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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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是數千年過去。 連玦徹底忘了那個小孩,她每日練兵、演武、巡界、指導清嘯處理神宮事務,偶爾參加宴會放松身心,日子過得飛快。對神族而言,時間從來不是什么稀罕物。 下界。 人間恰逢三月天,櫻桃開遍,野地春鮮,上巳節即將到來,上京城內一權貴在城郊的山莊舉辦踏青游會,高薪聘請京畿一帶最出名的糖餅師傅——陸氏糖餅鋪的陸老板來他的山莊,為參與游會的高門子弟制作最新鮮的糖餅點心。 可惜那幾日,恰逢陸老板身子不爽,臥病在床,陸家不愿丟了這門大生意,便派出了陸老板的傳人,他年方十八的兒子陸瑜章,替他走這一遭。 糖餅師傅要提前一天趕到遙遠的山莊做準備工作,臨行這日,陸瑜章天沒亮就醒了,迷迷瞪瞪地提著燈盞在衣柜里翻找衣物,不知怎的,他一下沒抓穩燈盞,火苗歪下去點燃了旁邊的帳幔,那火嗖的一下竄上去,陸瑜章趕忙沖出去舀水撲滅了火,然而帳幔還是燒沒了一半,連帶著相鄰的壁柜也灼出一個窟窿,陸瑜章想起那里面放了什么,心一緊,著急忙慌地把里面的匣子抱出來。 匣子果然被燎爛了一角,陸瑜章很是心疼,小心翼翼打開匣子,好在里面的東西完好無損,柔白的羽尖貼著一片焦黑,奇跡般地沒有被燒壞。 換了個完好的匣子裝羽毛,陸瑜章將其放進最高的柜子里,合掌拜了三拜。 其他被火燎了的東西就交給娘來處理,陸瑜章趕時間,到爹娘屋外說了聲,便帶著大包小包原材料,還有一名幫工,坐上了前往城郊山莊的馬車。 這一日運氣出奇得好,陸瑜章原本很擔心雇主瞧不起他這個未及弱冠的少年,要壓原本說好的價,熟料雇主極其好說話,不僅沒壓價,還給他安排了寬敞舒適的房間,附帶一個小院,院中視野開闊,能縱覽山景,屬于賺錢游玩兩不誤,快哉樂哉。 有條不紊地忙了一日,翌日清晨,天微微亮時,陸瑜章獨自起來,在院子里支了幾個笸籮,曬新鮮花瓣,有桃花、梨花、山荊、薔薇,都是晚些時候要用到的食材。 折騰了一通,太陽才剛從東邊升起來,天色青碧微亮。陸瑜章歇息片刻,抓著豆沙餅,坐在院子里邊看朝陽初升,邊慢條斯理地吃。 他微仰著頭遙望天空,目光漸漸出神。 不知呆看了多久,突然間,一顆微弱瑩白的流星從他頭頂上的碧空落了下來,陸瑜章睜大了眼睛,就見那流星正沖著他所在的方向,越落越快,越落越準,幾乎就要砸到他臉上。 陸瑜章嚇得站起來,小小的“流星”與他擦肩而過,劃出一道清冷光芒,墜入十丈開外的山坡灌木叢中。 陸瑜章趕忙丟下手里的早飯,拿絹布細細擦干凈手指,翻過低矮的院墻,跑到那片山坡上。 在灌木叢里搜尋一陣,很快,他找到了那顆“流星”。 竟是個清潤瑩白的珠子,足有小半個男人手掌那么大。陸瑜章撥開雜亂的草葉,看清珠子全貌,難以描述那是何等的瑩潤無暇,散發著月光般柔和的光芒,光看著它,陸瑜章都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飄了起來,五感變得極為通透,似有一股澄澈又豐沛的氣息縈繞在周圍。 這是天上來物,散發的難不成是……仙氣? 陸瑜章心臟猛跳了一下,站在原地躊躇許久,終于忍不住上前撿起那顆仙珠??偛荒茏屗恢碧稍趤y糟糟的草地上。 他握著仙珠的手輕輕收攏,一股又一股輕盈的力量鉆進他體內,陸瑜章的五感在一瞬間提升到難以想象的高度,他聽到了百里以外的聲音,看清了對面山頭無患子樹上一片葉子的葉脈,他的靈感像風一樣蔓延開來,忽然,他聽到一陣陣清脆婉轉宛如仙樂的笑聲,這一剎那,他下意識抬頭往天上望去,然后,難以置信地跌了一步。 