。我出去的時候,看到他們在處理今天晚上意外死亡的尸體,直接就將尸體丟進海里了,像丟一具大型垃圾一樣?!?/br> “不然呢?”阿賓問。 “老話說得好,入土為安。這些小姐,怎么也替柳先生籠絡了不少客人吧?今天死的小姐,是因為向船上的人舉報客人違規才被打死的——她直到死前還對柳先生忠心耿耿?!?/br> 孟負山說到這里,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下阿賓的神色。 阿賓未必會在意一個根本沒有見過的小姐的死亡,但人總是對自己認可的價值觀感同身受。 “如果這就是忠心的下場,未免叫人唏噓?!?/br> “你管得太寬了?!卑①e說。 “也許吧?!泵县撋揭桓鶡煶橥炅?,他將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你說得有道理,我只是擔心大哥和柳先生這樣不講義氣的人合作,會有些不安全。還會——嗯——受到些許名譽上的損失?!?/br> 他站起來準備走了。 阿賓叫住他:“什么叫名譽上的損失?” “這倒不重要?!?/br> “說?!?/br> “大哥以講義氣出名,柳先生渾身上下看不到半個義,如果他們走得很近,弱的難免向強的靠攏……不過時代不同了,現在是錢的世界了,是柳先生的世界了?!?/br> 孟負山這樣說著,神色間卻充滿了蔑視。 這種蔑視刺痛了阿賓的眼。 可是孟負山沒有給阿賓反駁的機會,說完了的人立刻離開了房間,只留下滿腹話語的阿賓,在原地站了一會,沒有忍住,轉身敲響陳家樹的房門。 陳家樹在房間里接電話。 電話是游輪內線,聽他那敷衍的“嗯嗯啊啊”的樣子,不用說,肯定是有人來勸他帶著女伴下去賭兩把,而他沒興趣,那人便轉而想要收購他手里的籌碼,這時陳家樹直接掛斷的電話,連敷衍都懶得。 說來也怪。雖然陳家樹沒有涉足賭博的想法,卻也不會直接將手中籌碼清出變現。 好像在這艘船上拿著這點籌碼,就掌握有一樣錢也沒有辦法買到的東西。 一樣在船上的……合法殺人權。 接著陳家樹問阿賓:“什么事?” 阿賓問:“大哥打算和柳先生合作嗎?” 陳家樹:“你居然會過問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