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知道了,”齊讓沒有絲毫意外,輕輕拍了拍江維楨還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指,應了聲,“請進來吧?!?/br> 殿門半開,周太后跟在韓應身后徐徐而入,視線在殿內轉過,看見軟榻上的齊讓:“怎么瘦成這樣?” “躺的久了自然瘦了,”齊讓斂著眉眼,聲音里帶著未經掩飾的倦意,“該是兒臣去給母后請安?!?/br> 周太后在軟榻前坐下,目光落在齊讓臉上:“你尚在病中,自然該是哀家過來?!?/br> “天寒地凍的還專程跑一趟,”齊讓低低笑了一聲,“看來那封信母后收到了?!?/br> “不止因為那封信,”周太后輕輕嘆了口氣,“讓兒……你是我看著長大的?!?/br> 齊讓迎上那雙熟悉的眼睛,有一瞬的沉默。 五歲那年,母后去世,父皇續娶周家獨女為繼后,周氏可憐自己年幼,帶回宮中養在膝下,直到有了親子。 他和齊子元是沒多少手足情誼,但對周太后…… 可惜了,天家是沒有骨rou親情的,這是他前世就明白的道理。 齊讓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因為發熱而混沌的腦子也清醒了一點:“我知道母后的關心和擔憂不是假的,就像我過往對您的孝順和尊重也不是裝的?!?/br> 他頓了頓,勾起一抹略帶嘲弄的笑,“但瞧見我這副樣子,您也確實松了口氣,不是嗎?” 周太后一滯,沒承認卻也沒否認,良久之后,才低低開口:“其實我并不想讓子元繼位,但生在這天家,他沒得選?!?/br> “我知道,我也沒得選,”齊讓偏過頭咳了兩聲,才繼續道,“是他的話,總好過便宜了別人,好歹他也是父皇的血脈,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弟弟?!?/br> 說著,他回轉視線,一眨不眨地看著周太后,“是吧,母后?!?/br> 大抵是他的語氣太認真,周太后明顯愣了一下才道:“是你父皇當年沉迷仙術,膝下只有你們兄弟,才至于今天這個地步?!?/br> 說到這兒,她嘆了口氣,“也是淑德皇后命薄,要是她能給你生下子嗣……” “阿瞳自有她的命數,”齊讓微垂眼簾,遮住眼底的情緒,“是我留不住她?!?/br> 周太后盯著他看了一會,似乎下了什么決心,開口道:“等你身體好些了,可以從世家女中挑選一二,若生下子嗣,讓子元立他為太子,日后也好承嗣皇位?!?/br> “算了吧,母后,”齊讓仿佛聽見什么好笑的事情,彎了彎眼睛,“我沒打算續娶,皇弟也未必樂意立別人的兒子當太子?!?/br> “……罷了,”周太后閉了閉眼,轉過頭朝四周看了看,“這永安殿先前的宮人內侍都被遣去了別處,你若是不習慣別人,我再讓人將他們叫回來?!?/br> “不用了,”齊讓道,“我現在這副樣子,還是靜養的好?!?/br> 說完,他閉起眼睛,一副累極的樣子。 “……既然這樣,哀家也不打擾你了,”周太后起身,目光卻還在齊讓身上,“太醫署的人晚些時候會過來,解毒他們不行,調養身體總還能有點作用?!?/br> 齊讓點了點頭:“那就多謝母后了?!?/br> 既沒有推拒也沒有絲毫挽留,更沒起身相送的打算。 周太后也沒計較他的失禮,獨自離去,留下滿殿靜寂。沒多時,江維楨提著食盒推開了殿門。 “走了?”江維楨將食盒放在小桌上,看見微闔著眼簾似乎睡著了的齊讓,伸手摸了摸他那因為發熱而微紅的兩頰,“先吃點東西,待會喝藥?!?/br> 說著話,又忍不住嘆了口氣,“先治風寒?!?/br> “好?!?/br> 風寒確實是要治的,總不能一直這么燒著,齊讓應了聲,半坐起身,看著江維楨打開食盒,將幾道精致的小菜還有各類糕點擺滿了桌面,忍不住道,“看來回宮還是有好處的,最起碼不用吃你煮的白粥?!?/br> “我煮的白粥可不是誰都能吃到的,這么多年也就你跟阿瞳嘗過,”江維楨把筷子遞到齊讓手里,“周太后跟尚食局打了招呼,給你的吃食早就備好了,試過了,沒毒?!?/br> “她不會讓我死在宮中的,”齊讓淡淡道,“尤其當下這種時候?!?/br> “萬一別人想呢,防人之心不可無,”江維楨倒了杯水遞到齊讓手邊,看著他慢慢吃下一塊糕點,才又開口,“我知道她以前對你還不錯,但現在坐到皇位上的才是她親生的兒子?!?/br> “我知道,”齊讓端起水盞淺淺喝了一口,沖淡口中有些甜膩的味道,“但她和我一樣,都沒得選?!?/br> 第七章 事實證明,人為了生存可以適應任何環境。 穿越前上不了一點早八的普通男大,只用幾天時間就蛻變成寅正起床每日早朝的勤勉皇帝——起碼表面看起來是這樣。 經歷第一天早朝的鬧劇之后,文武百官都安分了不少,雖然齊子元隱隱覺得這只是暫時的表面平靜,暗中不知藏了多少他感知不到的云譎波詭。 但感知不到,就等于沒有。 所以在齊子元的視角里,能夠按時出席,認真聆聽,時不時地給一些似是而非的回應,或者推托到日后再議,自己已經可以游刃有余地面對早朝。 然后他就發現,當皇帝不只有早朝,還有處理不完的朝政,甚至上不完的課。 歲暮年終,天寒地凍,本是貓冬的好時候,齊子元卻不得不坐在書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