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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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走了。方啼霜沉聲道,他這句話說的活像是要壯士斷腕一般,可語氣仍然稚幼,給人一種很不靠譜的感覺。 主子非得現在去嗎?婉兒拉了拉他袖口,一臉擔憂道,其實等天明了再去也不遲,奴婢到時再讓澤歡把腰牌借您一用,也總比大半夜的以身涉險強。 方啼霜心里雖然已經害怕得不行了,但他還是鼓起勇氣打開屋門:等天明就太遲了。 婉兒拗不過他,于是只好松了松手,輕聲道:那您小心些,見到那些巡邏的內衛一定要遠遠避開,他們的眼睛都可尖了 方啼霜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貓舍之外空無一人,方啼霜縮著腦袋,自以為很隱蔽地沒入了夜色之中。 空氣中還帶著雪的氣息,靴子踩過地面會發出沙沙的細微聲響,方啼霜好一陣沒直立行走了,他發現變成人之后的視角要比貓兒遼闊上許多。 但這大明宮里高墻林立,方啼霜一抬頭,還是覺得自己特別渺小。 正當他以為一切順利,將要接近大明宮偏門的時候,忽然便從檐瓦上飛下來兩個人,一堵墻般擋在他面前。 什么人?禁夜之后宮內禁止宮人隨意走動,你 一直低著腦袋的方啼霜忽然轉身就跑,那兩人旋即便快步追上:站??! 這兩人皆是身長八尺的成年男子,而方啼霜身高不過才剛及兩人腰腹處,就算是鉚足了勁往前跑,也完全跑不過這兩位武功高強的內衛。 不過須臾之間,這兩名千牛衛便一人押住了方啼霜的一邊臂膀,他們的氣力太大,年幼的方啼霜毫無反抗能力,忍不住叫喚道:疼 兩人并沒有因為這小宦官看起來年幼,便手下留情。 內衛手上勁力未松,肅聲呵問:你是在何處當守的內官?若是為主子辦事,可有出入憑證? 另一人低眸看向他腰間,皺眉道:你腰牌呢? 方啼霜答不上來,于是只好繼續裝聾作啞。 押著他的兩名千牛衛對視了一眼,原本這事簡單得很,只需查清此人是否是大明宮內今日當值的宦官,再依犯事輕重,將人送去刑司領十板子或是罰俸幾月。 可這小宦官身上連塊宮牌也無,問他話也默不作聲,人又看著面生 這押著方啼霜的其中一名千牛衛便是那晚皇帝遇刺后,將雙兒送回貓舍的那位中郎將他在御前的時日不短,侍奉御前的宮人他幾乎都能認得臉,可他卻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有在大明宮里看見過這號人物。 內衛心下起了疑,覺得這小宦官的身份恐怕不簡單,他略一偏頭,對同伴說:先將此人扣下,你忙去稟明圣人身邊的戚公公,請圣人一個示下。 方啼霜心里亂糟糟的,戰戰兢兢地對身后扣押著他的千牛衛道:我沒壞心腸,我是好人 身后的中郎將沒理會他。 我真是好人,方啼霜還在試圖掙扎,他哀聲道,你別讓人告訴圣人行嗎? 中郎將鐵面無私,但聽著他稚嫩的聲線與幼稚的言語,手中那纖細的胳膊像是一拽便能扯斷,心里更加捉摸不透了。 這孩子要是心懷不軌的刺客恐怕連裴野的一根頭發絲也碰不著。 難道是被人特意送進宮來混淆視線,騙他們這些人放松警惕的? 還沒等這內衛想明白,那前去稟明戚掌事的同僚便回來了,進門便開口道:圣人讓咱們把人帶過去,他親自來審問。 在扣押方啼霜前去主殿的路上,方才那內衛面上有些疑色,他低聲對身側的同僚道:圣人聽說被捉的是個小宦官后,還問了我幾句話。 什么話? 圣人問這小宦官模樣如何、身量幾何總之是有些古怪。 另一千牛衛聽完一愣,悄悄瞧了瞧這小宦官藏在寬大衣領里的小臉,只是浮光掠影地看上一眼,那秀潤天成的小巧五官、顧盼靈動的眼眸便不自覺地烙在了他的心上。 那雙眼里含著的膽怯與茫然,讓人無端生出了幾分憐憫的心思。 圣人的心思,他沉聲提醒,也是自省,不是你我能私自揣測的。 另一人略一頷首,也不再出聲了。 兩人沉默肅然地將方啼霜押入正堂,直至將人帶到皇帝案前不遠處,才把人按著跪下了。 