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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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役們看到青白玉鎏金令牌,神色已經不比方才,一溜兒的開始打飐兒,心里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捅了馬蜂窩。 他們回答不上來,云禩也沒想讓他們回答,反而是四爺胤禛,冷笑一記,涼涼的道:八貝勒的父尊,自是當今圣上。 八貝勒? 圣、圣上?! 方才還囂張的仆役愣是變成了口吃,一個個結結巴巴,連一句完整的人話兒也說不出。 云禩的笑容越發溫柔親和了,笑意卻不達眼底,第二次發問:哦?即是如此,四哥你可知,辱罵當今圣上是甚么罪? 四爺胤禛十足配合,開啟了雙打模式,薄情的雙唇輕啟,低沉陰鷙的嗓音只吐出一個字兒 死。 第23章 死。 咕咚 胤禛一個字兒落地,楊河臺家的仆役傻了眼,竟是雙膝一軟,眼目無神,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何人喧鬧! 有人聞聲從宅子里走了出來,一男一女,男子四五十歲年紀,看著打扮像是老爺,不用說了,必然是楊河臺本人無疑。 那女子年紀不到二十,也就十七八左右,扶著楊河臺走出來,與楊河臺生得有些許相似,應是楊河臺的女兒。 楊河臺呵斥的走出來,打眼一看,正好與云禩手中的青白玉鎏金令牌一對,先是怔愣,緊跟著整個人觸電一般篩糠,不由分說咕咚一聲跪在地上,拽著身邊的女子道:女兒,快!快跪下! 云禩幽幽一笑,道:楊河臺,你倒是識貨。 不知欽差大臣到此,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楊河臺跪在地上,咚咚磕了兩個響頭。 甚么欽差!老九胤禟道:睜大你的招子仔細看看! 不是欽差,卻比欽差說話還有分量 楊河臺跪在地上,心虛的厲害,又是一連串兒咚咚咚的磕頭。 云禩擺弄著手中的令牌,挑眉道:楊河臺,何故行此大禮呢? 楊河臺顫巍巍的道:奴才奴才該死! 你也知道自己該死?云禩輕笑了一聲。 這一聲溫柔的輕笑可把楊河臺嚇得不輕,臉色慘白,一個勁兒的流汗,立刻改口道:奴才奴才知錯了!饒命??!饒命??! 胤禛瞇著眼目,語氣冰冷:知錯?你錯在何處? 好一道送命題!云禩不由多看了一眼胤禛,四爺果然便是四爺,小情侶吵架的送命題,竟被四爺活用到了此等大場面兒上。 讓楊河臺自己說自己錯在何處,往小了說,避重就輕,四爺能繞過他?往大了說,但若是說到了旁人不知情的內幕,豈不是自掘墳墓? 楊河臺抬起袖袍擦了擦額頭上滾下來的冷汗:奴才奴才知情不報,耽誤耽誤了渾河災情。 還有。 還還有?楊河臺眼珠子亂轉,道:對,還有,奴才的仆役沖撞各位皇子大駕,該死!該死! 饒命??! 大人,饒命??! 小的們不知情,不知情,再也不敢了。 那些仆役們一聽,立刻咚咚咚開始磕頭,生怕自己磕頭磕的不響亮被怪罪了去。 還有。胤禛不依不饒的道。 還楊河臺跪在地上,擠牙膏一般道:奴才 怎么?胤禛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河道總督:還要我給你提個醒兒?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還有 別拐彎抹角了,胤禛道:撿重點說,便說說河臺大人是如何縱容閘夫阻運,又是如何強迫百姓捐款,十成十的款銀是如何變成了六成的假銀子。 楊河臺直接五體投地撲在地上,大喊著:四爺!四爺明鑒!奴才四爺您說的這些個,奴才真的不知情??!當真不知請! 你不知情?胤禛冷聲呵斥:到了如今,你還打算魚目混珠,蒙混過關么? 楊河臺急得滿面通紅:不敢欺瞞四爺,奴才真真兒不知情,閘夫閘夫與奴才雖沾親帶故,但奴才從未教唆閘夫為非作歹??!奴才雖不是個好官,但但膽子不大,更不敢克扣捐款,請各位爺明鑒!明鑒??! 楊河臺說著說著還哭了起來,那模樣兒真的渾似被胤禛嚇破了膽子。 