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外室她又嬌又釣 第43節
心思通透如他,已經猜到了少女下一句要接什么,他不愿聽,只要玉察說不出口,他就聽不到。 于是,紅袍青年近身上前,那只雪白修長的手,捂住了她的嘴,他肌膚本就極白,夜色與假山堆疊的陰影下,更顯得這份白,清清冷冷,旁人不可犯。 游瀾京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冷靜,他總是對玉察笑得云舒月朗,現在,他笑不出來。 從小到大,他總是能敏銳地辨別出公主的氣息,公主的頭發絲,還有……不好的氣氛。 “別說了,玉察?!?/br> 他的語氣如常平穩,俯下頭,兩人的氣息交匯間,他按著少女的肩頭,吻將落未落,他遲疑著,最終在她耳畔,說了一句話。 “微臣可以讓你在宮里多待幾日?!?/br> 這樣并不能蒙混過關,玉察想要的并非這樣,她咬了一口游瀾京的手,劇烈的疼痛傳來,游瀾京失神的片刻,少女已經掙脫開。 玉察的胸膛劇烈起伏,臉色通紅,跑出沒幾步,又轉過身。 今晚,白臺的風吹得可真涼啊,玉葫洲的另一頭,禁衛軍和宮人們依然在馬不停蹄地搜尋,可是,嘈雜的燈火與人煙,漸漸遙遠地消散,只剩下一雙被霧色籠罩的眼眸。 風吹亂了少女的裙擺,她沒有跑,不會跑,定定地站在那里,身后的水波翻滾,而她的眼神堅定。 每一個字都吐露得格外清楚,擲地有聲。 “首輔大人,我們就此別過吧?!?/br> 她這樣說著,一面從發髻上取下那枚雙燕步搖,在游瀾京逐漸陰冷的眼神中。 “咚”地一聲,這枚步搖被少女抬臂一扔,落入玉葫洲的水泊。黑暗的水浪迅速將步搖吞吃下去。 “不是今日別過,而是年年月月,從此,我會永遠住在深宮,你繼續做你的首輔,除了偶爾的宮宴,不,哪怕是宮宴,我都不想再見到首輔大人?!?/br> 玉察想了很久,她總要面對這令人恐懼的一切,之前身為一介孤女,她無可奈何被他掌控,自那之后,日日夜夜的噩夢中,總是出現這一襲紅袍。 他是惡蟒,會一點點糾纏到窒息,吞噬干凈她的靈氣與那顆心。 在這之中,她曾有幾次動搖,比如……在那座和玉書塾下,在教坊司的鼓臺上,首輔會不會是真心地對她好呢?可是喜歡一個人,為什么要做出那么多令人驚駭的事情呢? “如果德王真的兵變,我也會跟我的家人死在一塊兒?!?/br> “首輔說喜歡我,要回報我昔年的恩情,如果您是真心的,那么,能滿足玉察的這個心愿嗎?” 她鼓足了勇氣,同時后退一步,背后收著的手中,握住那柄壓裙刀,一刻也不敢松懈。 沒錯,她怕游瀾京殺了她,尤其現在……自己這么頂撞觸怒他,經歷過這么多事,她毫不懷疑這個男人能做出任何瘋事。 游瀾京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比玉葫洲底下千百年的黑淤,有過之而無不及,就在玉察以為他要驟怒暴起的時候。 像雕塑一樣凝固不動的游瀾京,緩緩抬起手指,看了一眼傷口,嘴角銜起一絲笑意。 他的話語帶著明月清風,雖然是故作的輕松愜意,只是那一點點唇齒間的艱澀,暴露了心頭的不甘。 “還以為是什么事,原來這樣啊?!?/br> “公主,真的想好了嗎?” 他每前進一步,玉察就后退一步,那柄壓裙刀,幾乎要露出鋒芒,眼見自己就要被逼到了白臺邊緣,玉察的聲音中帶了一絲顫抖。 “你……別過來?!?/br> 他瞥了一眼玉察的腳下,于是,真的停住不動。 “公主,你剛剛在說什么,微臣,不是很明白?!?/br> 裝傻?裝傻也沒用。 