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私 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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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不是很能理解那些超出常規的棒棒糖,時常想,正常人真的能在正常的時間吃完它嗎?大多數人買它其實也就是獵奇心理吧?現在換位思考一下,越發覺得不可能真的有人能做到耐心地一點點把它們吃完。 不咬碎已經不錯了。 紀晨風手指撫著我的側臉,像是一種無形的鼓勵,又像是在無意識地抒發自己過盛的感受。 很好,很好,你做的很好,但你還可以做到更好。他沒有言語,但他的動作似乎在表達這樣的意愿。 已經很努力了,現在是在挑剔我嗎? 不滿地一抬眼,與他宛如蒙著一層水光的深邃眼眸對個正著,脊背頃刻像通上電一樣,細小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他的所有情緒,所有反應都因我而起,他的眼睛里全是我…… 或許,應該,可能……我確實可以做得更好。 糖終于融化了,里面是更奇怪的流心。因為味道太難以訴說,我不喜歡,試圖吐出來,紀晨風卻沒有允許我這樣做。 他要我完全接受它,而我確實這么做了。 直到那股控制我的力量一點點減小,我撇開臉,嗆咳起來,看著地板上那些從我嘴里滴落的痕跡,從這一刻才開始受到沖擊。 然而沒等我復雜的情緒醞釀透徹,化成惱怒或者厭惡,紀晨風扯過我的衣襟,絲毫不避諱我嘴里的東西,就這樣吻了上來。 這他媽…… 大腦叫著不要,太惡心了,身體卻已經放棄抵抗,在滿賦侵略性的激情熱吻里高舉白旗,早早投降。 翌日一早,在渾身酸痛里醒來。以往只是腰疼腿疼,這次卻連嘴都開始疼了。 洗漱完畢,我吃了紀晨風昨晚準備的早點,再給兩只不知道鉆到哪里打盹的小貓添了些水,正打算出門去公司,一摸口袋,摸到兩只戒指盒——紅色盒子放著已經改過尺寸的兩只男士對戒,藍色盒子放著訂婚要用的道具戒指。 本來改完了戒指尺寸,想把桑家的傳家寶戒指送給紀晨風的,但現在……再看他表現吧。 將兩只戒指盒統統丟進保險箱,我哼著歌出了門。 之后的半個月,一切都風平浪靜。訂婚日期最后敲定下來,在除夕這天。倒也好,不用我再另找借口敷衍紀晨風。 除夕前一周,由于有的公司都已經開始放假,對接不上,工作量也由高峰慢慢回落,從忙得腳不沾地,到望著窗外風景無事可做。 轉動辦公椅,我思索著要不要給紀晨風打個電話,煲下電話粥,鄭解元的名字突然出現在了手機屏幕上。 現在是上午九點半,照理他應該還在睡的,怎么會這種時候打來? “喂……” “桑念,快點救我!不知道哪個王八蛋把我丟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還偷走了我的衣服……”鄭解元大崩潰,“我手機快沒電了,桑念,救命??!” 我只當這是個平凡的早晨,但它其實遠比我想象的重要。 事后我也曾問過自己,如果當時知道會錯過紀晨風的重要電話,我還會不會去救鄭解元?答案是絕對的否。 畢竟鄭解元就算找不到我,還可以找別人。但紀晨風那時候,只有我。 第41章 恭喜你,桑念 鄭解元將定位發給我后手機就再也打不通了,我看了下地點,他在距離市區非常遠的郊區,靠近五晏山的位置。 開了足足兩個多小時才到定位地點,或者說定位附近。 在山腳下轉悠了半天,沒找到可以開上去的路,無奈只能找附近的村民問路。結果村名說這座山就沒有車道,想去山頂,只能沿著一人行的爬山道慢慢爬上去。 抬頭望向樹蔭遮蔽下,一眼看不到頭的狹窄爬山道,我提了提手中并不沉重的衣服袋子,很有種沖動就這樣放下袋子轉身離去。奈何…… 長長嘆一口氣,牛皮鞋踏上濕滑的臺階,我認命地開始一點點往山上爬。 奈何與鄭解元怎樣也是十多年的交情,他現在身無一物,孤獨弱小冷,既然給我打電話,說明他第一個想到能幫他的就只有我。 車輪里的野貓都救了,難道還能放他這么大個人不管嗎? 這幾天天氣不好,山上又濕又冷,還沒有太陽。但就這樣,我仍然爬得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并且因為穿了不合適的褲子和鞋的關系,事倍功半,半小時都沒爬上山頂。 cao,到底哪個神經病把鄭解元運到這里來的? 撐著雙膝休息片刻,我咬著牙又接著爬了二十分鐘,最終在寂靜無人的山間小道旁看到一抹亮藍色的建筑頂。 掏出手機查看定位,發現山里信號差,我的手機一直在在微弱的一格信號與無服務間來回搖擺。莫可奈何,只好踩著滿地落葉走近那座看起來已經荒廢已久的別墅。 藍色與白色相間的外立面不知經過多少歲月,早已斑駁不堪,院子里枯草叢生,被侵蝕得成了擺設的院門歪斜著,朝我敞開可供兩人大搖大擺走進的一條小道。 