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齊眉 第276節
人群之后,康王府世孫齊曄春從殿外走了進來,他身邊還跟著一年輕人,身材消瘦,面貌隱約看上去有幾分相熟,“福王雖死,可當年福王曾留有遺腹子?!?/br> “我祖父憐其年幼,也覺福王謀逆之事有異,便隱瞞陛下,將其藏于封地之中,充作我二叔庶子暗中養大?!?/br> “如今端王叔既已替福王昭雪,知當年謀逆之事乃是被人所惑,并非福王所為,福王罪臣身份已消,自然也能讓福王之子回歸宗廟,延續福王血脈?!?/br> 那年輕人瞧著比齊曄春要年少一些,眉眼間像極了當年福王,他上前半步說道:“齊銘瑞見過諸位大人,多謝端王叔和謝大人,替我父王昭雪?!?/br> “……” 端王看著眼前截胡的年輕人,險些一句“放屁”罵了出來。 當年福王死的干干凈凈,福王府上下更是被慶帝殺的一個不留。 福王哪來的遺腹子,就康王那老東西那般膽小的樣子,他怎么可能,又怎么敢瞞著慶帝收養福王血脈。 他強壓著怒氣寒聲道:“當年福王府滿門盡亡,更未曾有人生還,康王也從未流露過曾收留福王一脈,如今你隨便找個人來,便說是福王之子,皇室血脈豈容混淆?” 端王冷眼看著謝云宴,既恨又怒的說道, “謝大人,皇位傳承之事絕不容半點輕忽,此人身份不明,你和諸位大人難不成要讓一個不知底細之人,隨隨便便充作福王之子,承了先帝旨意?” 謝云宴溫聲道:“自然不會?!?/br> 他看向齊曄春, “世孫,你言及此人是福王之子,可有證據?” 齊曄春神色清朗說道:“當然,福王府當年的確被陛下全數處決,可福王卻有一側妃因在府外別莊,僥幸躲過此事,,銘瑞生母便是當年福王側妃杭氏?!?/br> 他朝著外面看了一眼,便見有兩名宮女扶著個中年婦人走了進來。 那婦人眉目如畫,病弱卻又含情,一張面容極為出眾,入得殿內之后,便立于齊銘瑞身旁。 齊曄春說道:“吳公公,你當年伺候先帝,宮中大小之事都當知曉,這位杭側妃曾隨福王入宮拜見過先帝和先太后,想必你應該見過?!?/br> 那婦人上前:“吳公公?!?/br> 吳向進靜靜看了那婦人一會兒,仿佛在辨認什么,片刻后才開口:“她的確是福王側妃杭氏,老奴當年在宮中見過,也知她出身歧越杭家?!?/br> 杭氏聞言柔聲說道:“當年王爺為人所害,被慶帝斬殺之后,杭家也受波及,被處以謀逆之罪問斬流放,不過杭家如今依舊還有在世之人,歧越之地認識我的人也有不少,當地世家與杭家相交之人,也都識得我?!?/br> “諸位大人若不相信本妃身份,可尋杭家之人前來對峙?!?/br> 她神色之間一片坦然,仿佛絲毫不懼與人對峙,等說完之后,才又繼續, “我兒出生之后便像極了先夫,為怕被人識破,康老王爺便將我們母子送往王府封地,這些年一直借口康老王爺庶孫養在封地之中,鮮少見到外人?!?/br> “諸位大人有許多都是見過先夫容貌的,我兒這張臉,難道還不夠說明我們母子是誰?” 殿中所有朝臣都是看向那青年的臉,他們之中的確有很多人都是見過福王容貌的。 哪怕時隔這么多年,卻也并未完全忘記,細瞧之時,依舊能看的出來眼前這青年的確跟福王年輕之時一模一樣。 “的確有幾分像已逝福王?!?/br> “不是有幾分,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br> “我記得福王當年的確是迎娶過杭氏次女為側妃,家中婦人設宴之時,杭側妃也曾赴宴過……” 一眾朝臣都是低語起來,當年福王是朝中最得先帝看重的皇子,和端王一樣是最有希望奪嫡之人,與福王府來往的朝臣不少,自然也認得出來眼前這人的確和父王相像。 謝云宴開口說道:“福王既有子嗣,遵照先帝遺詔,當傳位福王之子?!?/br> “不行!” 端王厲聲道,“皇位之事豈是兒戲,他一個未曾受過教導,不懂帝王之術的無知小兒怎能坐上皇位?” 齊銘瑞聞言恭謹道:“端王叔所言甚是,我父王早逝,皇叔祖雖然未曾虧待于我,教我讀書寫字,可于帝王之事上我的確無能為力,也不敢忝居高位?!?/br> “皇祖父雖將皇位傳給父王,可我不是父王,也無他雄才大略,若將皇位給我,以我的能力恐會讓得朝政混亂,天下大亂,屆時我豈不是成了整個大晉的罪人?!?/br> 端王聞言緊擰著眉看他,而薄膺等人也都是心有預感。 果然,齊銘瑞開口道: “我無才無德,不堪為君,可也不敢違逆皇祖父旨意?!?/br> “康王世孫齊曄春才德兼備,人品貴重,且也自小得皇室教導,我愿將皇位傳給世孫,有薄相與諸位大人,端王叔、謝大人輔佐,定能讓大晉江山穩固,再開盛世?!?/br> 殿中眾人看著侃侃而談的齊銘瑞,再看著站在他身旁從容淡定的齊曄春,一時間都是不知道該說什么。 今日之事反轉太多,本以為是端王連同謝云宴拉下慶帝,為奪皇權。 怎料先帝詔書冒出個福王,如今福王之子更將皇位“讓”給了康王世孫齊曄春。 見謝云宴和蕭家眾人神情淡定,齊曄春臉上也無太多意外之色,他們怎能不知,這事情恐怕是早就已成定局,齊曄春才是蕭家選中的那個新君。 