玉察再次開口,她咬字清楚,力求確保游瀾京聽進心里去。 “我這一生,只想平平安安的,忘記游瀾京?!?/br> 他一副置若罔聞的模樣,只是垂著紅色的袖袍,靜靜站立,仰起頭,嘆了一口氣。 “公主啊……為什么總要說出這種惹人傷心的話,惡語傷人六月寒,微臣會當真的?!?/br> 第43章 . 微臣不疼 五百零二十七個臺階 “我會改的?!彼终f了一句, 朝前走了一步。 不,他不會改的,游瀾京這一生都是以傷害取樂的人, 他口中的喜歡, 實則是把人灼燒成黑窟窿的火。 “你別過來啊?!?/br> 玉察驚得手一抖,“鏗鏘”一聲清響, 壓裙刀竟然落在了地上,兩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在了那柄,制作精良卻帶著西北悍氣的刀。 玉察慌亂地撿起了壓裙刀,也不再掩飾, 明明拿著刀的人是她,可她卻顫抖得厲害,一顆心跳得幾乎躍出胸膛, 呼吸也急促起來, 她這輩子, 哪里動過刀啊, 現在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上。 其實, 她沒有想傷害游瀾京, 更不會殺了他,只是妄圖有一絲依仗,這也表明了她的態度,她是真的決心離開他。 游瀾京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收回, 曾在戰場上經歷過數次殺伐, 渾身浴血活下來,他可以在頃刻間,一只手就拿住玉察的刀。 這點小小的殺傷力, 對他來說幾近空氣,但是,壓裙刀卻是玉察心中……最后一絲防線,她唯一能拿來保護自己的東西。 看到她拿刀,游瀾京心頭一緊。 究竟……為什么要到這個地步? “公主,何苦拿著這物件,會傷了你自己?!庇螢懢┹p輕說。 這句話,是威脅嗎?玉察已經猜不透這個男人的心思,但她可以確定一點,游瀾京絕不會這么簡單放她走。 她不愿意讓皇弟或者慧娘娘知曉這件事,一是難以啟齒這段隱秘的關系,第二便是害怕皇弟糾纏其中,會擾亂了朝堂布謀的大局。 哪怕今夜再慘烈,她也會為自己當日踏進首輔府買賬。 “好了,玉察,我就當作,沒聽過你說這番話?!?/br> 游瀾京忽然緩緩伸展開手臂,雪膚上綻出笑顏。 玉察的瞳仁倒映出深深的恐懼,對面的人無異于像一條王蛇,展開了蛇冠,危險的預警。 “我說了……你別過來,首輔大人,世間女子千千萬,你何必要強求?!庇癫煅垌<?,只盼他能回心轉意,好好想一想,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費時日了。 慧娘娘說,人與人之間的情誼如流云稍縱即逝,為什么游瀾京對她的情誼,隔了數年仍是斬不盡,真是孽緣! “公主以為,微臣不想嗎?” 他微微側過頭,竟然彎起了嘴角,這是這抹笑容,竟然在夜風吹拂下,在心愛女子持刀相對下,帶了幾分凄涼。 笑容席卷了眼眸的恨意,發絲被擾亂,衣袍翻飛,像有什么墜入了他的眼底,一直沉,一直沉。 衣袍紅到張牙舞爪,紅到瘋狂,最極致的恨意,掩飾在最平靜的湖面下,回旋、洶涌、一下又一下拍打,直恨得他喉嚨涌上腥甜。 “數年間,公主從未曾施予微臣一絲目光,微臣記得,御書房,我跪著,你站著,你夸我豹韜體寫得好看?!?/br> “后來,我認真寫了好幾個日夜的慶生貼,就為了再次得到你的稱贊,沒想到……宮宴上,那封未啟開的慶生貼,被你隨手一放,便一直被遺落在石桌上,你的目光,又被李游放的煙花吸引去?!?