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從意外懷上這個孩子開始,段南風對這孩子的感情一直都十分復雜,說不上十分厭惡卻也絕對不喜歡。 可到底是自己丟了半條命生下來的孩子,齊晉想要殺了這孩子,他是絕對不會肯的。 所以當齊晉的人過來想帶走這孩子的時候,段南風瘋了一樣撲過去將孩子搶過來護在懷里,又猛地轉頭瞪著齊晉,一雙桃花眼仿佛在冒火。 一旁的季霜見到此情此景后眼珠子一轉,趁著守著自己的侍衛不注意,一個手刀劈向他后便奪過對方手中刀。 南風,拿著! 季霜奪過刀之后自己也不用,只三步做兩步上前將刀塞進了段南風的手中。 段南風暗衛出身自然不會用不了刀,他甚至可以說是很擅長用刀,這會兒至多因為剛生完孩子用不上從前那般力氣罷了。 可不等他拿著那刀找個一刀斃命的地方給齊晉來一刀,便被季霜抓著握刀的手一個用力,竟是直接將齊晉的右手砍了下來。 齊晉的右手被砍下來瞬間,季霜貼在段南風耳邊說了句:留著他的命才好慢慢報復,別叫他死得那般痛快。 隨后他從段南風身后退開,仿佛他只是將刀遞給了段南風而已。 這等變故惹得在場眾人都愣了一瞬,還是齊昭反應快些,迅速帶人上來將齊晉抓住。 隨后他們又想去抓季霜,卻被段南風給攔了下來。 而段南風不僅將他們攔了下來,還將刀架在了齊昭的脖子上。 這下就連齊昭本人都愣在了原地,他苦笑著與段南風對視許久,問:你還沒有消氣,對不對? 消氣?段南風低下頭自嘲地笑了一聲,隨后猛地抬起頭瞪著齊昭,你覺得我一直以來的恨,都只是跟你生氣,跟你鬧脾氣嗎? 南風,我怎么敢這樣想。你恨我也好,愛我也好,什么都不做與下狠手報復怎么樣都好,只要你不離開我,無論什么我都聽你的。齊昭怕極了段南風下一句是要帶著孩子離開,他說了這話后還打量著對方的神情,生怕因為自己這話而惹得對方氣壞了身子。 可段南風顯然并不是這個打算,他將刀往下壓了壓,瞧著卻不像是要砍齊昭一刀的意思。 就在齊昭猶豫著想再說些什么的時候,卻聽見段南風說:跪下。 齊昭愣了一瞬,他身后包括易桓宇在內的將士們都愣了一瞬,誰都沒想到攝政王造反這日會發生這樣的事。 外頭傳言的那位攝政王的男寵,在這一日持刀架在攝政王的脖子上,讓攝政王跪自己。 可齊昭也就愣了那么一瞬,他在這時候猛然想起當初段南風說過自己想要什么,當即便跪在了對方身前。 我仔細想了想,你親手捧給我的像你感動自己的贖罪,可若是我在臨門一腳時從你那兒搶來,叫你我位置顛倒變為你跪在我的腳邊,那才是報復你。 段南風說著,沒有收起刀,而是繼續用刀壓著齊昭,壓至齊昭的嘴唇碰到他的腳背時才停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修了一下砍齊晉那里 第37章 齊昭造反一事本就不在京城各家的意料中, 更何況齊昭造反到了最后被一個傳說養在齊昭房里的男人搶了皇位。 聽說從前京城傳言那位齊昭房中人奪了皇位時,京城這些個世家個個都不敢相信,甚至還在想會不會是齊昭與段南風的某種房中情趣。 可等到傳出消息說段南風不日就要登基, 這些個世家才真的清醒過來, 不再去奢望這只是一個假消息。 御書房內, 段南風裹著厚厚的狐裘,一手捧著手爐, 一手撐著腦袋看桌上禮部呈上來的登基大典章程。 雖說從生完孩子算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但要是按照女子坐月子的時間,那他根本還沒到能夠出門的時候,加上那日生產完沒多久便出去吹了冷風, 更是身子有些不好。 身子不好便體現在段南風如今坐在燒上了炭的御書房都覺得有些冷,一冷便想起齊昭那日被帶走之前還勸自己多注意身子,仿佛段南風如何對待他都沒有關系, 只要段南風好了那一切都是好的。 這樣的認知多少讓段南風覺得有些煩躁,他是想要報復齊昭的, 若剛剛開始便被對方那一點關心打動,那他的報復又該如何進行。 從前的段南風并不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 可跪在齊昭腿邊那些年總讓他覺得不舒服,不舒服到不報復便覺得絕對不行。他想,該是因為自己那般卑微地將一顆真心捧上去, 可人家卻一邊睡你一邊只把你當做小玩意兒,所以他才才心中不平。 加之十五的死,雖說許多人都在叫他放下, 至少放過自己,可他還是很難不將十五的死怪到齊昭頭上,怪到自己頭上。 