裴野手上朱批未停,并沒有要賞眼往下望的意思,而堂下的方啼霜則低眉斂目,心里早已慌作了一團。 他覺得自己可能會死,但他還并不是很清楚死究竟是什么樣的東西。 阿爺一下就死了,只聞喪音,不見尸骸,阿娘和他都傷心極了;阿娘則是病死的,死前一直在吃藥,用了很長時間和他告別,然后還是一下就死掉了,他也很傷心。 每每想到他們,方啼霜都會哭,所以他覺得,人死了就意味著再也見不到了,意味著疼痛與傷心。 可剩下的親人們都已經為他的死傷心過一次了,現在他如果再死一回,還會有人為他傷心嗎?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堂上的裴野終于停下了筆,冷目望下去,在瞧見堂下之人后,他卻是一楞。 但那種怔楞只在他臉上停留了半刻,幾乎是轉瞬即逝,很讓人疑心那只是自己的錯覺。 方啼霜身邊侍立著的千牛衛躬身開口:稟陛下,便是此人夜半三更鬼鬼祟祟地在大明宮中亂走,問話不答應,腰間也未墜宮牌,很是可疑。 抬起頭來。裴野冷聲道。 驟然聽見他的聲音,方啼霜心里猛地一緊,那種被猛禽死死盯住的不適感又浮上來了,他咬了咬牙,然后怯懦地抬起了頭。 他只抬了頭,卻并未抬眼,但那張臉太過出眾,裴野又記性太好,連他眼頭旁有一顆小痣都記得清清楚楚。 地上這人毋庸置疑,正是那日他在芙蓉園中碰見的那位小宦官,此人的出現,讓他十分好奇。 他是這皇城的主人,也是這天下的主子,可哪怕他能生殺予奪、只手遮天,卻也查不到這人的身份底細。 這著實讓人有些意外。 裴野默了半晌,才終于開口道:誤會一場,他是孤的人,想來是他年紀小不知事,夜里貪玩想出去逛逛你說是嗎,小奴? 方啼霜的眼睫顫了顫,心里閃過了幾分迷茫,但他實在很不想死,于是便順著他的話,膽怯地點了點頭。 內衛隸屬于皇帝,只聽裴野一人的話,當然是他說什么便是什么,即便心有疑慮,也不會開口過問,他們只聽命令,不問因果。 是卑職冒犯了,那兩名內衛立刻擺出了一副謝罪的姿態,請陛下降罪。 無妨,你們也只是秉公行事,裴野淡淡道,要怪只能怪這小奴粗心大意,不知輕重,怨不得你們。 他頓了頓,又道:今夜辛苦二位了,先退下吧。 裴野不愛笑,瞧人的目光也總是淡淡的,讓人總有些疑心他沒有七情六欲似的,但只要他多說幾句話,多給一些目光,那一人、或是那一群人,必然會感激涕零,受寵若驚。 那兩名內衛也皆是如此,但感念之余,那中郎將還是不太放心,他小心翼翼地說:陛下,卑職還有一事 說。 依照規矩,即便此人有您作保,但犯了夜禁是真,年前又逢陛下遇刺一事,所以此人按例是要搜一搜身的,方才卑職在等圣人示下,不敢妄自決斷,圣人 嗯,裴野面色未變,規矩不能作廢。 跪在地上的方啼霜一聽要搜身,嚇得簡直要魂飛魄散了,要是一搜身,那他異于常人的貓耳朵和尾巴不就要暴露了嗎? 他可不想被人當做是妖怪關起來??! 第二十章 怎么?又啞巴了? 可方啼霜此時掙扎不得,也不敢掙扎。 堂上盯著他看的那位既不是明府縣令、也不是大理寺卿、刑部尚書郎,那可是凌駕于這些高官權重之上的,全天下人的主子! 那兩名千牛衛搜得相當仔細,雖然眼前這小宦官生得純良無害,但萬一身上私藏了什么利刃刀器一旦上頭降罪下來,不僅他們倆頭上這頂烏紗帽要不保,還要活受那三千里流刑之苦。 方啼霜害怕得整個人都在微微發著抖,心里暗自祈禱著那搜身的內衛可千萬別發現自己屁股后和頭頂上的異人之物。 可惜天不遂人愿,那中郎將在搜查到他下半身的衣袍時,手上稍稍一頓,他明顯感覺到那里頭鼓鼓囊囊的,不知裝著什么東西。 冒犯了。那內衛低聲道,而后猛地掀開了方啼霜的衣裳下擺 方啼霜心里一緊,連呼吸都是一滯,差點叫出聲來:! 可兩人垂目一看,他衣袍里頭除了一條單薄的白色底褲,竟什么也沒有。 那掀開他下裳的中郎將面上閃過幾分異色,下意識抬眸覷了堂上的皇帝一眼,只見裴野竟一直都在頗有興致地盯著他們這里看。 那中郎將頓時覺得耳廓面頰都燒開了似的,他今歲才及弱冠,家中家教甚嚴,也是今歲才給他訂下了一門婚事,長這么大以來除了娘親,便是連個姑娘的手指頭都沒碰過的。 