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齊眉 第277節
謝云宴看著滿臉厲色的端王,只覺得好笑:“王爺是在幫我嗎?你幫的不過是你的野心,要的,也不過是我上位之后替你對付慶帝?!?/br> “你助我幾次,我又回報過王爺什么,可需要我一點一點跟王爺清算一遍?” 端王怒視著他。 “至于你說我言而無信?!敝x云宴揚唇一笑,“敢問王爺,我何曾答應過你什么?” 端王厲聲道:“怎么沒有,你分明說過……” 他猛的頓住,而謝云宴失笑:“我說過什么?” “我可有告訴過王爺,今日事后王爺能得皇位?我又可曾跟你說過,先帝詔書上寫的是什么?” “我不過是告訴你,先帝當年傳位之人并非是慶帝,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將慶帝拉了下來,以為那詔書之上寫的是你的名字,王爺,我謝云宴向來一言九鼎,可從不做那失信之人?!?/br> “這一切,不過是你自己想多了而已?!?/br> 端王臉色慘白的看著謝云宴,身形顫抖。 他想起這段時間謝云宴跟他說過的話,想起當日吳向進出現時,他曾問過的那些。 他們從來都沒有明確告訴過他,先帝遺詔上到底寫的是什么。 也從來沒有說過,慶帝退位之后,皇位會落在他身上。 是他想太多…… 哈哈哈,是他想的太多??! 他堂堂端王,籌謀多年,自以為算計了所有,勝券在握,可到頭來居然會中了這般淺顯的算計,看著那些似是而非的大餅,一頭就栽了進去,摔得頭破血流,白白給旁人做了嫁衣。 “噗!” 端王急怒攻心,猛的張嘴一口血便噴了出來,整個朝后仰倒竟是活生生被氣暈了過去。 謝云宴扯了扯嘴角,淡定朝著一旁道:“來人?!?/br> 燕陵上前。 “送端王回府,讓太醫替端王好生看看,再命人守著端王府,別叫無關人等打擾了端王爺修養?!?/br> 燕陵聽懂了謝云宴的話,這是要禁了端王的足,端王府大勢已去,慶帝也被囚禁了起來,往日高高在上的禁軍統領也不得不低頭:“是,謝大人?!?/br> 謝云宴并沒大權在握的倨傲,對著燕陵說道:“燕統領,宮中禁衛雖在我手,可你才是熟知宮禁之人,新君即位,心懷異心之人不少?!?/br> “這段時間,還得有勞燕統領?!?/br> 燕陵愣了一下,對上謝云宴的眼:“謝大人還敢留我?” “為何不敢?”謝云宴挑眉。 燕陵遲疑:“我在宮中多年,你不怕我會幫著陛下……” 二人心知肚明,他口中的陛下是誰。 謝云宴聞言哂笑:“那你會嗎?” 燕陵沉默不言。 謝云宴笑道:“旁人我或許會懷疑,可于你不會,正因你在宮中多年,跟隨慶帝身邊,所以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所做之事配不配當這個皇帝?!?/br> “當初蕭家闖宮之時,燕統領曾下令不允人傷我祖母,后來也是你背著我兄長尸骨入宮,蕭家眾人下葬時,燕統領是宮中唯一前來祭拜之人?!?/br> “雖然沒說,可有些恩情謝某一直記得?!?/br> 燕陵聽著謝云宴的話,臉上神色一點點的緩和了下來。 謝云宴說道:“燕統領忠于君上無錯,可有些人不值得你忠心,我也不從覺得你是愚忠之人,不會在這個時候,拿著燕家滿門性命來替慶帝翻身?!?/br> 他伸手拍了拍燕陵肩膀,和聲說道,“我得先將城外大軍安頓下來,還麻煩燕統領守著宮中,莫叫人傷了陛下?!?