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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復來歸[重生]在線閱讀 - 分卷(70)

分卷(70)

    二位大人是不知道啊,那小子回家后嘴就沒停過,就那香囊的事,反反復復說了不下五六十遍,說自己立了大功,折磨得劉夫人都跑奴家家里避難去了。

    自從知道岑遠和晏暄的真正身份后,慧婆也順帶著了解到他們的關系,這會兒就是再給她八張嘴,她也沒那個膽再去高攀這兩位了啊。

    管家替慧婆續了盞茶,一旁岑遠像是嘮家常一般地應道:有精神氣是好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正好趁著這機會和親人過個好年,等來年征兵再開,相信以劉公子的資質一定能再次通過審核。

    負責審核的人晏暄就坐在旁邊,穩重地喝了口茶,任著這位殿下在一邊信口開河也不置可否,倒是搞得慧婆有些迷糊,心想這算是順口的附和,還是由衷的稱贊?算不算是給她打包票了?

    但最后她也只是笑了笑:承蒙大人賞識,奴家回去就和那小子說去,讓他別貪玩好好訓練,別到了明年辜負大人的期望。

    說罷,慧婆怕耽誤兩位的時間,沒說幾句便告了辭。

    等她走后,岑遠閑著沒事,看天氣還不錯,就想著要不去看看閑云府里院子的修繕情況。誰知剛準備和晏暄出門,就正好撞上找上門來的慶哥。

    兩個月前,慶哥最先結束了調查,岑遠曾問他要不要先回家同發妻見一面,被對方拒絕。

    慶哥寫了封書信,信上只簡單地寫了他上次出海時偶遇意外,得好心人相救,怕連累家人才遲遲沒有聯系,現在得神醫照料,暫時無法回家,但很快就能相見。

    岑遠親眼看著慶哥寫下這封信,又自告奮勇替他做了跑腿送信的活,而慶哥的妻子在讀完信后淺淺地笑了下,只說:所以他真的沒有死,對吧。

    那會兒正值事件波瀾之時,亡魂永墜海底,真相卻浮出了水面,近十年來的所有無辜受害者的家屬終于得到了他們應有的慰藉,以及得知真相的權利。

    岑遠擲地有聲地道:他沒有死。

    慶哥妻子就如所有平凡的婦人家一樣,身上穿著平庸樸素,臉上不施粉黛,更是顯得有些憔悴,但她笑著說:我知道的。

    簡陋木桌上的燭臺一直不斷燃燒,映亮她的側顏。她將信件沿著折痕小心翼翼地折好,塞回信封,指尖在封面上不怎么工整的吾妻親啟四字上來回撫過,就好像是正撫摸愛人的臉龐。

    大人。片刻后她道,夫妻之間,是心連著心的。即便之前所有人告訴我他死了,我也依舊能感受得到,他的心還在跳動。

    聽見這話后,岑遠腦海中第一時間便浮現出了晏暄的身影,他難得在陌生人面前像丟了魂似的,不由自主撫上自己的胸口。

    慶哥妻子沒有注意到他,將書信放回了狹窄的桌上,手背碰到一只竹籃,里頭放著一件縫制到一半的衣裳。

    她淡淡地笑著,又撫上那件衣物:先前他離家的時候,青江才剛剛入夏,我替他做了件薄衣,想著他回來后正好能穿。

    岑遠的視線隨著她的話語落在她手上的衣物,卻見衣料厚實,顯然不是夏天能穿的衣服。

    后來,他沒能準時回來,夏天也逐漸過去了,我便又給這衣服添了層布料,想著秋天總能回來了,到時讓他告幾天假,在家休整些日子,我們也能帶孩子一起出去看個晚楓。

    慶哥妻子的聲調十分平緩,就好像只是偶遇了閨中好友,和對方分享自己在等丈夫歸家時所做的二三事。

    可現在,楓葉也已經全落了,這衣服又顯得薄了些,我便想著再補厚些,等入冬之后,等團圓節時,他也該回來了。

    說著,她話音一頓,似是終于意識到自己一直在嘮叨些沒用的廢話,或者擔憂這話會讓對方產生一種自己是在逼迫對方的錯覺,遂連忙轉向岑遠:抱歉了大人,這些話不過就是我一個無知婦人隨口說的罷了,還請您別往心上去。

    岑遠仿佛如夢初醒,朝她擺了擺手:不打緊的。

    屋子里沒有取暖用的暖爐,只靠桌上微弱的燭臺提升室內的熱度,慶哥妻子又朝岑遠道了聲歉:這回也是多謝大人傳信了,家中簡陋,連杯熱茶也沒有實在是抱歉。

    無事,既然信已送到,那便不多叨擾了。

    岑遠示意她不用相送,主動準備離開,在踏出房門前他忽地想到什么,問道:對了,您有什么話想和他說的嗎?

