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纏斗
自那日和衛煊彩衣閣一遇后,洛橘便再也沒見過他。 眼下快要年下了,大寒節氣實在是叫人受不住,黎城內血虐風饕,將屋檐上掛的紅燈籠都吹得東倒西歪,看起來有幾分蕭條。 靖親王府內。 “來人!快來人??!有刺客!” 靖親王妃顫抖著聲音撲過去捂住丈夫的傷口,他怒目圓睜倒在血泊里,應是被人一擊斃命,喉側動脈處被捅了個大窟窿,深色的血汩汩溢出手向外流,止也止不住。 不過須臾,靖親王府里的一眾侍衛已氣勢洶洶地將后院圍墻上的人包圍,雙方對峙著,只要動一下,幾十把長刀便會立馬捅進他的胸膛。 殘陽西下,衛煊一身玄衣孑然獨立,狂風卷起衣帶,隔著面罩也抽得臉頰生疼。 底下混亂一片,他手里一柄長槍此刻還滴著血,本看來粗制濫造的兵器竟平添了幾分殺伐神武。 衛煊眼眸低垂神清漠然,雙目不曾眨一下,好似暖閣里躺著的人不是他殺的, 但周身氣勢凌然,狠意掩不住分毫。 侍衛們不由地有些怕,卻不知上面的人心中諸多煩躁。 他腦中浮現起那張印了飛鷹紋章的紙條—— “臘月二十,僅靖王與其妻二人,殺靖王,速戰速決?!?/br> 想必是雇主情報有誤,這下酬金不增,反倒還要費一番力氣多殺幾個人,真是麻煩。 血色余輝下,衛煊終于打量起對手。 他狀若不經心地瞇了瞇雙眼,挽了個漂亮的槍花蓄勢待發,像極了覓到食物的餓狼。 頭頭與身旁的小將對視后點頭示意,侍衛們也擺出一副待戰的架勢。 “你這歹人,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下一秒,那抹玄色身影輕松躍下,不等眾人反應,衛煊已然閃身到頭頭身側,凝了十足的內力將長槍捅進他左胸,拔槍時,鮮血登時四處噴濺,紅纓的顏色也被染得更深了一度。 “頭兒!”小將急得大喊。 剎那而已,槍下的人直直倒下,一聲也沒出,已然沒了鼻息。 見此人手段迅疾狠戾,侍衛們動也不敢動,后面年紀小的連握刀的手都在顫,甚至偷偷退后了一步。 尋常親王府的侍衛本就是繡花枕頭,看著威武可沒什么實際功夫,衛煊根本不放在眼里。 見此番已將他們嚇得不敢動彈,他緩緩收槍。 能少殺一個便少殺一個,能省一事便是一事,攢起來若省上百事便是賺了。 衛煊聽覺訓練得極為靈敏,正準備走人,只聞身后不遠處響起了輕微的異動。 是利箭劃過空氣的聲音——距離僅一尺了。 他瞬間繃緊全身,猛地側首,似是猜到了他動作,那長箭堪堪擦過脖頸,麥色肌膚上赫然一條擦傷。 怕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還有人想殺靖親王。 十幾個身著鐵鎧的人從暖閣西面一躍而出朝衛煊奔來,所用武器不盡相同,幕后主使敢派這么幾個人,定然比王府侍衛厲害不少倍。 他歪頭摸了摸頸邊的血,“嘖”了一聲,今日這筆倒霉買賣真是虧大了。 彎刀已直直劈向他面門,衛煊抬手攔住,然一挑,槍頭閃著寒光晃出數道虛影朝那人下肢扎去,那人反應迅捷閃身躲過,將數道招式一一拆解后,還頗為挑釁地冷哼一聲。 與這位彎刀高手拆招之際,還要不忘躲暗處射來的羽箭,他們底細莫測,長兵短器皆有,衛煊不禁有些頭疼。 刀槍相撞的聲音在耳側像是堅冰錘打在磐石上,一聲比一聲洪亮。 鐵鎧軍看似強勢,實際實力參差,一旁已然倒了好幾個人。 天色漸暗,衛煊與剩下的依舊打得難舍難分,以一敵眾打了半個多時辰,他體力逐漸有些不支。 再怎么樣,雙手也難敵眾拳。 對手似乎也累了,氣氛正當焦灼,竟頗有默契地一同停下來歇了數秒。 霎時間,身后一陣勁風,四支羽箭齊射向下肢而來,中間距離不過幾尺,他與彎刀較不出個高下,一時騰不出手去擋,只能一個大跳翻滾向后,此番上身防備全無,落了個把柄在人手里。 靖親王府的侍衛早已逃了大半,打頭的小將還抱著師父的尸身,一動不動。 見敵人軟肋暴露,紅了眼的小將找準時機沖過去,大聲嘶吼著,恨恨地將長刀插進了衛煊的左肩。 他險些被頂得站不住腳根,悶哼一聲,劍眉驀地收緊。 見狀,一柄長矛凌厲刺來,衛煊竟然徒手接下了這一招。 他抓住了矛頭用力將人扯得一個趔趄,隨后拎著矛畫了幾個花,對面的人任他拖拽著,身子險些被打個結,只得悻悻放手。 衛煊將長矛旋正,眸中斂起血色,一個跨步便將長矛擲了出去,長矛破開氣流,“咔嚓”聲清脆,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明明各人都喘著粗氣,只是這一瞬,天地間都好似寂然無聲。 矛尖正中額間,穿過頭骨,他將那小將,硬生生地釘在了柱子上。 雖滴血未流,場面卻異常殘暴,衛煊提槍,頭也不回。 彎刀又上來與之纏斗,不同方才,愈發陰毒,招招致命,他垂眸看了眼扔扎在體內的長刀,有些招架不住。 在此拖延了太長時間,靖王府外腳步聲沉重。 衛煊從未有一刻如此期盼衙役的到來,再晚一炷香,怕是今天就要葬在這了。 鐵鎧軍們無人再管他的死活,皆急匆匆地開始收拾著殘局,背起地上的兄弟四處逃竄。 他冷冷瞥了一眼,獨自跳上圍墻,往王府后門去了,傷口沒什么知覺,瞳孔也聚不起光,惟有一雙腿木然走著。 可現下這副唬人樣子,他實在不知該去向何處。 神識渙散之際,腦中閃過了張暖陽下燦爛的小臉,那張臉上總是凝著人畜無害的笑意,硬塞給他叁個烙餅。 睡意如洪水猛獸一般席卷而來,衛煊管不得那么多,只加快了速度朝南邊的九萼齋疾步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