/br> 這一次的陛下,不再是慶帝。 燕陵哪怕心知謝云宴不可能真將宮中禁衛全數交給他,也不會把新帝性命放在他手上,哪怕出宮,宮中怕也會留人策應,可燕陵卻也只佯作不知。 點點頭道: “謝大人放心,我知道?!?/br> …… 漕運司一案,刑部堂審以豫國公開頭,卻以皇權更迭結束,誰也沒有料到皇室之中一天之內,居然會變了天。 等到先帝詔書被公布出來,慶帝所做之事被昭告天下之時。 京中所有人都還有種如置夢中的感覺。 慶帝被廢。 康王世孫,居然成了新帝? 新帝手段凌厲,又有謝云宴和蕭家手中兵力相助,直接將慶帝罪己詔宣告天下之后,將其與其膝下皇子全數囚禁于皇陵,命其日日誦經替蕭家和那數萬枉死將士超度贖罪。 端王佐證先帝遺詔,查出慶帝篡位之事有功,賞金萬兩。 遵照先帝遺詔,封蕭云鑫為凌王,謝云宴為大將軍王,掌三軍之權。 命丞相薄膺,中書令梁德逑,衛尉汪光中輔政,清查朝中上下,凡與方瑋庸有關之人,或罷黜官位,或流放發配,反對漕司和江南之地稍有寬縱。 所有貪腐之人,只要手中無命案,未曾影響朝政,無參與豫國公走運宿鐵勾結北狄之事,將貪腐之物全數歸還,便前塵不究。 等到新帝徹底握住朝權,朝中安定下來,已是來年快要入夏之日。 國庫豐裕,朝中上下氣象一新,而新帝更于蕭縉等人祭日之時,將蕭縉牌位請入太廟,得與皇室先祖一同供奉。 蕭家一門雙王,又手握三軍,得新帝信重,一躍之間幾乎成了整個大晉最為顯貴的門戶。 …… 蕭家之人已經全數回了京城,被困在淮安數月的康王,也在半個月前被新帝接回了京中。 哪怕時隔數月,可當說起那一日宮變之事時,汪茵依舊覺得跟做夢似的。 “你都不知道,我爹當時從宮里回來的時候,整個人跟傻了一樣,還絮絮叨叨,說謝六的膽子簡直大破了天了,他居然一個人將整個皇室戲弄得團團轉?!?/br> “聽說端王當時出宮的時候,都吐血了,是被人抬著出來的?!?/br> 端王心心念念皇位多年,只以為近在眼前,盡心竭力地跟謝云宴“籌謀”,甚至主動幫著謝云宴隱瞞大軍調動之事,更將戍營兵權也給了謝云宴調遣。 誰知道卻被謝云宴給誆了,到手的皇位沒了不說,更成了滿京城的笑柄。 哪怕無人敢議論新帝,可眾人說起端王之時,誰心中不會嘲笑幾句。 當初刑部大堂之上,端王跟翹著尾巴的花孔雀似的,得意洋洋地以為自己勝券在握,恨不得撕破了臉皮將慶帝一把拽了下來,可后來皇位卻落到了新帝身上。 那一日輔位中宮的人,幾乎都得了封賞,唯獨端王府,只得了黃金萬兩,簡直就是個笑話。 汪茵朝著蘇錦沅問道:“我聽說端王事后來找過謝六,那個齊盛還跟謝六鬧過一次?” 蘇錦沅團坐在榻上,時隔數月,之前在淮安折騰著瘦下去的臉又恢復了以前圓潤,膚色白皙之下,纖纖玉指擺弄著桌上插著桃花的瓷瓶。 “鬧是鬧過,可事情已成定局,再鬧又能如何?” “新帝處事公正,也未曾虧待端王府,他們若是不知足再鬧下去,也不過是為難他們自己?!?/br> 齊曄春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更適合為帝。 宮亂那日之后,京中的確亂了很長一段時間。 慶帝登基多年,朝中根基尚在,那幾個皇子也各有依仗,再加上心有不甘的端王和齊盛,還有一些想要混水摸魚的朝臣,足足近三個月時間,京中都沒太平過。 