楊河臺的女兒也連連磕頭,哭得梨花帶雨,求請道:各位大人,家父字字肺腑,不敢欺騙??!渾河遭災,家父的確的確知情未報,那是因著災情起初并不嚴重,家父不敢上報,掏空了自己個兒的積蓄來堵災洪,哪知哪知后來連天大雨,災情不得控制,這才 云禩輕柔的道:這么說,還是我們四哥的不是?苛責了你去,你倒是委屈了。 云禩和胤禛,一個溫潤如三月春風,一個凜冽如料峭冰錐,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雖沒有提前準備,卻配合的天衣無縫。 楊河臺聽到云禩的溫柔軟語,卻嚇得面如人色:奴才不敢!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奴才不委屈。 胤禛冷笑道:你既不認,也罷。將閘夫帶來,你二人當面對質。 是是,楊河臺道:奴才這就叫人去帶閘夫來。 胤禛還有后話:還有,把賑災捐款的名目賬簿拿來,我一條條親自過目。 是是!楊河臺倒是沒有打磕巴,連連點頭,道:馬上!奴才馬上便把賬目取來,請各位爺稍待。 楊河臺說罷,對女兒道:蘭兒,還不快去,為各位大人導路下榻。 是,父親。 真真兒是巧了,那楊河臺的女兒楊氏,閨名也喚作蘭兒。 楊氏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還掛著淚珠兒,連忙擦了擦眼淚,戰戰兢兢的為眾人導路。 宅邸里空房多,楊河臺又不敢怠慢了諸位皇子,全都拾掇出來。楊河臺很快親自捧著賬簿前來,將賬簿一摞一摞的放在桌案上,卑躬屈膝的道:四爺、八爺,賬目都在這里了,這是全部的,奴才不敢窩藏。捐款抗災捐款一共六十萬兩,奴才也不知這六十萬兩十足銀,怎么的就變成了六成銀??!這些銀子之中還有奴才自己捐款的銀子! 楊河臺一問三不知,閘夫的事情,偷換款銀的事情,他甚么也不知道,仿佛是個糊涂官一般。 胤禛曲起食指,叩叩敲了敲案幾上的賬簿:你知不知,看了賬目便清楚,先退下。 是是,奴才已經令人去尋閘夫,閘夫尋到之后立刻帶來拜見二位爺,那奴才先退下去了。 楊河臺說罷,連滾帶爬便跑了,生怕胤禛又把他叫住似的。 楊河臺離開,胤禛隨手拿起賬目分給眾人道:六十萬款項,若是作假,必定會有紕漏,勞煩各位弟弟看仔細一些。 就連十三和十四也分了一些賬目,眾人當即動手細細查看起來。 六十萬,這個數字可不小,對于諸位見多識廣的皇子來說,六十萬銀兩雖不是天文數字,但也是一筆不小的款項了,對于平頭百姓和商賈來說,更是巨款。 這些捐款都是當地的百姓和富賈捐獻上來的,所以條條框框非常繁雜,眾人到達宅邸之時天色已經黃昏,一看賬目便誤了時辰,云禩翻看著賬簿,一抬頭,便看到了老九抱著高高摞起的賬本,險些打起呼嚕。 小十三坐在椅子上,因著身量還未展開,兩只小腳丫沾不到地面,賬簿戳在案桌上,腦袋藏在賬簿后面,仿佛上課偷偷睡覺的小學生,亦是睡著了。 十四胤禵倒是沒有睡著,端端正正的坐著,但是他年紀也不大,終歸十歲出頭,精力有限,困得上下眼皮差點粘起來。 他們一路車馬勞頓,又往災區快馬加鞭的趕路,別說十三十四還是孩子,老九也吃不消了。 云禩活動了一下酸疼的肩頸,目光一轉落在胤禛身上,與其他皇子不同,胤禛微微蹙眉,板著唇角,陰沉著一張不茍言笑的臉面,仍然一絲不茍的翻閱著賬目。 云禩放下手中賬目,道:四哥,天色夜了,讓弟弟們都去休息罷。 胤禛的目光終于從賬目上移開,卷著賬簿,用尖端輕輕敲了敲案桌。 ???老九猛地醒過來,眼神迷茫的胡亂擦著口水,道:找找到紕漏了? 云禩無奈的道:還未找到,你們若是困了,先去歇息罷。 十三困得不行,揉著眼睛,頭暈腦脹的直打晃兒,十四則是道:八哥,弟弟還不困。 胤禛語氣不容置疑,完全便是專*制家長的典范:去休息。 是十四胤禵不敢再說甚么,站起身來,看的出來,十四的性子比較圓滑,不愿意與胤禛起沖突。 弟弟們全都從胤禛的屋舍退出去,唯獨留下云禩和胤禛兩個人。云禩往日里加班習慣了,他的工作便是如此,忙起來忙的天昏地暗,況且云禩一個人住,家里沒有旁人,就算回到家面對的也是空落落黑漆漆的空房,所以早便習慣了熬夜加班。 云禩反手揉著自己的肩頸,隨口道:四哥,你讓弟弟們都回去歇息了,怎么的不見讓我也去歇息? 