遙遠空闊的碧空中,悠悠浮現一片縹緲而華美的亭臺樓閣。 其中有一座白玉質地的樓臺,雕花欄桿連綴如流水,數不清的娉婷身影在其間穿梭,素裳瓊艷,冰肌玉骨,時而傳來嬉笑聊天的聲音,落在陸瑜章耳中,如夢似幻一般。 他握著珠子,神魂出走般喃喃道: “這是仙界……仙界的瑤臺嗎?” 就在這時,他惶惶撞撞的視線落到一人身上。 那人與其它所有仙子都不同。 她手搭在欄桿上,身姿不偏不倚,一襲素袍勁衫,腰掛寶劍,腳踩瘦靴,烏黑長發盡數攏于冰玉似的琉璃冠中,五官極為凌厲冷淡,卻又不失美艷,尤其是那雙琥珀似的鳳目,顧盼之間,四周光芒盡數落于她眼底,其余那些仙子無論多柔美、多嬌俏,相較之下,都像她的陪襯。 而這個至美至冷的仙子,從遙遠的仙界投下了目光,命之所至一般,恰恰好對上了陸瑜章的眼睛。 她在看他。 思及此,陸瑜章神魂一顫,薄唇張了張,心跳登時如擂鼓一般震響了他全身。 第九十九章 天界雖沒有上巳節, 卻也有在初春時分游園的傳統。 這一日天朗氣清,眾仙聚集在瑤臺瓊榭,賞樂品茗,嬉笑游樂, 還有人用仙法在碧空繪制火樹銀花, 好不熱鬧。 連玦本是經過, 不曾想被姮娥攔下說了幾句話,她所在的地方忽然就成了游會的中心, 放眼整個天界, 共有兩位頂流人物,一是新晉頂流鎮星仙君, 飛升僅千年就捕獲了無數少女心, 二是老牌頂流連玦戰神, 憑借又美又颯的臉蛋和睥睨六界的實力,男女老少通吃,粉絲面比鎮星仙君廣得多。 連玦雖被眾人簇擁著,倒也沒幾個敢上來和她搭話,都是小心翼翼與她打個招呼便離開, 守在一旁靜靜地瞻仰神尊天姿。 連玦獨自站在一道渡橋的圍欄旁,看著手里的寶匣,有點發愁。 就在剛才,她把姮娥氣哭了。 她知道姮娥對她的心思, 過去也曾婉拒過許多次,但姮娥十分鍥而不舍,隔三差五就給她送一些過分貴重的禮物, 這次這顆流光珠,更是珍貴已極, 據說其內靈氣能夠提升修為,治愈百病,還能極大地放大一個人的靈感,讓他時時刻刻處在開了天眼的狀態中……諸多功效細數不盡,看得出此寶耗費了姮娥極大的心血,正因如此,連玦更不能收。 她從前拒絕姮娥,只說自己無心情愛,無意婚配,這輩子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帶兵打仗。 誰知,這番真心實意的說辭并不能勸退姮娥,對于其他追求者似乎也不太管用,就好像帶兵打仗和情情愛愛其實并不沖突,你不能用另一條河里的堤壩來堵死這一條河。 無奈之下,連玦只好說些更決絕,直擊痛點的話。 曾經有個年紀只有幾萬歲的西神宮小神官,從剛成年開始就對連玦,連玦被他追求了幾萬年,實在受不了了,只好對他說: “我不喜歡年紀輕的男子,不僅如此,只有比我更強的人,才能入得了我的眼?!?/br> 自魔神峮獄被封印之后,普天之下,還有誰比連玦更強? 此言一出,那名小神官整個人都呆住,從此以后再也不來打擾連玦了。 今日亦如是,連玦狠心對姮娥說:“我亦是女子,沒有磨鏡之癖,對同性實在提不起興趣……” 這話果然將姮娥的心戳得稀巴爛,沒想到連玦這樣的人竟然會喜歡男的,她禮物都來不及收回就哭著跑了。 就在這時,一朵碩大的煙火忽然在連玦頭頂炸開。 施法放煙火的人用力過猛,落下的星火還在噼里啪啦地燃燒,有少許星子落到了連玦身上。 周圍瞻仰神尊的仙女們終于找到契機,一擁而上,對著連玦不斷噓寒問暖,問她衣服還好嗎?有沒有被燙到?痛罵放煙火的人不長眼睛云云。 連玦哪里怕火燒,根本一點事也沒有。遣散眾人后,她一低頭,發現匣中的流光珠不見了。 想來是剛才眾人推搡擠攘,珠子不慎從匣中滑落了。 她四下掃望一圈,沒尋到珠子蹤跡。 難不成掉到下界了? 今日萬里無云,天界艷陽高照,人間卻還是黎明時分,連玦遙遙投下視線,于薄光熹微中,看見一個有些面熟的少年。 