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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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晏暄已行至眼前,岑遠上前牽了劍文,最后和楚王說了一聲:那我就在長安等著皇叔的禮啦。 說罷,他拱手朝楚王鞠躬作揖,道了再見。 牽著馬走出幾步后,晏暄便問:什么禮? 嗯?岑遠在裝傻充愣上的造詣可以說是爐火純青了,他朝晏暄眨了眨眼: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晏暄眉梢微挑,思忖過后也沒琢磨出這殿下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最終也只能失笑一聲。 鬧市以外,竹影成蔭。 二人分別翻身上馬,戈影和劍文仰頭嘶鳴,踢著蹄子蓄勢待發。 岑遠回頭看了一眼,喃喃道:再見了,江南。 第 88 章 詔獄 鏗鏘一聲,詔獄大門應聲而開。 陰暗的空間內,血腥味混雜在地下潮濕的空氣中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岑遠一手正拎著餐盒,面不改色地看了眼面前只靠微弱燭火點亮的幽暗通道,隨即朝旁邊跟著的人側了下腦袋。 那人岑遠曾在上一世見過數回,這輩子卻鮮少碰面正是在上輩子為牢獄中的他送來鴆酒的廷尉。 廷尉接過一只火把,帶著岑遠往詔獄深處走去,道:其實二殿下若想面見重犯,可以事先派人同卑職說一聲,卑職能安排人手押送犯人到審訊室去。這牢獄環境惡劣,怕是苦了殿下。 無妨。岑遠不變的表情湮沒在陰影里,就連棱角都顯得更為深邃,一會兒的功夫而已,更久也不是不能待。 廷尉聞言惶恐地朝他看去一眼,岑遠笑道:玩笑話而已,大人不必留心。 廷尉便也回以微笑:殿下心直口快,倒是差點嚇著卑職了。 火把的光線吸引了鐵牢后的陰暗目光,一時間鐐銬摩擦地面的聲音此起彼伏。其中有個長發凌亂看不清臉的人直接趴到了鐵欄桿上,沖著他們呵呵地笑,等人快路過眼前的時候嗬地簇了口痰,從欄桿縫隙中吐了出去。 大膽! 廷尉立時將火把頂到那人面前,火燭硬生生把人逼退數步,那人卻又接著大笑起來,喉嚨處發出的尖銳嗓音如一把利刃,凌遲著所有人的雙耳。 廷尉回頭喚道:二殿下,您沒事吧! 岑遠方才及時地停住了腳步,才避免了污穢上身,他淡然拂了下披在身上的大氅,冷淡回道:無礙。 卑職疏忽,還望殿下恕罪。廷尉連忙謝罪,見岑遠朝他擺了擺手,轉而扭頭喊人:來人!把這人拖下去,上乙字刑具。 隨時警備著的獄卒聞聲趕到,三兩下就把那依舊傻笑的瘋子拖出了牢獄,也不知是帶到什么地方去了。 岑遠冷漠地看著他們走遠,廷尉在一旁道:殿下 走吧。岑遠收回視線,往通道深處走去。 越往里走,四周鐐銬的聲音反而逐漸安靜下來,除了腳步聲外,很快就幾乎只剩下了幾不可聞的呼吸聲響。 驀地,岑遠腳步變緩,朝一旁看去。 鐵牢的另一邊坐著一人,似乎是意識到那腳步聲停在了自己的牢外,抬頭看了一眼。 隨即他嗤笑一聲:二殿下,別來無恙。 岑遠平靜地道:段蒙。 此時的段蒙身著囚服,整個人邋遢不堪,露出的皮膚上布滿傷痕,衣物上的污漬和血跡相互交疊,基本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段蒙說:殿下養尊處優,可不便來這鬼地方。 岑遠走了兩步,隔著鐵牢俯視對方,語氣中透著諷刺:這話說的,段大人恐怕巴不得我去更鬼的地方吧。 可最終贏的還是殿下,不是嗎。 孰輸孰贏,本就不是什么絕對的事。岑遠道,老是針對我這么個不成事的皇子,段大人到底還是格局小了。 段蒙身體動了幾下,似乎是想站起來,但最終還是放棄了。他重新倚靠回墻壁,說:那殿下今日來,難道是來看笑話的嗎? 路過而已,段大人不必太緊張。岑遠微微笑著,我這就走。 說完,他就收回了落在段蒙身上的視線,要繼續往最深處的那間牢房走去,而這時,段蒙倏然掀起稍顯腫脹的眼簾看向他,朗聲喊道:殿下,您就不想知道五年前的冬狩究竟都發生了什么事嗎! 岑遠頓住了腳步。 他臉上的笑漸漸落了下去,在片刻后冷靜地說:這件事段大人不是已經在審問時和盤托出了嗎,還有什么好說。 那時候,我只說了如何將故太子引至白鹿林深處,如何讓人將私養的灰熊放到他狩獵的路徑上,可沒說故太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段蒙發出一聲恥笑,以前一直聽聞二殿下同故太子親如同胞兄弟,您難道就不想知道真相嗎。 