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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該更惹人憐,可她如今這般垂淚漣漣的模樣卻絲毫沒戳到徐肅的軟肋,徐肅聽了反倒皺緊了眉頭,更覺煩悶——“貪慕權勢”?這話里的意思是方家是那“權勢”,徐家已經成了她眼中的破落戶了? 看她哭得可憐,徐肅只好耐著性子哄她兩句,又去徐老夫人那邊磨。 而徐老夫人一聽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沒了,私下找了個大夫問了問,說是女子落胎本就極易傷宮,何況她先前流了的那男娃已經五個多月大,一番折騰肯定是大損耗。 老夫人心下一涼,這意思是今后很有可能再不能生了。子嗣大過天,她哪還能顧忌到會不會得罪方家?發了話要給徐肅先納兩個姨娘,這才答應讓她過門。 徐肅還在為難,方筠瑤卻一口回絕了,大夫也跟她提過日后不易有孕,她還沒過門,老夫人就先知會了自己要給徐肅納兩個姨娘,將來還不踩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 她心中算盤打得劈啪想:與其去徐家受氣,還不如在方家繼續住著,哪怕方府里沒人待見她,有祖父一人護著,便足夠她逍遙自在了。 徐肅夾在兩人中間直覺頭大如斗,先前說好的海誓山盟,如今這就不跟自己好了?而祖母先前答應好的年后就成親,如今這也不作數了? 徐肅心里不痛快,在方家不痛快,回徐家更不痛快,而一出門去見舊時的好友呢,對方往往笑得心領神會:“哦,原來是方家的新姑爺,久仰久仰!” 徐肅簡直要氣炸了肺,這還能不能好好說話!前些年喊他駙馬爺,前兩個月喊他謚號武穆,如今見他住在方家,直接喊他是方家姑爺了! 他又不是入贅方家的窩囊廢!只是暫住啊暫??!就不能好好叫一聲“徐公子”嗎? * 徐肅好說歹說,總算勸動了方筠瑤,跟著徐肅回了一趟徐家。老夫人自然沒給她好臉色,卻也沒說什么重話,只說要納兩個姨娘進門。 方筠瑤擺明了要三媒六聘,要做徐家的正室夫人,哪能容得下姨娘來戳自己眼窩子?老夫人卻也打定主意要先納兩個姨娘以保子嗣,才能放她以正妻的身份進門。兩人如何能說到一塊兒去? 徐肅還想著耐下心來好好磨一磨,誰成想坐在他旁邊的方筠瑤冷笑一聲,揚聲道:“我不嫁了!老夫人直接把那姨娘抬成夫人得了!” 原先老夫人罰她跪兩個時辰都不敢有二話,如今在方家呆久了,氣性見漲,竟連這點氣都受不了了,當下拂袖走了,再不是原先委曲求全的模樣。 徐肅直看得瞠目結舌,兩人相處五年,這還是頭一回見她這般兇惡,曾經的溫柔小意他都快要想不起來了。 兩人在徐家院子里吵了一通,徐肅扯著她不讓她走,方筠瑤煩他不行,一時沒忍住脫口而出:“你怎么這么窩囊!” 徐肅一怔,扯著她衣袖的手這便松了。 他眸中有驚愕,有痛心,方筠瑤唇囁嚅兩下,想解釋什么,可眼角掃到周圍指指點點的下人,想也知道他們是在嘲諷。 老夫人其身不正,徐肅也不是個明白人,府里的下人更是一點規矩都不懂……當下覺得這徐家萬萬不能嫁。 既已開了這個話頭,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冷聲道:“徐肅,自打跟了你我就天天受氣,你自己說說,我可有過過一天的好日子?頭一年跟著你四處流離,后頭又跟著你住了四年兵營。你脾氣不好,我忍了,回京以后受公主的氣,受你祖母的氣,受徐府里下人的氣,你還要我委屈多久?” 徐肅氣得瞪眼,怒道:“你哪兒來的委屈?祖母的怒斥,公主的羞辱,皇家的怒火,眾人的白眼,都是我一人擔的!你受了哪門子氣!” 方筠瑤捂著心口哭得滿臉是淚,“我有什么錯,我不就是為了想和你白頭偕老嗎?我也是名門大家出來的姑娘,憑什么就不能得一個明媒正娶?沒進門就要我答應納姨娘,你還要我忍?” 徐肅冷眼看著,眸光越來越涼——當初在邊關時,方筠瑤是知道他京中有妻子的,也清楚他是承熹公主的駙馬。那時她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又是在那兵荒馬亂的地方,想也知道有多落魄。 那時她口口聲聲說她圖的就是徐肅這個人,即便一輩子無名無份為奴為婢也甘愿,把徐肅感動得不行。 當初連為奴為婢也甘愿;去年知道他要回京了,便想做個沒名沒分的外室;來了京城看到了公主府的繁華,又改了主意,想要登堂入室。 如今祖母都應下三媒六聘了,卻因為兩個還不知在哪的姨娘可能會礙了她的眼,便成了這副模樣。即便徐肅發誓說絕不會碰那兩個姨娘都不成,冷眼看著他夾在祖母和方家中間兩相為難。 這是攀上了方家,所以心變大了,胃口也越來越大了? 徐肅心中發冷,只覺得面前這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姑娘,與他同床共枕五年的姑娘,像是個陌生人。 難不成……先前那五年的貼心小意……都是裝出來哄他的? 見她打定主意要留在方家,徐肅大步上前,扯著她衣袖丟出了徐家大門,怒道:“你愛嫁不嫁,將來被欺負慘了也別跑回來哭!” 紅漆廣梁大門“咣”得一聲關上了,門前的抱鼓石震出了幾道裂紋。 方筠瑤怔怔站在門前,深吸口氣。 這五年在邊關,她與徐肅相依為命,徐肅確實護了她許多,是她孤苦無依之時唯一的倚靠,可他如今……還能給她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