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之誠 第206節
“骨扇?!被羧疽虺林?,“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骨頭?!?/br> 對,骨扇。 一把生物骨頭削制而成的扇子。 是什么動物的骨頭嗎? 或者,是什么人的骨頭嗎? 紀詢將這塊牌子捏了起來,放在眼前。 骨扇很薄,前后都有刻字。 仔細一看,正面刻著“舟航順濟”,反面刻著“風定波平”。 “唐景龍?!奔o詢低語。 這位奚蕾案中的醫藥代表的保險柜中,有艘木船,木船的甲板上邊,放置著一串掛脰錢,掛脰錢的正反面,便刻著這行字。 “這個和你們過去的案子有關?”趙霧看看兩人的臉色,稍一思索便明白了。 “應該有一定的聯系?!被羧疽蝾h首。 “那行,這東西可能還是得留在這里,不過文件證據我都給你發一份。順便找法醫驗驗這到底是什么東西的骨頭?!?/br> “多謝?!?/br> “小事,不用客氣?,F在快中午了……”趙霧低頭看一眼時間,“醫院里說藍蘭已經徹底清醒了,狀態還行。我看免得夜長夢多,也別等下午了,現在就去,趕緊問話,趕緊結束?!?/br> * 紀詢和霍染因再次看見藍蘭的時候,藍蘭正靠坐在醫院病床的床頭,望向窗外。 她脖子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或許是因為失去了過多的鮮血,她的臉上缺乏了最后的血色和生機。 負責藍蘭的主治醫生在讓他們進來前已經把藍蘭現在的情況說清楚了,傷在脖子,聲帶受到印象,讓其直接出聲回答問題或供述罪行是不現實的,但可以用手機或電腦打字溝通。 警方將兩樣東西拿給藍蘭選擇,藍蘭隨意看了一眼,挑了電腦,之所以做出這種選擇,紀詢思忖,也許只是因為電腦距離她更近一些。 趙霧坐在病床旁邊:“所有事情警方都清楚了。胡坤是梅麗麗殺的,你取代了羅穗的名字,實則你叫藍蘭,用胡坤醫??ㄖ尾〉娜嗣麨樗{存剛,是你爺爺?!?/br> 藍蘭眼睫顫動了一下,只是一下。 rou體的死亡不代表精神的消泯,但精神的死亡往往令rou體跟著消解,早晚而已。 “現在我們還需要問你一些事情,我希望你明白,說謊是沒有意義的?!壁w霧審視著藍蘭,他的態度絕對說不上溫和,警方的溫和并不至于揮灑在犯罪者身上。 但接下去的問題,并不由他來問。 開口的是霍染因。 “你知道老胡媽祖佛像里放著的東西嗎?”霍染因。 “知道?!边@兩個字,被藍蘭打在屏幕上。 “里頭有什么?”霍染因又問。 “新的身份證,一筆錢,一張名片?!彼{蘭,“他說,以后碰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換個地方,換個身份生活?!?/br> 沒有說骨扇。 是老胡沒有告訴藍蘭嗎? 紀詢和霍染因同時想。 “佛像里裝著逃跑的東西,你為什么不讓木匠店的人把佛像一起寄過來?” 而只要了老胡給你雕刻的人偶?明明這兩樣東西可以同時擁有,不需要選擇。 剩下的半句話,霍染因沒有直接詢問,只是觀察著藍蘭的模樣。 然而藍蘭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 她木然一會,打字說:“感覺逃不掉了,累了,不想繼續了?!?/br> “你知道名片內容嗎?”霍染因又問。 藍蘭搖頭。 “那么,你知道骨扇嗎?” 一張照片放到藍蘭面前,是那枚信封中滑落出來的扇子的照片。 藍蘭還是搖頭。但霍染因注意到,對方眼球輕輕動了動,那是正在回憶的表現。 “你知道?!被羧疽蚱降f,“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吧,現在還有隱瞞的必要嗎?胡坤死了,你也想死,這些秘密再不說,只會被埋入地里。只會將你曾經害過的羅穗——以及和羅穗相似的許多人,一同埋葬?!?/br> 一雙蒼白的手懸在鍵盤上方片刻,輕輕敲下。 藍蘭的回復化作一行端端正正的字體,在白色的屏幕上由光標吞吐出來: “我不知道名片,也不知道骨扇。老胡媽祖像中的東西,我只聽過,沒見過。但我記得,過去,老胡跟我說過一個故事?!?/br> “一個關于媽祖娘娘的神話故事。 “他說的這個故事,很異樣,很恐怖,我記憶猶新……” 第一八四章 天青青,地荒荒,孤船獨路凄慌慌 一切的故事都從一片迷迷蒙蒙的的海上開始…… 誰也不知他們在海上飄了多久,周圍總是霧蒙蒙的,他們占據著一條小小的舢板,舢板就托著他們,一路向前,一路向前……但前方什么也沒有,飄了多久,還是霧,看來看去,還是霧,連海上的水,也被霧給籠著。 