岑遠不置一辭,大氅下的手卻緊握成拳。 段蒙低頭把玩扣在手腕上的鐐銬,發出了一陣嘩啦的響聲,口中語氣帶著明顯的笑意,就仿佛是在與人吃茶閑談。 當時我位居中壘,按規矩不得佩弓,于是托了那些馴熊人給我帶了弓箭。他徐徐說道,我的身手雖不算上乘,但對箭術還是頗有自信。在看見馱著二殿下的馬跑遠后,我一共朝故太子所在的地方射了兩箭,一箭射中灰熊,一箭正中故太子胸口。 當時審問他的人就是在場的廷尉,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些細節都是對方當初從未提過的,于是趕緊偷偷退后兩步,招來幾名獄卒。 段蒙視若無睹,換了個姿勢,朝鐵牢外側對著他的人瞥了一眼,一張幾乎看不清原本樣貌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勢在必得的神情。 當時我走近他,就看到他胸口被熊爪抓出好幾處傷口,差點被開膛破肚。但我那時候覺得很慶幸,因為我不用再做什么,那傷口就正好能夠掩蓋箭支造成的傷痕。 那一箭并沒有直接把他穿死,而他大概是沒看見我手上的弓,也沒看見那頭熊已經倒在了地上,只是一味地推著我,還讓我快跑,讓我去提醒在白鹿林里的其他人,讓我去保護陛下。 我沒有走,只是把他胸口的那支箭拔了出來。 殿下,您見過鮮血噴到雪地上的時候是什么模樣的嗎? 段蒙沒有停頓地說著,說他是如何銷毀箭支和腳印的痕跡、如何看著故太子咽氣、如何在聽見有馬蹄聲后裝作剛剛趕到。 他一直注視著岑遠的側臉,試圖在對方臉上看出悲憤和痛苦,那便算是達成了目的。然而,岑遠一直無動于衷,直到牢獄中的余音都已經完全落了下去,才終于悠悠轉過頭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透著可憐。 是的,岑遠在可憐他。 段蒙知道自己行事不算謹慎,這點總是被身為丞相的岳父大人詬病,只是在成了階下囚的現在,他知道自己不必再多做思慮了,只需要將最鋒利的話全部說出來就好。 可他沒想到的是,就連這些,都只是換來了對方的可憐。 牢獄中一時間又陷入了可怖的沉寂,段蒙咬緊牙幫,竭力去回視對方,半晌后說:殿下不想說些什么嗎。 廷尉聞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偷偷朝旁邊的人看去。 岑遠依舊面不改色,握緊的拳早已在不知何時就松了,他斂下眸,望著地上明顯的一塊污濁,倏忽笑出了聲。 我要說什么?我何必說什么。 岑遠話語中帶著輕松的笑意,這么一聽,就更是讓人明顯地感覺到了他的輕蔑。 光是謀殺太子這一條罪名,按律就足以讓父皇處予你一個車裂之刑。一枚即將碎裂的棋子而已,我又何必去臟自己的手。 段蒙仿佛被對方這句話中的某個字眼戳中,一把攥緊了鐐銬的鎖鏈,想反駁些什么,但最終他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往牢獄深處望去一眼。 在通道的盡頭,陽光透過鐵窗的縫隙零零碎碎地落在牢獄中,映出墻邊正閉著眼盤腿而坐的白發老人。 那正是段德業。 耽誤太久,還是先不聊了吧。岑遠道,今日我來這是為了找段相的,還特地溫了酒,再耽擱下去,酒就該涼了。 說罷,他往段蒙臉上輕飄飄地丟去最后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徑直朝通道盡頭的那間牢獄走去。 墻上的燭火跳動了一下,旋即就好像是快燃盡一樣黯淡了下去。 段蒙只感覺自己腦海中有什么東西也隨之碎裂,他突然憤起吼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他甫一撐起身體,瞬間又跌坐到地上,前行的姿勢成了狼狽的匍匐,掃起地上骯臟的灰塵。 棋子又怎樣!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二皇子!我沒有輸!我能達到我的目的!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不待岑遠給出指示,廷尉就已經作出了反應,讓人把段蒙帶了出去。 叫喊聲久久回蕩在獄中,交疊反復就如鬼魅的嘶吼。 廷尉回身喊了句:殿下。 把門開了吧。岑遠道,之后在外面等著便是。 