    慶哥妻子停頓片刻,還是搖頭:也沒什么,就讓他安心配合大人調查便是,我會一如既往地等他回家。

    回去之后,岑遠把這一行的對話一字不漏地告訴了慶哥,后者雙眼眼眶明顯泛紅,朝岑遠行了一個大禮:多謝殿下。

    這一行禮支撐了許久,岑遠重復了好幾回讓他起身都沒有作用,直到岑遠佯怒,他才直起身來,抹了把臉,扭頭朝安靜等候在一旁的曲家二少爺曲平說:麻煩大夫了。

    當時慶哥為人所救,沒有看清救命恩人的臉,但牢牢記住了對方說話的聲音,以及走路時獨特的步調。而就在某次和曲平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當即就辨認得出,這就是當初救了他的那位恩人。

    曲平在被認出來后沒有否認,在慶哥提出想盡可能地修復受損的臉后也一口答應,但他提醒慶哥,哪怕再給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時間,他能做的也只有盡可能恢復慶哥受影響的視力和聲音,至于那張畸形的臉,已經是沒有了任何可以恢復原狀的可能性。

    慶哥自然不會介意,曲平便道:定當盡力。

    兩個月的時間里,慶哥都在近郊一間屋子里療養,偶爾偷偷去看一眼自己的妻兒,同她寫信交流。

    到了現在,他的視力基本已恢復到原先的八成,聲音也不再像被砂紙磨損一般的嘶啞,戴上帷帽之后,好歹是不怕出聲時嚇著他人了。

    但這會兒,當岑遠在府邸撞見他時,他眼前的黑紗隨著低頭的動作低垂,有些顫抖的聲音從帷帽下傳來:殿下,我其實還是有些害怕。

    誰能想到,那個憑借驚人的毅力從海底奪回半條性命的慶哥,有朝一日竟也會有害怕回家的時候。

    岑遠和晏暄面面相覷,片刻后道:我們陪你一起去吧。

    慶哥家的位置與他從前來回的碼頭其實有些距離,位于一個半山坡上,從岑遠他們現在居住的蔣家過去也不算很近。良久之后,三人才終于抵達,一下馬車就見到有炊煙升起,空氣中漂浮著飯菜的香味。

    這是慶哥喃喃,忽地發出一聲輕笑,我這人就愛吃魚,每次出?;貋?,她都會為我做這道紅燒魚,一邊等我回家。

    說罷,他回頭看了兩人一眼:我去了。

    岑遠在他背后猛拍一下,笑罵:別說得跟去赴死似的。

    慶哥的臉隱藏在黑紗背后,但隱隱約約能夠看見他露出了一個笑顏。他隨即轉過身去,踏上了家的凈土。

    他一步一步都走得十分謹慎認真,直到門前停下,輕輕敲響了家的房門。

    很快,房門被人拉開,屋里的人只看一眼,便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

    岑遠和晏暄一起退到了有些遠的地方,無意去聽那小兩口的交談,只能遙遙看見慶哥摘下了頭上的帷帽,完完整整地露出他不完整的臉。

    慶哥妻子似是在抽泣,抬手撫摸著他完好的那半邊臉,又再次抱緊了對方。

    走吧。岑遠收回視線,我想我們的任務也到此為止了。

    嗯。晏暄自然而然地握緊了對方遞過來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不坐馬車回去?

    反正不急,天氣又好,逛回去吧。

    晏暄無可無不可,便讓車夫先行回府。

    山坡地勢偏高,可以遠遠地望見碼頭和海面的一角,此時風平浪靜,碼頭卻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熱鬧,矜矜業業的工人們按部就班往船只上搬運糧草,出航的船只向北而行,為困難的北方子民源源不斷地送去生活的物資。

    也不知道我們剛入楚國時遇見的那對越氏兄弟過得還好不好。岑遠忽然說道。

    晏暄朝碼頭的方向看了眼:幸好海運只停了五日。

    是啊,不然受到影響的,可就不單單是這三千多人了。岑遠頓了頓,罷了,反正該懲治的都差不多被關進了牢獄,不提這晦氣事了。

    晏暄目光往他身上落了一瞬,很快被收了回去。

    一旁岑遠沒有察覺,一會兒甩著兩人緊握的手,一會兒又開始玩起小將軍的手來,他喃喃道:也不知道閑云府的那幾顆杏花樹什么時候才能開。

    前段日子晏暄事務繁重,反倒是岑遠相對來說比較清閑,偶爾還能去閑云府轉一圈,只是府中的杏花村依舊還是光禿禿的,少了些風景。

    晏暄說:至少也得到春天。

    岑遠長嘆一聲:還有好久啊。

    冬去春來,眨眼就到了。晏暄道,屆時殿下也將及冠

    停!你別提這個!不等晏暄把話說完,岑遠便朗聲打斷他,一臉苦相,還記得我們成親那天的那套行頭嗎,里三層外三層,還得憋著氣應付一堆繁文縟節別說及冠了,我看是受刑才對!