若將十五的死輕飄飄揭過, 那他根本不會原諒自己。 禮部的官員將章程都給段南風之后便離開了,御書房內只剩下他一個人在那一點點看著桌上的登基大典章程。 沒看一會便聽見御書房的門被人打開了,他方才特意囑咐跟在身邊的太監不要過來打擾,也不知這會兒是誰這么不長眼跑到御書房來。 段南風一抬眸,想瞧瞧是誰的時候,正好看見季霜一身緋紅跨進門來。 季霜 一瞧見他,段南風不免想起那日砍在齊晉手上的一刀,想起對方握住自己右手的溫度,想起對方撲在自己耳邊的熱氣與那冰冷的話語。 那日的段南風拿下齊昭,將人押入大牢的時候才轉頭去看季霜,周圍已經沒有人圍著,齊昭帶來的將士們都被易桓宇帶出了皇宮。 他看著站在自己身旁以勝利者的姿態狀似癲狂地望向前方的季霜,突然就想明白了許多。 季霜知道段南風是自己的弟弟,但季霜沒有直接來找段南風相認,而是在聽說段南風的遭遇之后借著被齊昭按死的徐家之名入了齊晉麾下。 后來,又拿著齊晉的人消耗齊昭,同時也在消耗齊晉,反正只要齊昭不會傷了段南風,只要把段南風這個至關重要的一環捏住,就不用擔心最后的結果。 而且,杜泉對段南風也有那些齷蹉想法的事情,季霜應該是知道的。 透露消息給杜泉,再透出一些不會放過段南風的消息,杜泉一定會來給段南風通風報信,之后只要杜泉回去他便能夠勸說齊晉給他機會虐殺杜泉。 再后來呢,再后來他教唆齊晉讓自己來抓段南風,讓齊晉以為抓住段南風便萬事大吉了,再用段南風出事這樣模糊的消息來讓齊昭火急火燎帶兵殺進皇宮。 最后憑一身武功當著齊昭等人的面先傷齊晉,再讓本就有心坐上那個位置的段南風從齊昭手里搶下那個仿佛觸手可及的位置。 齊昭這個時候對段南風的感情混雜著愛與愧疚,根本就不可能不同意。 季霜的每一步棋,幾乎都涉及到了段南風,都能跟段南風扯上關系。 段南風感激他,也許了他高官做,但那日段南風還是問了對方,將他好不容易想明白的一切化為一句話。 哥,我也是你的一顆棋子嗎? 回憶在這里戛然而止,段南風挪了挪坐著的位置,將撐著腦袋的那只手也放在手爐上暖暖,掀了掀眼皮問:季哥今日進宮是有什么要事嗎? 季霜聽見他叫自己季哥時腳步一頓,扯起一個笑來說:沒事就不能看看你?記得那時候你剛生完孩子便被齊晉抓出來了,該是到現在都沒將身子養好,哥哥自然不放心。 提起這個,段南風臉上笑容一僵,低下頭去才重新綻放笑容,說:那也是季哥的一步棋,沒有季哥的那步棋便沒有今日南風坐在這龍椅上。 季霜走上前伸手摸了摸他懷里的手爐皺皺眉,喊了人進來換一個熱乎的手爐后才說:哥還是想聽你喊三哥哥,就像小時候那樣。 小時候的事情,其實段南風已經不記得了。 徹徹底底的不記得,被人拋棄后流浪,又被好心人撿回家,遇上災年家中死得只剩下他,他又一次開始流浪才遇見齊昭這些事,多半還是季霜講給他聽的。 不過對養父母的記憶還是有的,只是那時候他剛記事沒多久便被拋棄,該是將那從前的事都封在了內心深處不再觸碰,才會造成后來的他什么都不記得的結果。 他也依稀記得養父母說他剛到的時候話都不說一句,養了大半年還當是撿了個啞巴,后來才知道不是啞巴,只是很不愛跟人說話。 季霜說他是家里最小的一個,說自己是他的三哥,小時候剛會叫人,第一個叫的就是三哥哥。 段南風不記得,他連自己被拋棄都不記得,如何能記得有個三哥。 但段南風不記得也沒什么,季霜并沒有在意這件事,只是偶爾說話間會聊一些從前的事。 偶爾會說得多些,偶爾呢,就只是這樣提上一嘴。 段南風不叫他停,也很少接話,說得多了也是不記得,季霜也識趣,見段南風對原來的家不感興趣,便也只是偶爾提上一嘴提醒段南風他們是兄弟。 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 既是三哥哥,那前頭該是還有兩個哥哥,還有爹娘,怎的從未聽你說起過? 從前段南風并不問這些,可今日卻是破天荒地接了話,還問了這么些問題。 這幾個問題一下將季霜問了愣了一瞬,隨后笑出聲來,笑得如那日一般帶著些微癲狂。 他說:爹娘早死了,至于那兩個哥哥,當年說什么都要將你留在那兒,后來街上瞧見你還牽了狗去咬你。哥哥當年沒用救不了你,如今有辦法了,自然是將他倆弄殘了扔在南邊的小島上,每日有人給他們送吃食好叫他們拖著殘缺的身體茍延殘喘,卻永遠都別想逃出去。 段南風聽著這話,有些不敢相信地抬眸去看季霜,正正好撞上他那帶著癲狂的眼睛。 