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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另一邊呢,方老爺子待方筠瑤掏心掏肺地好,日日噓寒問暖。怕她虧了身子落下什么病根,往京城最大的藥房里頭專挑那些補身子的精貴東西買,樣樣貴得咋舌,老爺子眼都不眨一下,通通給她用上。 兩相一對比,攪得一家人心都涼了個透。 大夫說坐月子時候不能出門,不能傷風,方筠瑤便只能留在方家。徐肅鐵了心認定方家后院都是是豺狼虎豹,不敢留她一人,便跟老爺子吱過聲住進了方家外院,陪著她住了下來。 他本就是個渾人,吃了秤砣鐵了心要住下,連方老爺子也勸不了。如今他倆這糟心事早傳遍了京城,也再不能更丟臉了。先前還有朝臣泥中隱刺地諷他兩句,如今那些人也都不說了,只意味深長地笑笑。 方老爺子做這御史多年,行的是口誅筆伐之事,自己卻極少顧忌人言。此時見徐肅鐵了心要住下,也不再勸,在方家外院騰了一個小院,讓徐肅住下了。 剛從門庭冷落的打擊中緩過神來,還等著抱孫子的徐老夫人氣不打一處來——原先想好的孫子打了水漂,聽徐肅說生下的那死胎還是個男娃,更是氣得心口疼。 先前方筠瑤說要去方家養胎,一是因為她和徐肅畢竟沒有成婚,再住在徐家名不正言不順,沒得惹人口舌;二也是要籌備嫁妝,徐老夫人知道她攀上高枝,原先的孤女如今成了方家的孫女,聽說還能拿過來一筆不菲的嫁妝,自然一百個滿意。 可如今呢?肚子里的孫兒沒了不說,徐肅也搬到了方家,她一手拉拔大的孫子成了人家的上門女婿似的,隔好幾天才回徐家來看看。 徐府里頭只留著她一個老太太看著個兩歲大的奶丫頭,那丫頭天天哭鬧不停,爹不管娘不管,讓她一個老婆子管!徐老夫人氣得心口疼,叫趙姑姑去方家喊了好幾回,都喊不回徐肅來。 * 二月天冷,方筠瑤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每天只敢在晌午太陽最盛的時候開窗通通風,散散屋子里的潮氣。 到了二月底的時候她月信又來,大夫細心診治過了,說她可以出門走動走動了,方筠瑤這才能被丫鬟扶到院子里見見太陽。 身子虧損得厲害,這一個月用了許多好藥材將養身子,人卻比從前更瘦了,下巴頦更尖。原先在邊關磋磨出來的面龐有些黑,如今人虛弱了,又好久沒曬太陽,即便臉上不擦粉也比原先白了好些。 氣色雖還有點差,只是這一步三搖弱不勝衣的樣子,卻比從前稍稍漂亮了些。連說話都細聲細氣的,弱柳扶風的樣子委實惹人憐,看模樣比原先討喜多了。 府里頭對她和徐肅的事知根知底的幾個方家公子,因為清楚害她落胎的就是幾個meimei,心中有些愧,對上她的時候也不再是從前或鄙夷或冷淡的樣子,偶爾也會笑著喚她一聲“堂妹”了。 方筠瑤隔三岔五來給方老夫人請安,老夫人不好當眾責難,怕老爺子知道了又要發火,便板著臉不搭理她。大房三房坐著的都是她的媳婦和孫女,自然都跟她一樣眼觀鼻鼻觀心,權當沒看見這人,任方筠瑤一人自說自話。 想起那撕心裂肺的疼,方筠瑤打了個哆嗦,心中更是恨恨——哼,那日若不是她們出言辱罵惡語相向,她又怎么會氣得沒了章法?本想起身喊丫鬟送客,沒成想自己被椅子腿拌了一跤…… 若不是她們,她又怎么會掉了那個孩子? 她心中冷笑連連,明知這里坐的沒一個人待見自己,卻一點也不著惱,專揀她們不愛聽得說。 ——今天吃的是什么補身子的佳品啊,祖父說給自己準備了多少抬嫁妝啊,雖然掉了孩子但徐肅一樣疼寵呵護啊,她已經過世的爹娘如何恩愛啊……嘴皮子吧啦吧啦不停,說一個時辰連口水都不用喝。 老夫人呵斥兩聲,還訓不到實處,能說她什么呢?方筠瑤說的都是實情,既沒有搬弄口舌,又沒有出言不遜,老夫人連發作的由頭都尋不到,只能拿她話多為由訓兩句,心里憋著一股子氣,不上不下地梗在胸口,別提多難受了。 * 在方家開開心心住到了三月,方筠瑤身子養好了,天也暖和了。 徐肅開始提回徐家的事,她卻偏偏不想走了,理由一出接著一出。開始說的是“我身子還沒養好”,那時她剛能下床,走兩步還一步三搖的,徐肅也不好為難她。 又過十幾日,大夫診脈說身子養好了,該多走動走動,方筠瑤說的又是“外祖已年邁,我想久伴他老人家,承歡膝下?!?/br> 方老爺子顧慮到家中后院一團糟,心疼她一個丫頭跟著徐肅這么久,如今卻沒有名分,以為徐老太太只是繃著一口氣,叫她去方家跟徐老太太好好說道說道。 老爺子也催她走的時候,方筠瑤竟連“舍不得后院的姐妹”這樣的借口都搬出來了。 徐肅怒不可遏:“他們都欺負你,你還留在方家干嘛?上趕著讓別人作踐嗎?這方家是金窩銀窩嗎?” “肅哥哥……”方筠瑤眼里含了一泡眼淚,捂著心口搖搖欲墜,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怎么……怎么能這么說我?難道在我心里,我是那般貪慕權勢的人嗎?” 好吧,她還真是。 這梨花帶雨的樣子,若是放到從前定叫徐肅心肝都疼,她先前懷著孕的時候豐腴了不少,落胎之后雖補品沒停過,卻還是暴瘦許多,看著愈顯憔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