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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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玦朝著荒無人煙的山野,漫無目的向前走,經過的地方留下一條深暗的血路,她的神思愈發昏沉,全身筋骨都快散架了,可她莫名不想給自己療傷,就這么強撐著往前走,如行尸走rou般,經過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她聽到一陣陣小孩子的大笑聲,嘲罵著某人“豬狗不如”、“有爹生沒娘養”,伴著接連不斷毆打rou|體的聲音,淹沒了一道嘶啞而微弱的哭叫。 連玦不耐煩地揚了揚手,把那群正在打人的小孩懸空提了起來,丟到十幾丈外的草垛子上。 孩子們嚇的嗷嗷亂哭,大喊著“魔頭來了”,抱頭鼠竄回家找爹娘去了。 連玦頭也不回,繼續朝前走,一直走到荒無人煙的山野極深處,終于支撐不住劇痛的身體,跪倒在了地上,失去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連玦感覺到有涼涼的液體滑入她唇縫,她的神思一瞬清醒過來,睜開眼,對上一只大一只小的一雙稚嫩眼睛,四周極為陰暗,像個洞xue,并不是她此前暈倒的地方。 下一瞬,缺角的陶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連玦翻身而起,手指死死掐住身旁那人的咽喉。 不過一息,她便松了手。 只是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孩童,瞧著六七歲上下,沒被打傷的一只眼睛清澈又明亮,身體瘦弱得像一把枯柴,連玦隨便碰一下就能將他挫骨揚灰。 小孩驚恐地看著她,一邊咳嗽,一邊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連玦低頭看了眼身上鎧甲,大部分血跡都被擦干凈了,弒魔神劍安靜地躺在她身邊,劍身也被擦得透亮,應是這個小孩做的,且他對她沒有一絲惡意,否則劍靈不會這么平靜,早就一劍捅死他了。 連玦又看四周,此處確實是個山洞,離地面不近不遠,洞里只有一張破爛的草席,正墊在她身下,還有一條幾尺長的麻布,正披在她腰間,除此之外,就是三個殘缺的陶碗,擺在草席旁邊一塊木板上,其中一個被她打碎了,剩余的一個裝著半拉饅頭,另一個盛著一團黑糊糊的不知名物體,似是剛搗好的草藥。 連玦丟開身上的麻布,轉眸看那小孩:“是你把我拖到這兒的?” 她的聲音很平靜,卻因常年帶兵打戰,自帶一股凜冽與威嚴,話一出口,身旁的小孩就嚇哭了,騰地跪下來,朝她磕了個頭,結結巴巴道: “神仙大人,我、我看您一個人躺在林子里,渾身是血,這、這附近經常有妖魔跑出來害人,我怕您……” “別哭,慢點說?!边B玦有些無奈,可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溫柔說話,只能盡力放輕聲音,緩緩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神仙?” 小孩總算沒那么害怕了:“我看到了,你把大牛他們變到天上去,丟得好遠!” 連玦想起來了。原來是她暈倒前隨手救下的小孩。 這個山洞似乎就是他的棲身之所,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難以想象他是怎么生活的。 連玦握劍站了起來,感覺到手背上有什么黏糊糊的,竟是一團草藥,脖子上似乎也糊了不少。 她哭笑不得地施了個凈術,淡淡的光暈從她身上散開,跪在地上的小孩看到此景,眼睛瞪得巨大,嘴巴翕張著,神情充滿崇拜與惶恐,忍不住又朝連玦磕了個頭。 透過嶙峋的洞口,連玦望了眼外面天色,察覺自己竟然在此地昏迷了兩天有余。 腦海中浮現這個衣衫襤褸的小孩不斷給自己喂水、擦拭鎧甲、上藥,然后蜷縮在冷硬的石地上睡覺的畫面,正欲閃現離開的連玦動了惻隱之心,停下腳步,回眸看了眼匍匐在地上的小孩。 “你叫什么?今年幾歲了?你爹娘呢?”她問道。 “回、回神仙大人,我也不知我叫什么,他們都叫我秕糠……” 秕糠?那是凡間的豬食,定然不是他父母給他起的名字。 