那段時間謝云宴幾乎未曾回過府中,大半時間都跟新帝待在宮中,而她有時候七、八日甚至十來日,才能瞧見謝云宴一回。 蘇錦沅不是不知道那段時間艱難,可再艱難,亂局已過。 如今新帝已經將朝政梳理干凈,謝云宴又握著兵權,朝中那些朝臣在最初的質疑之后,經過這近半年時間,也像是看到了新帝的確適合為君,也遠比當初慶帝要更加英明。 如今朝中支持新帝的人越發多了起來,再加上開科取士,朝中添加了不少新鮮血液。 那些老臣知道事情再無回旋余地,也就逐漸安靜了下來,就連端王碰壁過幾次,那齊盛因為一些手腳被新帝教訓過兩次,學乖之后,京中也就徹底太平了下來。 汪茵聽著蘇錦沅這話,撐著下巴說道:“不過謝六為什么選了齊曄春???” “他可是康王府的人,你們當初跟康王府鬧的也不輕,中間還摻和了個蘇心月,你們就不怕他回過頭來給你們穿小鞋?” 蘇錦沅微側著頭,為什么選齊曄春? 大概是因為他足夠聰明吧。 當初他們算計康王府時,齊曄春知曉康王世子偏愛,拿著他替次子鋪路,而康王也為袒護齊孜彥不顧王府名聲,甚至拿著他去填時,他就干脆利落的舍了康王世子和康王。 謝云宴留在淮安扣了康王,齊曄春愿意答應與他們合作,不惜用康王替他們全了當初之事,知曉臨川舊案毫不猶豫選擇與他們合作之時,就足以見得他是個足夠聰明的人。 見汪茵好奇,蘇錦沅說道:“他已經新帝,別再直呼其名,小心犯上?!?/br> 說了句后,她才回答剛才前面那問題, “你可知道,康王回京之后,陛下是怎么對康王府其他人的?” 汪茵眼珠子轉了轉:“這個我倒是知道?!?/br> “陛下因是承了福王恩惠,才得登帝位,且先帝那詔書里冊封的也是福王繼位,所以他封了已逝的福王為太上皇,杭側妃為太后,封福王之子為惠王,還單獨給了封地?!?/br> 福王是太上皇,康王就依舊還是康王,甚至就連新帝的親爹,也就是康王世子,如今也依舊還是康王世子,跟那世子妃住在康王府中,見著當今太后娘娘都得低上一頭。 當初齊曄春剛登基時,所有人都以為康王府會跟著雞犬升天,可誰直到新帝卻未曾因為他出身康王府,就抬舉自家之人,不僅未曾替他父親和弟弟冊封任何爵位,就連康老王爺也什么好處都沒得到。 新帝登基之后,就仿若將自己從康王府劃了出來,雖未曾言明將自己過繼到福王膝下,卻讓康王之子叫他皇兄,而他自己也叫杭側妃一聲母后。 齊孜彥當了康王府世孫,康王府依舊還是那個康王府。 甚至因為新帝這般冷淡,他們待遇還不如當初慶帝在時。 端王當初是因為丟了皇位吐血,而康王和康王世子則是因為皇位明明已經落進自己家中,偏生卻半點便宜都沒占著,直接給氣病了。 據說康王世子日日都在府中謾罵新帝不孝,那位康老王爺也是久病在床,已經很久未曾在外露面了,連帶著曾經想要進宮討要好處的齊孜彥,也因冒犯太后被打了一頓板子,在床上躺了三個月。 汪茵說著說著,想起康王府的近況,突然就知道蘇錦沅的意思。 這新帝擺明是不想抬舉康王府,又怎會因為康王府過往的那些事情,為難蕭家? 蘇錦沅手指撥弄著桃花枝葉,朝著汪茵說道:“新帝是個聰明人,他知道眼下最要緊的是什么,也知道他是如何得了這皇位的,就算是想過河拆橋,他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br> 至于將來的事情……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