這小宦官雖然不算是女人,但畢竟也算不得是男人,又因他生的過于清俊,只怕連好些姑娘家都不能及,這底褲內衣又屬私密之物 他這番懷疑之舉,實是誤判,可他心里總疑心皇帝會覺得他輕薄,像是有心要吃人家的豆腐。 圣人,卑職 他這一緊張之下,竟連方啼霜頭頂上戴著的巧士冠都一時忘了搜了。 裴野知曉他這人性子,于是便淡笑打趣道:怎么?將軍被美色迷了心竅了? 那中郎將連忙撲通跪下了:卑職并無此心,只是方才一時失察,以為他衣袍下有異物。 將軍秉公辦事,孤很清楚,裴野面上并無怒意,方才頗為玩味的淺笑已然淡去了,快請起,方才言語不過是說趣,將軍不必放在心上。 他們君臣二人一來二去的,眼下還跪在地上受苦的只有可憐的方啼霜一人。 方啼霜方才情急之下,竟然硬是憋著一口氣把那長尾巴收了回去,連他自己都感到很意外。 原來這玩意是可以收回去的嗎? 他趁著這些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于是努力把勁力都憋到了腦袋上,只可惜他都把一張臉憋紅了,也沒能成功把那對耳朵收回去他還是能感覺到那雙貓耳朵的存在。 另一旁的中郎將這才有些遲鈍地意識到,今日自己不但多得了皇帝幾句話,甚至還收獲了他一句打趣,這就已經很有親近的意味了。 他頓時便覺得熱血當頭,那大而無當的忠心沖的他幾乎有些六神無主。 稟圣人,此人已搜查完畢,卑職這便先告退了。他低頭躬身作辭,面上喜悅的不動聲色。 等兩名內衛退去,裴野緊接著略一偏頭:椿燁,你也退下吧。 戚椿燁從不過問緣由,只躬身作應,然后靜默地退去了殿外候著。 正堂內很快便只剩下了裴野與方啼霜兩人。 方啼霜直覺這氣氛比方才更要難捱了,他心慌意亂地跪在堂下,連眼皮子都發著燙。 你叫什么名?他聽見座上的裴野淡聲問,這回要是再裝聾作啞,那可就沒意思了。 方啼霜雖然年幼,但也知道今夜是這座上的人搭救了自己,但至于他為何要拉他這一把,他是全然想不通的。 阿娘教他要知恩圖報,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晾著這位恩人不應聲了。 于是方啼霜稍稍抬起頭,只是依然別著目光,怯生生地應答道:我叫啼霜方啼霜。 月落烏啼霜滿天,皇帝輕聲道,家中有長輩是讀書人? 阿爺與阿娘都略讀過些書,方啼霜老實應道,我奴婢的名兒是阿爺取的。 方啼霜不太明白裴野為何要用這樣的語氣和他嘮家常,他還以為裴野至少會劈頭蓋臉地對他一頓審問呢。 起來吧,裴野的態度就像是對待身邊的親近的宮人似的,到孤這里來。 方啼霜小心翼翼地從那磚石地上爬了起來,他的腿腳跪得有些麻了,因此走起路來有些變扭,只得緩步慢行地走到皇帝的桌案邊上。 他也不敢離裴野太近,所以只是站在桌角邊上,怯懦地低著腦袋。 座上的裴野再度執筆,而后他徐徐然偏頭,看向了手邊不遠處的硯臺,里頭的墨汁已然快干透了,他不發一言,只是淡淡瞧著。 方啼霜就站在那硯臺邊上,自然也看見了,他心念微動,有些摸不透裴野的意思。 這兒除了他,便再沒有旁的宮人可使了,裴野總不會自己動手研磨,所以這是要使喚他的意思嗎? 方啼霜心思淺,想事情自然也思慮得慢,眼下他也來不及多想了,他總覺得自己再多耽擱一會兒,這座上之人便要不高興了。 于是他便伸手拾起了硯臺邊上的一枚墨塊那看起來已不是他白日里用的那塊了,然后他認真地往硯臺中添了一些水,可惜動作實在不太嫻熟,手腕一抖,水便倒多了。 方啼霜偷偷覷了裴野一眼,見他沒有要發怒的意思,便硬著頭皮裝沒事人,繼續開始著手磨墨。 旁側座上的裴野這才收回了目光。 方啼霜心里畏懼他,又暗自有些不太高興地想,他們這些被伺候慣的貴人真真個個都是矯情脾性,要什么想什么全指著旁人自己察言觀色,就好像開口多說半句話便會折了他的壽似的。 而且他白日里當值貓奉筆時要在御前研墨便算了,怎么到半夜了也還是沒放過他 雖然說來也是他自找的。 方啼霜好容易研好了墨,學著宮人們的樣子略一躬身道:圣人請用。 那道聲音有些奶氣,是很稚幼的童聲,聽他用這種天真的語調說這樣規矩的話,總讓人感覺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