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齊眉 第275節
旁邊梁德逑等人聞言都是上前,紛紛傳閱詔書,待看清楚詔書上的字跡時,都是辨認出來上面的確是先帝字跡,而旁邊端王已是忍不住說道: “先帝當年早有屬意新君,且也留下詔書傳位,卻因你攛掇福王謀逆害得這詔書蒙塵多年,讓你有機會蒙蔽天下篡權奪位?!?/br> “如今先帝詔書在此,齊肇,你可還有話說?!” 慶帝臉色煞白的看著那詔書,再看端王得意模樣,緊咬著牙根說道:“這絕非父皇留下的東西,是你,是你跟謝云宴合謀,想要謀奪皇位,才弄出今日之事!” “先帝詔書在此,豈由你無恥狡辯?!?/br> 端王冷笑了一聲, “諸位大人也看到了,先帝從未曾傳位于齊肇,更未曾將江山社稷交給這種無恥小人?!?/br> “他篡權奪位,謀害忠臣,為一己之私罔顧君父之恩,更為遮掩自己當年所做丑事,枉信jian佞,讓得蕭家滿門蒙冤,讓數萬將士枉死臨川?!?/br> “齊肇根本不配為君!” 端王義正言辭的說完之后,便朝著薄膺等人深鞠一躬, “還請諸位大人遵照先帝遺詔,廢除齊肇皇帝之位,輔佐新君正位登基,以告慰先帝在天之靈?!?/br> 薄膺聽著端王的話,再看著周圍朝臣,抬眼目光落在殿外那團團圍住這邊手持刀劍身穿盔甲的兵將,他握著手中詔書說道:“先帝詔書,的確未傳位陛下,且陛下所做之事,不堪為君?!?/br> 慶帝踉蹌了半步,抬眼道:“薄相……” 薄膺靜靜看著他: “老臣曾與陛下說過為君之道,陛下可還記得?” 慶帝滿是難堪的看著薄膺。 “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br> “渡眾生,平天下,無志不君,無能不君……臣閉其主,則主失位,臣制財利,則主失德……” 他對著慶帝說道: “臣早就與陛下說過,為君之人,有些事情可為,有些事情不可為,就算做不到兼濟天下心有光明,也至少不該以陰私手段亂了朝政,丟了民心?!?/br> “蕭家之事,陛下太過?!?/br> 慶帝聽著薄膺訓斥,如同當年他還是皇子之時,求學于薄膺之時被他訓斥一樣,臉上乍青乍白,難堪至極,而他也知道薄膺話中那句“太過”指的是什么。 如果當初臨川的事情剛一出來,他能夠寬容蕭家,能夠不趕盡殺絕,能夠約束豫國公甚至早早將其處置,還蕭家一個公道,蕭家依舊會是那個忠耿之家,謝云宴也不會為替蕭家復仇轉投端王麾下。 如果漕司之事剛出,謝云宴將那些證據送回京城之時,他能夠有所決斷,聽從薄膺之言早早審了方瑋庸,干脆果斷的將此事止于豫國公府。 那也不會一步步推著謝云宴奪了兵權,讓端王鉆了空子,讓他自己落得如今民心盡失,朝臣反目,甚至還將先帝遺詔也牽扯出來,落到如今這般地步。 蕭家的事情如果暗下私審,沒有今日刑部公堂一事,他不會成為眾矢之的。 如果他能聽薄膺勸諫…… 如果他沒對蕭家生忌憚之心,沒想要對他們趕盡殺絕,他又怎么會落到這般境地? 慶帝后悔了,他抬眼看著薄膺時眼中通紅: “老師……” 他已經多年未曾這般稱呼薄相,此時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再是那個揮斥方遒手握權柄,一言可定他人生死的帝王。 他只是窮途末路之上的一個可憐之人,一個即將失去權柄滿心惶惶的普通人。 慶帝對著薄膺時滿是哀求之色:“蕭家之事是朕有錯,是朕聽信讒言,被方瑋庸所騙,也是朕忌憚蕭家才會生出邪念,朕愿意寫罪己詔,愿替蕭家平反,愿向天下認罪?!?/br> “老師……” 幫朕。 薄膺看出了他的哀求,只可惜…… 他移開眼:“老臣幫不了陛下?!?/br> 如果臨川戰時,他肯派兵增援。 如果蕭家落罪時,他肯自省留一絲情面。 如果刑部堂審之前,他肯說出罪己詔之事…… 一切都還有挽回的余地。 如今,誰都幫不了他。 慶帝仿若失去了最后一絲希望,眼神黯淡下來跌坐在地上。 端王看著慶帝這般狼狽的樣子,心中快意至極:“薄相何必與他多言,這種忘恩負義之人,怎配為君?” “先帝當年留下詔書,諸位大人便當遵照父皇遺愿,輔佐新君登位,屆時也好嚴懲齊肇、方瑋庸等人,給蕭家,給朝廷,也給天下一個交代?!?/br> 薄相看著端王幾乎喜形于色的模樣,目光有些深邃復雜。 “國不可一日無君,王爺說的沒錯?!?/br> 他伸手將詔書遞給端王,開口說道,“王爺既已知先帝詔書內容,也愿佐新君即位,便由王爺當著眾臣宣讀詔書,也好替新君正位?!?/br> 端王聽著這話,有一瞬間的疑惑,總覺得薄膺這話有些奇怪。 