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第一花瓶 第57節
好像只是睡得深了熟了,身體無意而為的巧合。 商陸為他重新掖好毛毯,用只有他才能聽見的音量附耳說:“……裝睡也這么爛?!?/br> 扭頭看見盛果兒瞪大了雙眼,商陸似笑非笑地豎起食指,“噓?!?/br> 盛果兒到下飛機也沒想通,這兩人之間奇奇怪怪令她融入不進去的氛圍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看他們相處,又明明就是不熟。 譬如說道別的時候,商陸還是那樣紳士周到一視同仁,先跟在場唯一的女士盛果兒說拜拜,才轉向柯嶼,只是拜拜換成了下次再見,前面加上“柯老師”,聽著像有了約定。 公司的車就在通道盡頭等著,柯嶼不緊不慢地問,聲音悶在口罩里,視線從帽檐下抬起看著商陸:“下次是什么時候?” 盛果兒又開始迷茫地在兩人之間做視線左右平移運動,仿佛眼保健cao。 “下次,”商陸給了肯定的答復,“應該是唐導請吃飯的時候?!?/br> 柯嶼微怔,笑了笑:“好,回見?!?/br> 唐琢的事情一直懸而未決,商陸不擔心,柯嶼卻放不下心。之前提出由他組局,請他和唐琢見面賠禮道歉,算是把這件事私下了了。但之后商陸為了幫他,以攝影助理的身份出現在了片場,跟唐琢當面道歉的事就尷尬地擱置了下來。臺風天東拉西扯地閑聊,也順便問了商陸關于這件事的打算。 出讓版權,放棄全球藝術院線巡展,柯嶼知道,商陸做這一切都只是因為當事人牽涉的是他。 商陸獲獎的影片「無聊/b」,除了沿用了柯嶼為飛仔設計的獨白外,其實和「墜落」的主線劇情毫無關系,乃至整部電影的主題內涵也是完全不同。 在「無聊」中,柯嶼是一個地下性工作者,整部電影就在他的獨白、個人影像、街道空鏡和談貝斯的畫面中進行。除了柯嶼敘述著自己第一次出賣rou體、以及和菲姐的感情糾葛外,幾乎沒有實質的劇情。 他用蒙太奇很大膽,有時候聲畫的時間線完全被打亂,一秒里好像在同時進行兩個故事,聽覺和視覺割裂,但情緒曲線在這種紊亂中前所未有地被拎了起來。 之前商陸考過他,晚上的畫面顏色是紅色,代表欲望和危險,白天小賣部的影像卻是白得發亮,灼熱、無聊、令人困乏。寬而遠的取景,但因為這樣強烈曝光、明暗對比的設置,反而讓人有一種被緊迫的窒息感。 柯嶼在夜晚不停地走,畫面紛雜熱鬧,與菲姐的性事糾葛在煙霧彌漫中敘述開,在白天無所事事,只是守著小賣部看著人流影動。 唯一的喘息口在天臺,那一罐啤酒、夕陽,和晾衣繩上飄著的白色襯衫。 之后便進了彈貝斯前的調音和對話。 「貝斯這種樂器,很無聊的,但會上癮?!?/br> 「為什么?」 「因為它夠無聊?!?/br> 柯嶼咬著煙,在慘淡的城中村白熾燈下,看著譜子斷斷續續彈完了旋律,面無表情透著慵懶,慵懶中有專注,專注中又覺得不耐煩,想,快點結束。 短片公示后,柯嶼看過不下百次,他最喜歡的影評出自于香港影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師,他說: 「無聊這部片子,比以往任何一部120分鐘、140分鐘、乃至200分鐘的長影片,更準確地觸達了人生的真實。人生就是無聊,無聊就是人生,一切看似紊亂的蒙太奇、神經質的和畫面對應不上的獨白、熾熱冰涼的霓虹夜晚和白到發悶的小賣部影像,是無序的,但有恒定的旋律,那就是無聊,像影片最后柯嶼彈的那一首貝斯。 我不知道別人的觀影體驗,我第一次看的時候心里就在想,我艸,這他媽的真的夠怪。電影工業發展到現在,什么實驗的、革新的,千奇百怪的路子,講實話,什么手段都已經不覺得新奇。形式主義的導演可以發明一萬種故弄玄虛的形式,但內功在于,怎么讓形式成為內容。 這個導演有這個內功,因為他完全用的是現實主義的拍攝手法,你看他的燈光都是最簡單的就地取材,一個破城中村一個破碼頭一條破江一個破小賣部來來回回的走,我要說,我沒見過比這更窮的獲獎電影。 