    晏暄聞言不禁輕笑一聲,還不等他開口說什么,岑遠又咬牙道:好啊,你就喜歡看我被折騰是吧!

    話音未落,他伸出空著的手在晏暄唇角擰了一下,轉瞬卻被對方扣住了手腕。

    你這人!岑遠掙扎了幾下,兩手都被牢牢桎梏住,以至于他沒了辦法,只能湊上前去在晏暄唇上用力咬了一下。

    晏暄圈著他手腕的手一緊,另一手挪到岑遠腰后,趁著對方還沒完全撤回去的時候就再次噙住了那兩瓣微張的唇。

    清風徐來,浮云微動。

    良久后兩人分開,岑遠微微喘息,瞋視晏暄的雙眸就像是蒙了一層水霧,他緩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冠禮那日,我們干脆再跑一次唄,直接跑到江南來,你替我加冠便是。

    晏暄半垂的目光落在他的眼里:不合

    在我這里沒有規矩。岑遠再次打斷他,竊笑著道,再說了,誰說你就不合規矩了,嗯?夫君?

    晏暄未言,視線卻不由地往對方唇上游移了一瞬,緊跟著一手在岑遠頸后輕輕捏了一下,雙唇再次貼了上去。

    氣息在唇舌之間交換糾纏,山上清新的空氣卷起繾綣扶搖直上。然而少頃之后,就聽一聲咕嚕。

    哈哈哈哈!岑遠瞬間就笑開了,轉眼又覺得不好意思,耍賴似的把臉埋在晏暄肩上,囁嚅說:我餓了!

    晏暄臉上掩蓋不住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背:先回家吧。

    唔。岑遠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含糊的回應,將丟了的臉一一撿回來后才悻悻直起身子,牽起晏暄的手往回走去。

    一會兒回去后讓廚房做道魚吧,我想吃魚了。

    好。

    你說是紅燒的好還是烤的好?

    你想吃哪種。

    唔,要不都來一份吧

    下山的斜坡逐步趨于平緩,被船只劃開的水面漸漸恢復平靜,江南獨有的翠綠停止了簌簌的響動。

    盛陽穿透大寧歸于安逸的空氣,落在并肩的兩人身上,映亮彼此輕松的容顏。

    寒冬將過,春天很快就會來了。

    離開楚國的那日,岑遠和晏暄最后前往楚王府,向楚王辭行。

    唉,二殿下,晏將軍。楚王滿臉的過意不去,二位好不容易來楚國游歷一回,結果遇上這么些糟心的事,真的是

    岑遠道:皇叔千萬別這么說。

    楚王面上歉意更甚:本王真真是擔不起二殿下這一聲稱呼啊。

    怎么會呢。岑遠倏忽笑了下,要不是皇叔及時相助,我們哪兒還能在這里坐著吃茶啊,怕是早就喂了海了。

    楚王正拿帕子擦著額角的汗呢,聞言動作一頓,茫然問道:殿下這是指的?

    隨口說說,皇叔不必當真。

    岑遠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接著扭頭在四周看了幾眼,問道:我記得皇叔身邊好像一直跟著個侍衛,今日怎么不見了?

    楚王繼續著方才的動作,擦凈鬢邊的汗珠,將帕子疊好收回衣袖,方才嘆了聲氣:那侍衛今日正巧身體不適,本王便許了他的假。殿下難不成是想要找他額,切磋兩把?

    切磋不敢當。岑遠笑道,能做王爺身邊的侍衛,想必身手不凡,照我這三腳貓的功夫,恐怕也過不了幾手。

    楚王:誒,殿下這可就妄自菲薄了啊。

    岑遠但笑不語,一旁晏暄自然而然地接上他的話:在下對王爺的侍衛也頗感好奇,改日若有機會,還請王爺準許在下同他比試一回。

    楚王似笑非笑地說:改日吧!改日一定!

    三人交談晌久,再繼續下去怕是天都要暗了,楚王便不再留人。晏暄先行一步,親自去馬廄牽馬。

    岑遠同楚王邊聊邊走,見晏暄背影消失在轉角,立刻一轉話鋒:皇叔,我還有一事相求。

    楚王說:殿下不必客氣,盡管說就是了。

    岑遠側首沖他笑了笑:我想向皇叔討些三杯三步。

    三杯三步?

    楚王停下腳步,隱在寬袖中的手指互相摩挲了幾下,扭頭望著對方:這三杯三步可是青寶樓特有的酒,殿下為何要問本王討。

    去青寶樓太大張旗鼓,還得自曝身份,太過麻煩,而且岑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我不想讓晏將軍知道。

    這話讓楚王也忍不住先調侃了一句:殿下還真是好情趣。

    岑遠未置一詞,他看見不遠處晏暄牽著兩匹馬再次出現,于是沒有再轉頭去看楚王的表情,只笑了笑:反正我想,這對皇叔來說應當只是一句話的事,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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