對于拋棄自己的父母與大哥二哥,段南風承認自己是沒什么感情,從季霜那兒知道自己是被拋棄之后甚至有些怪他們。 可即便段南風如何怪他們,也從未想過殘忍地對待他們。 齊晉給他個痛快吧。 從前段南風對季霜的手段并沒有一個具體的認知,但聽對方說起這話后他猛然想起當初杜泉的死狀。 想來這些日子齊晉在大牢里并不好過,雖說沒死,但落在季霜手里倒還不如死了。 聽到段南風這話,季霜挑了下眉,有些好笑地說:好弟弟,你是心軟了嗎? 段南風定了定神與季霜對視,微微張嘴想了一會,說:前幾日哥哥教我的,斬草要除根,活著就是給他反撲的機會。 若是以季霜從前的性子,一定會以齊晉已經沒有任何機會反撲了來反駁段南風,可今日瞧著段南風看自己的神情,季霜的心突然就軟了下去,不忍心去拒絕這般看著自己的段南風。 猶豫著應下之后,季霜回味著段南風方才的復雜眼神,從中品出疲憊,品出善良與恐懼,仿佛什么都有。 那些都是聽了方才季霜的話才有的復雜情緒。 還有齊昭,我先前說的話你應該記得,不可以動他后邊,前邊也不許,與性有關的刑罰通通不可以,也不可以留下永遠好不了的創傷,奴印什么的更是不能由別人來刻。我還要用他的,哥哥應該沒有將我這些話拋到耳后吧? 在季霜沉默的時候,段南風又一次開口,這次卻是要的齊昭。 齊晉尚且還好說,可段南風要齊昭,季霜卻是有些猶豫了。 你還愛他,所以即便只是報復,也不過只是想讓他也痛一痛,對嗎?季霜深吸一口氣,別開眼瞧一瞧別處讓自己顯得更冷靜一些,方才又一次朝段南風看去。 我說過要顛倒位置便是顛倒位置,送他去上刑從來都不是我的目的。段南風避開季霜的目光,看著桌上放著的登基大典章程,淡淡落下一句,你自己先好好兒給他養養,等登基大典過了我再將他接來。 接來做什么?季霜下意識問。 他拿我當玩意兒,我也要拿他當玩意兒,怎么?不行嗎?段南風那雙桃花眼一抬,這般笑著朝季霜看去,竟是叫他一瞬的失神。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砍齊晉那里改了一點,不看修改后的不影響 第38章 齊昭被接回了段南風身邊, 就住在當初段南風被齊晉綁來時住過的鳳儀宮。 但齊昭也僅僅就是住進去,段南風忙著學習處理前朝的事,不僅沒說要給這人什么名分, 自接進宮以來也從未到鳳儀宮去見過他。 可段南風不急著報復齊昭, 齊昭卻有些著急, 生怕段南風報復自己的方法是將他關起來問也不問。 若二人毫無感情那這樣的態度是最好的,可齊昭心里滿滿裝著段南風, 是決計不能接受這般不聞不問的。 喜歡的人將自己帶到一個地方軟禁起來,卻一直都沒有來過問他如何了,是好還是不好,甚至也沒叫人虧待他, 只是按著主子的規矩叫宮女們伺候他。 起先齊昭有些著急,抓著大宮女問了好幾回皇上問沒問起他,大宮女起先還耐心地回沒有, 后來被問得煩了,白了齊昭一眼便罵:皇上給你做主子的好日子便好好兒待著, 成日問皇上來不來、問沒問過你做什么?皇上想起來自然會問一問你如何,若想不起你這號人, 你再如何問我們這些做奴婢的也沒用。 齊昭被大宮女說了一頓后便沒再問,倒也不是懼怕這些見風使舵瞧不起人的宮女,他只不過是覺得這宮女說得有幾分道理罷了。 若段南風想見他了自然會來, 若不想見他,那他再如何打聽也是沒有用的。 靜下來之后的齊昭仔細想了想,忽的發覺自己如今的處境有那么一些眼熟。 若非沒有一個人還算不錯的丫鬟在身邊, 他都要以為自己成了當初被困在王府那四方小院里的段南風。 像,確實像。 不給名分,也沒什么承諾, 就這樣困在一個地方。 看似衣食無憂,什么都有,但其實每日提心吊膽想著對方是什么意思,倒像是什么都沒有。 齊昭思及此只覺心中苦澀,更是有幾分煩悶在其中,叫他不得不狠狠灌上一大杯冷茶,好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 可也許是因為他從自己如今的處境想到當年的段南風,即便他強迫自己不去想,也總是控制不住地想段南風當時到底是怎么過來的。 記得當初的段南風十分信賴齊昭,也十分聽齊昭的話,無論齊昭說什么他都會聽。 仿佛一張白紙,任由齊昭將那紙揉成團兒,或是在上邊添上些許色彩,寫幾個字,甚至將那紙無情地撕去一個角。 齊昭想著便更覺后悔,想當初的自己怎么就看不清自己的感情,怎么對著喜歡的人還拿著王爺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