我想引用英格瑪·伯格曼評論塔可夫斯基時說的一句話,用在我和這位導演上,很貼切: 看他的電影就是一個奇跡,覺得自己是站到了一個房間門口,過去從沒有人把這個房間的鑰匙交給我,我一直渴望能進去,但他卻走進去了,行動自如,游刃有余。 我今年七十三,能看到這樣的短片是我的幸運?!?/br> 這位老師最后順嘴夸了一句柯嶼,「柯嶼的表演我很難撐過五分鐘,這幾年要不是栗山,我是想讓這個年輕人滾出我的視線的。但我不得不說,他咬著煙對著鏡頭彈貝斯的最后三十秒,是他迄今為止最性感的三十秒?!?/br> 地位太高了,話一出粉絲敢怒不敢言,還要挨個兒排隊去下面說:謝謝閻老師,青年演員柯嶼未來可期! 影片公示的一個多月,他公司的信箱被塞爆,盛果兒一趟一趟地用大儲物箱給他搬信。太多了,但柯嶼一封一封拆得饒有興致——開玩笑,他還沒演過哪個角色這么讓觀眾惦記。 拆到后面發現一半都是因為找不到商陸,所以托他跟導演“告白”。 好消息是,還有另一半總算是屬于他的。 影迷比粉絲可愛。 柯嶼知道自己有相當一部分粉絲其實不看自己的電影,但對自己的物料、代言、海報、八卦、咖位興致勃勃,很奇怪。影迷說,看到后面莫名其妙就開始哭,一個人呆呆坐在黑黑的空房間里流著眼淚。 有和他懺悔,說自己的人生就是這樣一團糟糕、看上去霓虹燈一樣漂亮、實際上一潭死水白得發悶的生活,有的寫長長的影評,說,一切漂亮的、欲望的、危險的關系和敘述,都是夜晚的自主沉迷,太陽一出,所有消逝,主人公看上去在步入正軌地生活,其實只是在一種呆滯的、自以為是的消耗。 有的不這么悲觀,說,電影只是試圖描繪出了一種本質,本質本身是沒有褒貶屬性的,最后扯了好長一段存在主義的闡述。 柯嶼從來都知道,把商陸從這部片子的版權中除名,是徹底的不公。 一個飛仔的破故事,一個低級的地下性工作者初次賣rou的陳詞濫調,獨白再寫出花來,影史上一石頭砸下去能砸破一百張關于這個的dvd。 是商陸的天才照亮了這塊平庸的屏幕,飛仔和菲姐的故事,飛仔的身份設定,只是這個故事里最庸俗的一環。 在絕對的天才面前,任何才華都顯得不堪一擊。 所以唐琢在那幾天一直閉關,白天讓副導演咬著牙在拍,自己關在房間里一遍遍看劇本,看電影,甚至萌生了改劇本的念頭。 如果不是因為這件牽扯的那個人是他,商陸也許也是不甘愿放手的。 “我想讓律師出面,代我道歉?!?/br> “聽著好傲慢?!?/br> “之前在片場見過,已經失去了最好的和解機會。既然我已經放棄了版權,這部片從此以后都不會和我有關系,我出不出面也無所謂了。sean這個名字,不會再出現在熒幕上?!鄙剃憻o奈地笑了笑,“否則真見了面,唐琢會認為我和你一起在耍他?!?/br> 在震顫的臺風中,柯嶼想了想,“不,你還是要見?!?/br> 他看人尚準,知道唐琢本質惜才且直接,沒有那些彎曲骯臟的底色。 “不僅要見,而且要把你的名字重新署回去?!?/br> 商陸微怔,又輕描淡寫地拒絕:“之前和你說得很清楚了,這件事的是非對錯牽扯不清,到最后唯一受損的只會是你。我不想?!?/br> “我相信唐琢?!?/br> 第59章 見唐琢這件事不能讓柯嶼牽頭,必須是地位凌駕于三名創作者的、說話更有分量的人出面才行。 明叔接到人,剛駛上機場高速,商陸的電話也撥了出去。 陳又涵從凌亂的被褥間摸到震動的手機。窗外是北京的天寒地凍,他緩了緩,注意到懷里的葉開也有被吵醒的跡象,便在他耳朵上安撫地吻了吻。手機劃開電話接通—— “姐夫?!?/br> 陳又涵坐起身揉了揉眉心:“我在北京?!?/br> 商陸微怔,聽出他的疲憊,“你在休息?” “嗯?!?/br> 年末忙得腳不沾地,難得抽空去北京一趟。葉開剛忙完了期末考,但有項目需要留校,昨晚上各自忙了個通宵。 商陸道歉:“打擾你休息了?!?/br> 打擾他休息倒無所謂,陳又涵低頭,無奈地看著葉開夢游般挪到他懷里,兩臂環著他腰半夢半醒地問:“我什么時候有弟弟了?” 