廷尉看了眼牢中坐著的人,就見段德業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閉目養神,絲毫不受外頭鬧劇的影響。 岑遠道:不必擔心,段相為相數十載,總不至于用些低劣的手段。 段德業嘴邊的胡子幾不可察地動了毫厘,而后就聽他沉穩地道:這里是詔獄,殿下又怎知老夫不會破釜沉舟? 岑遠但笑不語,側首朝廷尉示意了一下,后者不敢再多說,只得上前將牢房上的鎖打開:殿下只有一刻鐘的時間。 好。 等岑遠應完,廷尉朝他作了個禮,便退了下去。 段蒙的聲音漸行漸遠,這會兒已經徹底聽不見了。 段德業輕嘆一聲:殿下走來這一路可真是不太平,現在耳根子終于是清靜了。 岑遠不言,將食盒放到地上,脫下身上大氅,不緊不慢地折了兩折收好,回頭又輕車熟路般從牢獄一角翻出一張還算干凈的草席,鋪到了段德業對面唯一有陽光的地方,盤腿而坐。 段德業此時方才微微睜眼,略顯疑惑地投去一眼。 岑遠視若無睹,邊朝手心哈氣,感嘆了一句:今天可真冷啊。 段德業畢竟是一朝丞相,寧帝并未讓人對他施與重刑,因此這位老人看上去依舊好整以暇,話音依舊擲地有聲。 殿下此行江南,覺著如何? 岑遠打開食盒蓋子,取出其中的幾碟小菜,邊說:靜可沐微風,動可享樂舞,倒不失為安居樂俗之所。不過就是這一到冬天,就未必會有長安舒適了,那寒意可都是往骨子里鉆的。 哦?段德業一眼都沒往那些下酒菜上落,反倒是露出一副新奇的表情。 從前陪陛下南巡都是在春夏,倒是從沒在冬季去過江南。改日若是得空,那還是要去見識見識的,就是殿下這話有些嚇到老夫了,也不知我這幅破身子骨啊,到底能不能撐得住。 抱歉,是我說得夸張了。岑遠虛心反省,一邊將筷子擺在對方面前,最后從食盒中取出了一壺酒和兩只酒盞。 段德業終于是往那酒壺上看了一眼。 不過我想按照段相的身體應當是無礙的。岑遠繼而輕言,畢竟段相連海風都受得住,就江南那點寒意,自是不在話下。 話音落下,卷著陽光下的塵埃轉了數圈,好一會兒才銷聲匿跡。 岑遠往一只酒盞中斟了酒,推至段德業面前,這會兒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對,是我忘了,段相上回上島,應該還是五月吧。 第 89 章 棋子 空中白云浮動,忽地擋住了天邊的殘陽。詔獄中幾乎失去了所有光芒,只余墻邊幽幽的燭光映著兩張各懷心事的臉。 兩人都沒有說話,仿佛良久之后,白云才終于緩緩散去,余暉再次漏進這片昏暗陰濕的地方。 驀地,岑遠無聲地笑了一下:縱觀整座詔獄,只有最深處的這間有扇鐵窗,能讓人聞到一些人世間的氣息,倒可算是間上房了。 這之前的所有對話就好似從未出現過一樣,段德業嘴角隨他的話也微微上揚:確實,前幾日正值過年,這里甚至能聽得見炮竹的聲響,反倒是有些吵鬧了。 岑遠低頭往另一只空酒盞里傾著酒,道:段相現在應當很想家人們吧。 酒液滿了大半只酒盞,岑遠才將酒壺放到一邊,酒壺底部碰撞在泥地上的聲響都略顯沉悶。 段德業的視線幾不可察地往那兩杯酒上落了一眼,轉瞬便挪回對面的人身上。 唉,此番折騰,的確是苦了我的妻女了。片刻后他長嘆一聲,只怪老夫有眼無珠,相處十余年,沒想到這親自挑選的女婿,竟會是如此歹毒之人。 岑遠斂眸淡淡地笑著,過了會兒,他才搖了搖頭,在短暫的沉默后說:這回段蒙是謀害太子、私下養兵,還用了您的名號試圖嫁禍給您,這要換了別人,坐在段相您身邊的這個位置,指不定就成了刺殺陛下了啊。 段德業又喟嘆一聲:人心確實難測。 害,誰說不是呢。岑遠說著,忽而一轉口誠懇地道,不過段相放心,段府現在雖被查封,但您的妻女暫時只是被關押在京中一處民居。雖說這衣食起居是沒人去服侍了,人身也不得自由,但只要能留著一條性命,就已經比什么榮華富貴都強,您說是不是? 段德業接道:那是自然。 岑遠隨即輕笑一聲,指了指兩人眼前的幾碟小菜:段相在這詔獄中,估摸著天天只能嚼些白菜饅頭,所以來這之前我特地去拜訪了段夫人,讓她給做了些下酒的小菜,給段相飽飽口福。 話音未落,他把酒盞又往段德業面前推了毫厘,看著對方但笑不語。 段德業兩手撐著膝蓋,紋絲不動。 片刻后他問:殿下今日前來,難道就只是給老夫送飯菜來的嗎。 岑遠不以為意地朝他擺擺手,就好像是給了別人什么恩賜,讓對方千萬別客氣似的。 京中日子太悶,就算是過年時候也沒什么玩樂的地方,偏偏最近晏暄那家伙又忙得很。岑遠埋怨一般地叨叨,這不是實在沒事做了,忽然想到段相,才來找您敘敘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