胤禛面對云禩的調侃,眼目都沒離開賬簿,淡淡的道:你若是困了,自會去歇息。 云禩挑挑眉,繼續看手中的賬簿。 胤禛又看罷了一本賬簿,將賬本噠一聲撂在案桌上,道:你那面兒查的如何? 不容樂觀。云禩搖頭道:賬目嚴謹的很,這楊河臺若不是大智若愚,裝傻充愣,把你我都頑弄在鼓掌之中,那么 胤禛似乎知道他要說甚么,很了然的接口道:那么偷盜款銀之人,或許當真不是他。 原四哥也這么想?兩個人大半夜對著看賬簿實屬無趣,云禩隨口打趣兒道:看來我與四哥還算是心有靈犀了。 這需要甚么靈犀?胤禛實屬鋼鐵直,繼續道:這些賬目如此嚴謹,你我二人竟是一點子差錯也找不出來,能做成這個地步,正如你所說,除非楊河臺裝傻充愣,有把你我二人都頑弄于鼓掌之中的本事兒。 哼胤禛說到此處,冷笑一聲,頭頂上冒出讀心術的文字泡,小表情挺胸抬頭搖著扇子,十足的自信。隨即又道:能將我頑弄于鼓掌之中的人,怕還從未出生過。 胤禛這話聽起來仿佛吹牛,牛皮都要給他吹炸了,但不得不說,胤禛身為未來的鐵腕皇帝,的確是有些手段的,想要愚弄雍正皇帝,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兒。 云禩若有所思的道:況且想要將六十萬兩款項重鑄成六成銀,偷走轉利,動作恐怕不會小,我尋思著只憑借河臺一個人可能做不來,除非上頭有人。 胤禛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看來這一趟咱們來對了,不管款項的事情和楊河臺有沒有干系,這后背怕是都會拎出一大批人。 云禩沒說話兒,挑眉看著手中的賬簿,心中微微嘆了口氣,云禩是最不喜多管閑事兒之人,沒成想,這回自己撞上了閑事,但此時想要抽身,恐怕為時已晚。 罷了,左右閑著,便管一次閑事兒 兩個人一時無言,俱是仔細的查看賬簿,眼看著已入了后半夜,云禩的身子大病初愈,漸漸感覺力疲,支持不住,頭腦昏昏沉沉,分明還不想睡,身子卻不這么認為,自顧自閉上了眼睛,手肘支著案桌便睡了過去。 云禩睡得很淺,也不踏實,心里還想著查看賬簿之事兒,突然感覺一股暖源靠近而來,仿佛有甚么人,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面頰,帶著一股說不清的愛憐。 手掌的熱源從面頰轉而游移到了云禩的唇角,指尖暗昧的摩挲著云禩的下唇。 是誰? 云禩的意識從淺睡中慢慢回籠,一時還未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在查賬簿,不小心睡著了?這里分明是便宜四哥下榻的屋舍 云禩睜開眼目,耳邊聽得嘻嘻一聲嬌笑,并非是胤禛的笑聲,反而是個女子嗓音。 云禩立刻抬起頭來,戒備的看向對方,竟然是楊河臺的女兒楊氏,閨名喚作蘭兒。 屋舍里并沒有胤禛,舍門大開著,不知胤禛是不是有事兒臨時出去了,倒是叫楊氏溜空走了進來。 楊氏與白日里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不見懼怕膽小的神色,笑起來帶著一股曖昧的蠱惑,雖天氣已經入夏,但災區堪堪下過大雨,天氣比旁處都涼很多,楊氏卻只穿著貼身的輕薄小衫子。 腳踩蓮步,嫵媚嬌笑的走過來,柔若無骨的手掌摟住云禩的脖頸,撒嬌道:八爺,您怎么都不來找蘭兒?白日里裝得渾似不認識蘭兒吶! 梆梆! 云禩心頭一跳,自己識得蘭兒?是了,怕是以前的原主兒識得,但云禩毫無記憶。 云禩面色鎮定,挑眉看著明里暗里挑逗自己的楊氏之女,唇角一挑,突然伸手抓住楊氏白藕一般的手臂 時辰已入了后半夜,再過不久便要天亮,胤禛抬頭一看,云禩也睡了過去,支著手臂,睡得規規矩矩,另外一手還拿著賬簿。 胤禛微微搖頭,有些無奈,本想叫他去床上再睡,但左右一思量,也沒多久可供歇息,平白叫醒了云禩,反而歇息不好,便沒有喚他。 沙沙 輕微的腳步聲從門外響起,是返回的豹尾班侍衛來復命了,胤禛長身而起,推門走出屋舍,帶著豹尾班侍衛走遠一些,以免打擾了云禩歇息。 豹尾班侍衛折返回扈行的御營,將災區的種種告知圣上,圣上大怒,準備親自前來查看,已經在趕過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