事情不復雜,三言兩語講完,包袱又越洋丟回給了顧岫。葉開靜靜地聽完,瞌睡蟲沒跑完,又迷迷糊糊地問了一遍:“姐夫?你是誰姐夫?” 陳又涵沒吃他這套陷阱,“沒有誰,亂叫的?!?/br> 葉開困得打哈欠,鼻音很重地“哼”一聲,“我要告你重婚罪?!币贿呎f,一邊已經往枕頭上栽去。陳又涵眼疾手快在他腦袋下墊了一把,堪堪溫柔地托住了他。 · 顧岫接了指令,以gc文娛副總裁的身份給唐琢和柯嶼發去了宴會邀約。 邀請函是發送到工作郵箱的,麥安言一手打理,比柯嶼更先看到——凡是gc文娛相關的事,四舍五入那就是他的事! 柯嶼看著工作室提供的幾套無尾禮服方案,半晌:“……不至于?!?/br> 麥安言仿佛沒聽見,自說自話地續上:“還得有個女伴才行——哥,這樣吧,你把小隱一起帶上?!?/br> “……”好心提醒:“她在劇組?!?/br> “請個假的事情,問題不大?!丙湴惭砸诲N定音,“我也一起去?!笨聪蛑砟舷#骸拔沂墙浖o人,陪同出席是不是天經地義?” 南希豎起大拇指,一字一頓地撇嘴點頭:“天經地義?!?/br> 柯嶼:“……” 等真到了赴宴的那天,雖然沒那么隆重,倒也還是乖乖地穿了西服打了領帶。應隱穿了黑色吊帶修身長裙,雖然美麗,但并不喧賓奪主。她虛虛地挽著柯嶼的手臂,一路巧笑倩兮端莊大方,邊悄聲咬耳朵:“gc怎么突然請你吃飯?別是姓陳的狗男人看上了你?!?/br> “不是他做東?!?/br> 應隱松一口氣,腳步剛邁入宴會廳,剛落下的心又提了起來,眼尖道:“那不是商陸嗎?!” 商陸手里舉了杯威士忌,正與落地窗邊的一個男人閑談。聲音不高,但看著相談甚歡的樣子。他的姿態閑適倜儻,專注聽對方說著,笑一笑,偶爾抿一口酒。 應隱一下子端莊出走,喃喃自語道:“不虧是商家二公子的風度和氣場?!?/br> 麥安言一顆心都放在了顧岫身上,并沒有聽清她在嘀咕些什么,只暗暗撞了她一下作為提醒。應隱便立刻又換上了甜美大方的笑容,聽麥安言熱絡地打招呼:“顧總,又見面了?!?/br> 顧岫從與商陸的閑談中回過神,“麥總?!狈畔卤?,以握手禮相迎,又分別看向兩位明星:“應小姐,柯老師?!?/br> 柯嶼與他握手,目光不動聲色地與商陸交錯,凝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顧岫引薦:“這位是商陸,之前是我的助理,最近正在準備自己的電影項目?!?/br> “助理?”應隱疑惑地重復了一遍,柯嶼低咳一聲,搶先道:“原來你是顧總的助理,之前怎么沒聽你提過?” 這就演上了。 商陸彬彬有禮地致歉:“是我的錯,柯老師,我不該瞞你?!?/br> 顧岫心知肚明,笑道:“我差點忘了,柯老師都當過你的主角了,怎么還用我介紹?” 輪到麥安言和應隱同時吃驚:“主角?怎么時候?!” 麥安言看向柯嶼的目光痛心疾首外加譴責——他竟然背著他堂堂一個金牌經紀人私自去接項目! 顧岫的演技不知道在哪兒練的,水到渠成的比柯嶼還自然:“怎么,原來你們都還不知道?”看向商陸:“商陸,這就是你的不對了?!?/br> 商陸放下威士忌酒杯,頷首承認,捂了這么久的秘密輕飄飄就說了出來:“之前那部獲獎的短片,導演是我?!?/br> “我——” 我cao。 一句臟話到嘴邊硬生生咽下,應隱掩唇乖巧地說:“我、我好意外哦?!?/br> 麥安言不愧是混了這么多年的,心念急轉間立刻捋清了當中的利益關系?!笩o聊」那部短片本就備受矚目,之前業內掘地三尺也沒挖出來,柯嶼又閉口不談,大家都快接受這是某個名導的披皮馬甲了。他如果這個時候公開身份,對內地影業來說無異于是橫空出世。 一場重量級的宴會,gc文娛一把手親自組局帶上他,又是前同事這樣密切的關系,足以說明商陸背后的資本必有gc?!Y論還用問嗎?上!別說他的項目現在還沒個苗頭,將來立項公開無論是什么小眾題材還是跌破眼鏡的庸俗喜劇,柯嶼都必須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