可他此時只覺勝利在望,那皇位更也已是他囊中之物。 他接過詔書之后,便直接展了開來。 薄膺率先屈膝跪下,其他朝臣見狀也紛紛跟著跪下。 端王看著下方諸人,居高臨下的時候,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登上皇位,群臣朝拜的情形,未曾看清楚詔書上寫的什么,就直接朗聲而道: “余聞皇天之命不于常,唯歸于德?!?/br> “帝王之治天下,未嘗不以敬天法祖為首務,柔遠能邇、休養蒼生,共四海之利為利,一天下之心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亂,夙夜孜孜,寤寐不遑?!?/br> “為久遠之國計,故堯授舜,舜授禹,實其宜也?!?/br> “朕感天命不久,唯恐朝局生亂,留詔書于此,傳位皇……” 端王猛的瞪大了眼。 皇三子,珉?! 福王…… 先帝傳位的,居然是福王?! 不可能,這怎么可能…… 端王猛的呆住之時,不敢置信的看著手中詔書,那上面每一個字他都認識,可與他所想卻完全不同,不是皇長子,也不是他齊湛的名字,而是齊珉,那個已經死了好多年的齊珉! 謝云宴抬眼看著上方端王,開口道:“王爺怎不繼續?” “你……” 端王猛的抬眼看向謝云宴,對上他那仿若帶著淡嘲的黑眸時,有那么一瞬間,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被謝云宴給耍了??! 端王怒視著謝云宴,想說明明是他說好,會推端王府上位,明明是謝云宴告知他宮中詔書,就連他將吳向進找來的時候,他們話里話外也曾說過,當年先帝屬意的新君是他。 他今日圍攻刑部,主動挑起先帝之事,不惜背上謀逆犯上之嫌,也要將慶帝一把從皇位上拉下來,就是因為他知道這皇位會落到他端王府的手中。 因為他早就認定了謝云宴奉他為主,認定了今日之后,他會成為這大晉的皇帝。 可是如今…… 端王看向吳向進時,那人弓著身軀立在一旁,垂著頭半點都未曾看他,而謝云宴對著他臉上怒氣,就好像完全忘記了前一日他們還曾在一起商議今日之事,忘記他對他曾有過的恭敬。 謝云宴神色淡淡:“王爺,可是這詔書有什么問題?” 第368章 最后的贏家 端王死死抓著手里的詔書,想說這詔書是假的,想說謝云宴和吳向進搗鬼,可是對上謝云宴滿是漠然眼神,哪怕有再多的怒氣,再怨恨謝云宴戲耍了他。 此時卻也已經騎虎難下。 是他自己要求眾臣入宮取先帝詔書,也是他一口咬定先帝傳位之人乃是正統。 是他當著眾人的面說過,這詔書就是先帝所留,詔書上所寫之人是先帝傳位的新君,他現在要是反口,說詔書作假,而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又算是什么? 自己打了自己的臉也就罷了。 一旦認定詔書是假,慶帝就有了翻身的機會。 沒有詔書,沒有先帝死因在前,慶帝就算做的再錯,他也依舊是皇帝,只要他愿意下了罪己詔,再將皇位傳給皇子,他依舊可以當著他的太上皇,可他端王府卻只有死路一條。 他今日已經將慶帝得罪到死,如果不能將詔書宣讀,徹底將慶帝錘死,一旦讓他質疑詔書是假得以翻身,他端王府第一個倒霉,更何況如今這宮門之外,皇城之外,全是謝云宴的兵力。 這詔書,他讀也得讀。 不讀,也得讀。 端王察覺自己被人戲耍,從頭到尾都成了他人棋子,喉頭一陣腥甜。 “王爺?” 謝云宴只淡聲兩字,卻絲毫不掩逼迫之意。 端王手中發抖,喉間含著腥甜繼續念道: “朕感天命不久,唯恐朝局生亂,留詔書于此,傳位皇三子珉?!?/br> “立蕭氏迎廷為凌王,掌三軍之權,命薄膺為相,與皇弟康王共輔朝政一同佐之,朕崩之后,皇三子即位為帝,布告中外,咸使聞知?!?/br> “望朝中眾臣佐其正位,創大晉盛世?!?/br> 端王念完手中詔書之后,握著詔書的手指都泛了青白之色。 在場所有朝臣聽著端王念完詔書,看著他青青白白難看至極的臉色,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嘆端王算計成空,還是該說今日之事一場鬧劇。 慶帝也沒想到,先帝詔書之上所寫的,居然是福王。 他以為端王這般逼迫于他,是篤定皇位在手,可到頭來,承位的,居然是死了多年的福王? 慶帝露出一絲喜色:“福王早就已死,先帝這詔書等同廢詔……” “陛下此言差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