無論先帝詔書之上所寫的是誰,今日最后的贏家,都只有這位康王世孫。 端王氣得渾身發抖,到了此時,他哪有不明白。 謝云宴分明是踩著他來抬舉齊曄春,他從頭到尾都未曾投向過端王府,也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輔佐他奪權。 他不過就是個幌子,一個替謝云宴和齊曄春鋪路的幌子! 端王怒聲道:“謝云宴,你……” “王爺想說什么?” 謝云宴沒等端王喝罵,就涼颼颼的說道, “先帝遺詔既已指定新君,新君又自愿傳位,朝中眾臣皆無反對,倒是王爺,你之前當著諸位大人的面親口所說,會遵照先帝意愿輔佐新君即位?!?/br> “如今反悔,難不成王爺之前所說都不過是糊弄之言,而你今日所為,也根本就不是替皇室正位,而是存有私心?” 端王目眥欲裂,只還沒等他怒罵。 謝云宴就繼續, “說起來,當初溫志虎臨死之前,曾言及漕運貪腐并非方瑋庸一家,豫國公府突然對溫志虎狠下殺手,也是因他生了異心,欲借宿鐵轉投旁人?!?/br> “正好溫家人還在刑部,不如好好審審,是何人敢于從豫國公府手中虎口奪食?” 端王瞳孔猛縮,那到頭的原本怒氣瞬間一滯,臉色剎時就蒼白了下來。 “你……你!” “王爺以為如何?” 端王氣結,身形搖晃之時,險些一口血吐了出來。 謝云宴溫和淺笑,一手放在腰間佩劍之上,雙眼睥睨之間掃向殿中眾人, “先帝遺詔,傳位福王,福王之子自覺不堪為帝,將皇位傳位康王世孫?!?/br> “諸位大人,對此可還有異議?” 第369章 出孝 眾臣:“……” 門外兵將虎視眈眈,謝云宴神色冷漠之間,雖是詢問,卻半點都沒有讓他們發表意見的意思,而且那神態之間,大有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之意。 所有人都是安靜下來。 如果今日是謝云宴帶兵奪權,甚至想要強奪皇位,朝中一些有氣節的老臣恐怕寧死都不會答應,一旦答應他們多年清名毀于一旦,淪為亂臣賊子。 可偏偏皇位落在了齊曄春身上。 慶帝為君不正,篡權奪位,于蕭家之事上更有生死大仇,如今更是民心盡失,他膝下皇子無論成年與否都受其拖累,別說無權繼承皇位,就算是上位怕是謝云宴和蕭家也不會答應。 端王倒是有資格繼位,可觀他今日所為,多年俯首稱臣全是偽裝,暗中籌謀奪權,為人陰狠毫無容人之量,且先前自以為得了皇位欣喜之色躍之于眼,實在不堪。 更何況謝云宴剛才的話也說的清楚,那漕運貪腐之事上,端王恐怕也干凈不到哪里去。 當年慶帝登基之時,皇室之中死的死,發配的發配,留在京中也就只有這么幾人,除卻慶帝一脈和端王一脈,算來算去,最合適的竟然也只有康王一脈。 齊曄春是皇室血脈,人品出眾,這些年在京中從未有過半點不好的傳言,且又得了謝云宴和福王“正統”支持。 這皇位算來算去依舊是落在齊家手上。 事已成定局,是跟謝云宴硬碰硬血濺宮廷,逼得蕭家謀反撕破了臉皮換了這皇家姓氏,還是識時務,推齊家血脈上位,幾乎所有人都選擇了后者。 薄膺,亦然。 薄膺深深看了蘇錦沅一眼,目光落在齊曄春身上,他沉凝著眼上前,朝著齊曄春跪下說道:“老臣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br> 相爺在前,有一就有二。 梁德逑連忙跟著跪下,而其他朝臣遲疑不過片刻,也都跟著紛紛下跪。 “臣等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端王身形搖晃,死死看著齊曄春時,恨不得能將他殺了。 慶帝看著眼前一幕,只覺荒謬至極,看著端王手中拿著明黃詔書,臉色慘白的瞪著被眾臣朝拜之人,他突然就體會到之前刑部之時方瑋庸那想要大笑之感。 荒謬! 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端王算來算去,卻將皇位算給了旁人,多年籌謀全給齊曄春做了嫁衣! 他垂頭低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淚流滿面。 他怎么就走到了這般地步? …… 慶帝被人扣押,謝云宴接管攻城防衛,將所有軍權集于一手,一眾朝臣被留在了宮中,而齊曄春則是帶著齊銘瑞也直接入主了御龍臺。 端王守在殿前不肯離開,等到謝云宴安排好宮中防衛,將慶帝之人全數拿下,清算好宮中宮人之時,出來時就看到端王朝著他沖了過來。 謝云宴后退半步,輕而易舉就避開了端王的攻擊。 “謝云宴?。?!” 端王怒視著謝云宴時,只恨不得能食其血rou, “你怎能這般對本王?若非本王,你怎能安然回京,要不是本王,你蕭家早就已經滿門被誅,是本王當初助你蕭家脫困,也是本王屢次暗中助你?!?/br> “你個言而無信的小人,你居然背棄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