連玦想起他被好幾個孩子圍毆的畫面,在這樣殘忍的環境下能掙扎著活下來,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我今年……應該快十歲了,爹娘很早就死了,都被魔頭殺死了……” 竟然快十歲了,營養不良骨瘦如柴的模樣,讓連玦以為他只有六七歲。 “別跪了,起來吧?!?/br> 連玦勾了勾手指,直接將匍匐在地上的小孩捋直了。 小孩那只未受傷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如湖水一般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身著銀白鎧甲的年輕女神仙,小孩無法形容她的長得有多好看、多高貴、多威武,只知道自己全身上下所有骨骼肌rou都在顫抖,好像被她這樣淡淡地瞥一眼,他這一輩子就值了,不對,再加上兩輩子,三輩子,都值! 可是,下一瞬,神仙大人就消失了。 他很確定自己沒有眨眼,也沒有在做夢,可還是忍不住狠狠攥了下大腿,痛得流出了眼淚。 神仙大人像一陣風一樣離開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小孩哭著跪了下來,不知是感激還是難過,沖著洞口方向用力磕頭。 沒磕多久,一陣輕盈的仙風從洞外吹了進來,小孩茫然抬起頭,破涕為笑: “您回來了!” 連玦掃他一眼:“起來?!?/br> 小孩立刻站起來。連玦又讓他伸手,然后遞給他一袋子熱騰騰的rou包。 把他連人帶包子提溜到山洞角落,連玦手中仙光一閃,眨眼之間,空蕩蕩的山洞里就多了一張結實的木床、兩疊被子,一套桌椅,一套斗柜,還有一些簡單的,小孩子也能用的廚具。 她以前從來沒管過這種閑事,也不知一個人活著都需要什么物件,只能想到什么就給他點什么。 最后,連玦又把目瞪口呆的小孩提溜到跟前。 他手里抱著那袋包子,一口也沒舍得咬,忽然感覺手心一沉,指縫間冒出一塊金燦燦沉甸甸的東西。 “這是金子。以后需要什么,可以自己去買?!?/br> 連玦淡淡道。 做這些事,對她而言實是破天荒頭一遭。 臨走前,她習慣性握了握劍柄,感應到靈劍散發寒氣,她眸光一凜,拔出長劍,擲向遠處,捅死了一只從魔界跑出來的魔物。 “神仙大人,那是什么?”小孩緊張問道。 連玦沒有回答。 回頭瞥見小孩極漂亮又單純的眼睛,連玦心間一軟,不知想到什么,她自嘲地笑了下,右手平舉于前,掌中多出一根雪白的羽毛。 這是她的鳳羽,雖不如魔神鱗甲堅硬,卻能驅魔辟邪,讓魔物不敢近身。 她將那根羽毛輕輕丟下,告訴小孩,只要帶著這根羽毛,就再也不會有魔頭敢來傷害他。 話音匆匆淡去,一道神光閃過,戰神連玦回歸神界。 小孩握著那根冰涼的羽毛,想起神仙大人不喜他跪,便強忍著站直了,全身激動得發抖,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這羽毛雪白無暇,似是從神仙大人身上摘下的,比他手掌的兩倍還要大,羽軸堅韌,羽片柔軟蓬松,從內而外散發著陣陣寒意,凍得他手指發僵,卻久久捧在掌心,怎么也不愿意擱下。 神仙大人離開時,他好像看到了,她身后生出雙翼,比鳳凰還要巨大,比青鳥還要華美,全身戰甲熠熠閃光,靈劍更是神光煊赫,諸天光芒托著她向上飛起,像逆行的流星一般,飛上天去,飛到極高遠處,直到完全消失不見,化為不知哪粒星辰。 小孩知道,他這一輩子,十輩子,百輩子,再也見不到這么美麗又神圣的畫面了。 就是讓他現在立刻去死,他也心甘情愿。 這一夜,他躺在溫暖的被褥里,沒有敢夢見神仙大人,只夢見漫天白雪,如夢似幻,飄落到臉上,雖然很冷,卻像神仙大人送給他的羽毛一樣,柔軟蓬松,將他的靈魂也托起,自由地飄在天上。 有了神仙大人的幫助,小孩以為,自己不會過得那么苦了,日子一定會漸漸變好的。 那一大錠金子,他每次只用小石頭刮下來一點點,拿去街市上換東西吃。 一開始,他確實換到不少好東西,有rou,有米飯,還去書肆換了書,想要學認字。 偏僻的小村子里,一個用金子買東西的瘦巴巴的孤兒,很快就引起了別有用心之人的注意。 在一個濃云籠月的夜里,一伙人跟著小孩回到他所住的山洞。 神仙大人來了又走,小孩的生活并沒有變好,就像連玦并不知道,在這樣的世道里該如何救助一個孤苦伶仃的小孩。 她只是隨手丟給他一點東西,回到神界之后,很快就忘了這一遭。 那個深暗的夜里,小孩被幾個游手好閑的青年活活打死了。 金子被奪走,家具也被搬空,唯獨那根羽毛,被他死死抱在懷里,無論如何也不松手,潔白的羽毛沾了泥,染了血,爬著蛆蟲,貼著白骨,淹在亂石黃沙里,散發著凜然的寒意,驅逐著靠近的妖魔,卻救不了被凡人打死的小孩。 