/br> “那天晚上,我拿著那封永遠不會被開啟的慶生貼,撕得粉碎,我發誓,以后再也不會再看你一眼,世間女子多如浮云,貌美心善者比比皆是,我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br> “結果第二日,微臣上朝時,看到了元福宮上空的蝴蝶風箏,會不會是公主放的,我又鬼迷心竅地駐足,怔怔看了半日?!?/br> “你從來只會客氣又疏離地說,見過首輔大人,首輔大人……” 他抬起頭,眼眸有片刻的迷茫,自我嘲笑一般,露出了涼薄的笑意。 “為什么要是公主呢,為什么要是玉察,為什么非得是你?!?/br> “義父逼我……與圣燈宮那位道心初成的山上仙子雙修,我不答應,寧愿這一生堵滯在劍道上,再也無法精進,我只想,能每年在宮宴上,心無旁騖,清清白白地看公主一眼?!?/br> 一字一字,說得平淡極了,輕拿輕放,仿佛泣血,說不干凈這些年的不甘心。 從御花園到倚翠小亭一共有多少個臺階?沒有人比他清楚,每年宮宴,他站在最后一道臺階,遙遙一望,五百零二十七個臺階,那是他與心上人的距離。 這一生,能否往前踏一步呢? 多情人,自討苦吃,灰頭土臉。 玉察緩緩開口,語氣也柔和了三分:“大人,我今日終于明白,你這些年的心意,可是,世事不能勉強,我們原本沒有緣分,幼時在紫云峰皇寺,爹爹讓我在菩薩面前抽取命牌,抽到的是李游的名字,可見,連菩薩也沒料想過我們會有今日?!?/br> 她只盼他能想想,再想想。 游瀾京忽然輕聲一笑。 “我不信神佛,只信我手里的劍?!?/br> “你盡管在紫云峰抽取命牌,盛京城上千個登對的世家子弟,抽到一個,我就殺一個,直讓你抽到我的名字為止?!?/br> 游瀾京忽然動身,他一個躍步便來到了玉察身前,握住了她拿刀的手腕,他的手那樣用力,不僅弄疼了她,也讓她嚇得臉色煞白,心慌意亂,就像不慎一腳踩進茂密草叢,盤旋伺機的毒蛇,冷不丁竄出,毒牙注射,刺疼。 實在是……太猝不及防了。 “刺啦”一下子,衣袍裂帛之聲,玉察心神不定,下意識的,壓裙刀反手就是一下,割破了紅色的袖袍。 還未等游瀾京叫疼,她手中的壓裙刀……已經跌落在地,刀柄與地面,發出“嗡”地一聲震鳴。 少女的眼眸前,濺過了一串血珠子,鴿子血紅瑪瑙似的,紅得鮮艷,讓人魔怔,這點點滴滴的血珠,瞬間在空中,幻化、交匯……羅織了一張大網。鋪天蓋地地撒在她的瞳仁,捕捉那一點神光。 她只覺得那一刻呼吸都凝滯了。 為什么會這樣呢?自己的動作那樣慢,他為什么不躲開,生生挨這一記? 不通武的人動刀,其實才是最可怕的,因為往往下手不知輕重,而且不知道哪里是致命的地方。 這一刻,風聲水聲通通靜止,遠去的人聲復來,她心頭的這面大鼓,震天響,咚咚咚直沖天靈蓋,從未有這樣慌過。 眼前血rou翻卷的一幕,在她的眼前模糊,像自動卷上一層薄霧,壓裙刀又重又悍,只輕輕一劃,便導致這樣嚴重的傷口。 她心頭有太多不解與震撼,游瀾京……為什么不躲呢? “不打緊,只是看上去嚇人罷了,公主別看了?!?/br> 游瀾京迅速捂上垂落的手臂,傷得很深,血流出來接近暗紅。 他可以輕而易舉地躲開,可是他不愿意,只想挨這一下子,讓自己清醒清醒。 被冷風激靈的傷口,劇疼敲筋震骨,一股一股地往神智涌。 不僅沒有片刻清醒,反而,更加沉淪,一腳踏去,萬丈空。 因為,受傷的紅袍青年,一抬頭,看到了玉察怔怔的面龐,他多想在公主面前,看到一絲傷心之色。 “微臣不疼?!?/br> 沒有人問他疼不疼,他只靜靜兀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