他正捧著流光珠,眼睛生得極漂亮,溫潤,純粹,震驚又惶恐,像山巔潺潺雪水,又像林靄中忽然蹦出的鹿。 他似乎能看到她。 連玦淡淡俯視著渺小如塵埃的少年。 陸瑜章身體激烈地戰栗起來,雙手緊緊握著流光珠,不知是因為太激動,還是因為五感開得太過導致體力不支,他眼前驀地一黑,就這么暈了過去。 約莫半個時辰后,隨他一同來山莊的幫工發現他倒在山坡上,連忙把他叫醒。 陸瑜章甫一睜眼,第一件事就是望天。 仙界,瑤臺,仙子……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渾渾噩噩地從地上爬起來,流光珠還在手中,卻不再向他輸送靈力。 他將珠子擦得潔白透亮,塞到行囊最深處。這一日照常勤勤懇懇工作,雇主對他做的糖餅很滿意,日暮時分拿了酬勞回家去,剛進家門,來不及和父母說幾句話,他便匆匆忙忙回到后院,將自己鎖在房間里。 拿了個干凈的木匣放置仙珠,他在桌邊呆坐一會兒,茶不思飯不想,滿腦子都是白衣仙子高不可攀的面容。 他以前從不覺得自己有多信神,可是現在,僅在那驚鴻一瞥之后,他忽然就有了頂禮膜拜的、愿意將自己全身心奉獻出去的至高信仰。 陸瑜章覺得,自己怕是有點瘋魔了。 他爬到凳子上,從柜子最高處取下裝白羽的匣子。 不記得是誰和他說過,好像是上輩子遺留的記憶,又好像是某場夢境中的風過輕語,讓陸瑜章依稀記得,這根白羽可以用來祈運,把它放在火上燒,就能獲得好運。 今日之前,他從未想過做此嘗試。一是因為他不信什么轉運,二是因為這根白羽實在太珍貴,他哪里舍得燒掉它。 而今日的他陷在前所未有的瘋狂中,控制不住地取出了那根白羽,輕輕架在燃燒的燈盞上面。 火舌輕舔潔白的羽毛,陸瑜章雙掌合十,前言不搭后語地祈求起來。 他祈求神靈再次顯靈……翻來覆去就是這一句。 不帶任何狎昵之情,只有純粹的崇拜,希望能再見她一面,成全了他的向往。 好像只要再見她一面,他的靈魂就能得到圓滿,再看一眼她的眼睛,他此生便無憾。 陸瑜章自然不知道,這根羽毛已跟隨他幾百世,不論經歷多少顛沛流離、凄風苦雨,即便臨死之前,他都不舍得用火去燒它。 羽毛中的祈運神力完整地保存了下來。 幾百世的運氣,悉心留存至今,終于付之炬上。 九霄寒鳳的羽毛豈是那么容易燒壞的,陸瑜章用火灼了它許久,熒熒淡淡的煙霧漂浮,白羽卻始終完好如新。 陸瑜章的生活也沒有發生一絲變化,日復一日平平淡淡,沒遇到任何稱得上好運的事。 他在閑時偷偷學了畫畫,怕忘了腦海中神仙的樣子,勉強用生疏的畫藝把她畫了下來。 又過了好幾日,距離上巳節的驚鴻一瞥,已半月有余。 白羽仍在火上烤著,仍舊沒有一絲變化。 陸母見兒子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呆呆的,無論干什么都容易出神,還以為他思春了,問他是不是想娶妻了?看上了哪家姑娘? 陸瑜章像聽見了什么狂悖之語,猛地從飯桌邊站起來,說自己才幾歲,離娶妻之日還遠,根本沒那個心思。 飯后,他回到后院,望了眼西山懸日,余霞漫天,輕輕合起門扉遮掩了殘光,于昏暗中獨自坐在燃燒的燈盞旁邊。 白羽被火舌輕輕燎烤著,已經十七日了。 陸瑜章一腔熱血雖未散盡,卻有些冷靜下來,望著珍愛的白羽,心下萌生退意—— 要不算了吧。 也許祈運之事,根本就不存在。 他癡癡地望著搖曳的燭火,就在這時,忽然間,真金般不怕火煉的白羽卷起了邊,火苗竄上每一絲羽絨,又迅速攀至羽軸,眨眼之間,雪白修長的羽毛被火焰吞沒,飛速燃燒成灰,就這么消散在了空中。 陸瑜章根本來不及挽救,臉色一剎煞白,悔意如潮水涌上胸腔,恨不得跳進火里和羽毛一起燒沒了。 完了……完了…… 不是燒不壞嗎?怎么會一下子就沒了? 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