他們上看不到天,下看不到海,前后左右,也是一樣的不清。 眾人已經又餓又累,仿佛便要死在這不知名的霧中,死在這窄窄的舢板上。這將死未死的境地里,海水忽然送來了一個挎包。 一道道視線齊刷刷凝聚在挎包上,一雙雙眼中充斥著將死之人的幽幽綠光。 挎包被撈了上來,領頭的船長急不可待地解開挎包。 只見挎包打開,里頭是個黑色桶包。 黑色桶包又被打開,里頭又裹了幾層鮮艷絲綢布。 如是三番,被妥妥當當包裹的東西終于展現在眾人眼前。 那是一個竹筒,卻非普通的竹筒,那竹筒的青皮上,描金作畫,鏤空雕刻,也不知多么精致,這時竹筒忽地自行打開,分作三爿,就中一爿放置著尊圣母神像,左右則是圣母坐下大將,大將眉目兇厲,猙獰威武,圣母卻仙袂飄飄,儀態萬方。 眾人緊盯著那神像,只覺滿天滿海的迷霧之中,這尊圣母神像奪人眼球,竟似透露出裊裊仙音,隱隱金光,幽幽異香。 “是媽祖娘娘??!娘娘圣德慈悲,青春永駐!” 說來也怪,明明并非所有人都知道媽祖娘娘,可這一刻,不知是誰控制了眾人的口,眾人竟異口同聲贊嘆出聲。 “天不絕人之路!”船長身旁,大副又驚又喜,“只要能將娘娘請出來,我們就能得救了!” “可是……怎么才能將娘娘請出來呢?”有一道怯怯的聲音響起,人群中的水手露出惶惶不安的模樣。 “素來求神要祭祀,不如我們做個祭祀,娘娘看見我們的誠心真意,定然下凡相幫?!北娙酥?,管事說話。 但這小小舢板之上,眾人兩手空空,祭品又從哪里來? 正當大家一籌莫展之際,原本平靜如死水的海面突然如同沸水翻滾,船長驚疑道:“底下魚群聚集,它們馱著東西!” 這些東西浮上來了,先是軀干,再是手腳,再是死人的面孔。 那一張蒼白死人面孔,所有人俱都分外熟悉,那竟是船長的臉! 怎么回事? 船長明明好端端活在舢板上,為什么會變成尸體,又出現在海中,海中死了的是船長嗎?舢板上活著的是船長嗎? 船長迷惘地看著自己的尸體,周圍的人迷惘地看著船長,正當眾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管事突然擊掌一笑:“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船長連忙問。 “祭祀祭祀,重在誠心,還有什么比向娘娘獻上我們自己更加誠心?”管事說。 這句話恰如洪鐘大呂,指點迷津,大家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贝L說,“我應該把我自己獻給娘娘?!?/br> 他說干便干,出手撈起自己的身體,左看右看,審視良久,突然伸手掰開自己的嘴,將嘴里的舌頭扯出來。 那舌頭紅通通,軟塌塌,扯得船長氣喘吁吁,終于把整根舌頭都扯了出來,他唰地割掉自己的舌頭,獻在娘娘跟前。 等船長做完這事,翻涌的海浪又吐出兩具尸體,這回是大副與駕助的尸體。 看這情景,眾人頓時對管事所說堅信不疑,大副和駕助連忙撈起自己的尸體。 大副和駕助同時撈起自己的尸體,尸體上恰有一只刀魚,倒也趁手,他們便用刀魚做刀,開膛破腹,挖出自己的腎,緊跟著獻上。 接著又來一具尸體,是剛才發聲的水手,水手力氣大,想出風頭,便砍了自己的腦袋,將腦袋用力一砸,砸出道縫來,又將里頭的東西都掏空,再放進海里刷刷洗洗,便把頭殼做碗,恭恭敬敬地獻在娘娘身前。 又來是管事,管事的尸體也飄了上來,也撈上了自己的尸體。 他左右看看,搖頭晃腦,割開軀殼,將里頭的血液都放出來,又淋些海水上去,如此攪和攪和,便以手指沾上,在虛空中書寫文字,念念有詞,恭請娘娘: “天青青,地荒荒,孤船獨路凄慌慌” 那天更黑,霹靂轟隆,銀龍飛舞;那風更大,巨浪滔天,漩渦頻出。 “靈風繞,繞行前路辟諸邪” 風又起,卻不是狂風,而是不知哪來的一縷清風,清風壓倒了狂風。 “神光赫,赫照眾鬼魂魄飛” 天邊裂出一道縫隙,仿佛一只無形的巨手,將那濃重的霧氣輕輕撥開,天光便從縫隙中灑落下來。 “媽祖娘娘速速顯神通!” 最后一聲,管事拔高嗓音,嗓音尖利如公雞鳴叫。 可媽祖娘娘雖顯了神跡,卻并未現身。眾人情知是祭品還不夠的緣故,因為海中還有尸體,較之先前一具具出現浮得快些了,接二連三浮起來。 余下的人立刻熱火朝天干了起來,將各自軀體上的好rou整塊砍下,又將零碎部分串成rou串,再有一些則剁成rou糜,如此一同獻上。 終于,霧散天清,金光閃耀,在天空最正中的位置,勾勒出一個綽約多姿的仙子形態,那便是媽祖娘娘! 娘娘安坐云端:“你們所求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