直到死前一刻他還在想,太好了,羽毛還在,他是真的遇見了神仙大人,不是一場夢。 強烈的執念讓這根羽毛隨著小孩踏上黃泉路,淌過幽冥海,走過奈何橋,一同入了輪回。 第九十八章 回歸神界之后, 元氣大傷的連玦將自己封在皓天澤底,閉關休養。 她以前也常進入皓天澤休養,大家都以為她會像從前那樣,閉關幾個月、幾年, 最長不過百年就會出來。 誰也沒想到, 連玦這一閉關便是數千年。 這段時間, 六界很是太平,魔界雖冒出了個新魔尊,但是實力遠不如宿烈, 沒有逍遙法外多久,便被仙界派兵鏟平了。 連玦閉關這些時日, 戰神宮的事務都由她徒弟, 也是她身邊第一副將清嘯代為管理。 清嘯年紀輕, 心思重,是個很有野心的后輩,偶爾行事比較浮躁,大部分時候還是很可靠的。從前連玦總覺得自己還能統領戰神宮無限久,所以一直只把清嘯當副手看待, 神宮大權牢牢握在自己手上。這次出關,她見清嘯將神宮打理得不錯,心里莫名萌生出了好好培養清嘯,讓他能夠獨當一面接她的班的心思。 就這么平靜地過了幾年, 某一日,連玦因故去了趟人間,突然想起那個在山洞里結識的小孩, 想起那雙漂亮又可憐,總是蓄滿眼淚, 無比崇拜地仰望著她的眼睛。 心血來潮之下,連玦來到司命宮,托人翻出了那個孩子的命簿。 看到她走后沒多久,他就因那錠金子被當地的混混纏上,之后更是被活活打死,連玦很是驚訝,也感到幾分自責——若不是她自以為是的饋贈,那孩子應該能多活一段時日。 距離他們相遇之時已過去數千年,小孩經歷了不下百次輪回,連玦一目十行地瀏覽他的命簿,驚奇地發現,她送他的那根鳳羽竟隨他一同入了輪回,小孩每次從母胎中降生,手里都緊緊握著一根雪白的羽毛,十分奇異,因此他這幾百世里,將近一半時候都名叫“羽生”。 陪她一同瀏覽命簿的仙官道:“這孩子和您甚是有緣呀,可惜,他的命實在不好,十世里有九世都不得善終,這樣的命格,我們稱之為‘苦海厄命’,生生世世都是要承受苦楚的?!?/br> 連玦腦中閃過四字,“天道不公”,不過她沒有說出口。 也許是近日實在太閑了,也許是覺得自己有愧于此子,連玦突發奇想道:“以我之力,能為他轉運嗎?” “這……”仙官職位低,不敢妄言,大汗淋漓道,“小仙不知?!?/br> 連玦也不為難他。司命宮主神失蹤已久,連玦便去找了如今宮中位格最高的少司命,從他那兒請來一道據說效果很強的祈運神符,又融入了自己的神力,強強聯手,路過的神官見了都說這符一定賊管用。 連玦也道如是,遂帶著這道符,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深夜,入了那個小孩今世之身的夢。 這時的他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名喚周羽生,出生于逐漸落敗的書香門第,所居的國度即將遭遇百年難遇的戰亂,不出意外的話,他會在顛沛流離的逃難生活中死去。 連玦穿一身素凈典雅的白袍,腰別神劍出現在少年羽生的夢里。 她不善言辭,更無話與他寒暄,開門見山道:“吾乃天上神靈,因爾前世福緣,特下凡贈爾一祈運神符,附在隨爾降生的白羽之上,用明火點燃那白羽,認真祈愿,神符便會生效,或使爾轉危為安,或使爾鴻運當頭?!?/br> 此符神力極強,正常情況下可以用很多次,但連玦沒有提這一嘴,萬一這家伙遇到了千載難逢的厄運,為了轉運一下子把符燒沒了也有可能。 橫豎她只給這一道符,多了沒有。 本就是萍水相逢,她做這些,已是仁至義盡。 少年羽生呆呆地望著眼前白衣勝雪、威嚴又不失美麗的神靈,他靈魂深處不住顫動著,外在卻表現得極為溫雅穩重,朝連玦緩緩一拜,道:“敢問仙上是何方神圣?” 話音落下,他抬起頭,神靈已消失不見。 一夢醒后,羽生從柜中取出珍藏在寶匣里的白色羽毛,此物與他一同從娘胎里出生,歷經十余年,純白如初,纖毫未失,旁人都說這是羽生上輩子當靈鳥、甚至是當神仙的遺證,可羽生自己無端覺得,這是別人贈予他的寶物,原屬于一個可望不可即的存在,直到昨夜,他終于證實了這個想法,夢中的神靈告訴他,白羽蘊藏著好運,他因此更加珍愛此羽,視之勝過生命,寶匣從此藏在枕下,每日枕著入眠,他沒有一刻想過用火去燒它,令好運實現。 之后不過半年,敵國軍隊傾軋而來,周家四散奔逃,羽生死在無眼刀槍之下,而白羽仍躺在寶匣之中,完好如初,再度隨羽生進入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