每扇窗戶都拉著白簾,四周靜得詭異,天色再暗一些,院子里再添幾只烏鴉,這處就是恐怖電影中典型的鬼屋場景。 抬手按了按門鈴,因為年久失修,似乎是啞了。于是我改用腳用力踢向緊鎖的大門,同時大喊鄭解元的名字。 “來了來了!” 門內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后,房門一下子被推開,門后出現裹著白被單,一幅遭了大罪模樣的鄭解元。 “我忘了啊……我就跟平時一樣泡吧,喝了很多酒,我以為會有人送我回家嘛,再不濟也會給我開間房,誰想到一覺醒來竟然在這里?!?/br> 屋子里比外頭正常一些,雖然家具蓋著白布,地板和燈具上都積了厚厚灰塵,但至少看到了文明社會的影子。 壁爐里的灰燼尚有余溫,昭示著昨晚還有人使用它的事實,這或許也是我踏進屋里沒有覺得太冷的原因。 “醒來的時候我身上的衣服就都不見了,渾身光溜溜地躺在那塊地毯上,身上就蓋著塊白布……” 根據地上的灰塵印子,可以判斷客廳的沙發被人移動過。犯人將礙事的沙發移開后,不知從哪里搬來了一塊巨大的白色地毯,而從一旁的酒瓶、杯子判斷,對方甚至悠閑地坐在這塊地毯上喝了兩杯。 地毯上有些紅色的痕跡,乍眼看上去像是血,仔細再看,又似乎是某種顏料殘留。 “你身上有什么感覺嗎?”我抬頭問向在轉角處穿衣服的鄭解元,心里有些不妙的預感。 “感覺?沒啊,挺正常?!彼┖昧诵友澴?,從轉角處走出來,手里拉著拉鏈,嘴上氣憤難平道,“我跟你說,別讓我知道是誰這么算計我,不然老子一定弄死他?!?/br> 鄭解元熱愛泡吧不假,但平時同樣十分注重身材管理,沒事就會裝備齊全的去戶外騎車,身上肌rou雖然不到健美先生級別,卻也相當有料。 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背過身,彎腰去拿地上袋子里的衣服。 我盯著他的背,緩緩從地上站起。 “等等……”我制止鄭解元,讓他最好找面鏡子看下自己的背。 地毯上的紅色確實是顏料,紋身顏料。鄭解元原本平滑的脊背上,此時被人宛若涂鴉般在小麥色肌膚上紋了五個字母——bitch。b字靠近臀部,之后逐漸往上,h已經快到肋骨,像是蓋戳沒蓋正,鮮紅奪目地橫在后腰。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鄭解元哪里受過這種氣,不一會兒浴室里便傳出鏡子被砸碎的聲音,以及他暴怒的粗口。 又過片刻,他從浴室出來,臉色擦黑地穿上衣服,隨后雙唇緊緊抿著,一言不發地就往外走。 出了門才發現,外頭不知何時竟然下雪了。 看來今年過年會特別的冷。我仰頭望向陰暗的天空,這樣想著,不經意間被一片雪花偷襲,吻在了睫毛上。 眨了眨眼,眨去那點冰涼,再去看鄭解元,對方已經走出老遠。 上山用了一個小時,到下山可能鄭解元情緒激動,腳步不自覺地加快,我們只用了三刻鐘就到了山腳下。 一上車,手機就開始瘋狂震動,涌進許多之前被屏蔽的信息。隨手翻了下,有唐必安問我在哪兒的短信,還有許汐詢問我訂婚宴準備的怎么樣的短信。紀晨風打了三個電話,第一個與第二個間隔了半小時,第二個與第三個間隔了一小時。非常不巧,期間我都在山上,收不到訊號。 反正也沒什么大事,應該又是找不到我,才會一直給我打電話吧。 雖然原本的初衷就是將他培養成什么都要依賴我的寄生物,但偶爾在我需要做自己事情的時候,識相地不打擾才是寵物應該做的啊。和周及雨認識這么久,連這一點精髓都沒學會嗎? 況且,就算我現在能騰出手,鄭解元就在邊上,表情還這么恐怖,怎么可能旁若無人地和他通話? 不差這幾個小時。想著對方有急事會再打過來,發動引擎,我載著鄭解元回了市里。 將鄭解元送回家,已經要下午五點多??障聛砗?,一個個給手機里的未接來電回了電話。 唐必安只是例行詢問我的方位,并無大事。許汐約我吃晚餐,說要負責訂婚宴那天我的穿著,讓我不要給她省錢。其實已經很累了,可她畢竟是我的長輩,試著推辭,發現推不掉后,我也就答應下來。 最后是給紀晨風回去電話。第一個他沒有接,我隔了五分鐘又打了第二個,這次他接起來了。 “桑念……”他的聲音很低,周圍沒什么聲音,似乎是在一個頗為安靜的環境。 “抱歉,先前在開會,沒拿手機?!卑l動車輛,根據導航前往與許汐約好的餐廳,我一邊開車一邊用車載藍牙與紀晨風通話,“找我有什么事嗎?” “我……”紀晨風猶疑著,過了片刻,道,“沒事,已經沒事了?!?/br> 我沒有接著追問,正想再說兩句就掛斷,他忽然向我請假,說接下去的一周可能都沒法兒去我那里。 “醫生說我母親需要再做一些身體檢查,抱歉,一請就請這么久……” 還真是瞌睡了就遞枕頭,老天這次總算沒扯我后腿。一周的話,正好跟訂婚宴重疊,等他回來,一切都塵埃落定,我也不用成天擔心被他發現端倪。 “阿姨的身體最重要,你好好照顧她吧,我這邊不用擔心。畢竟當初雇你的時候就說好了,你可以隨時請假的?!蔽掖蠓降囟嘟o了他幾天假,湊足十天,讓他不用急著回來上班,“小雪和橘子我會好好照顧的,你放心吧?!?/br> 白色貓叫小雪,橘色的貓叫橘子,但就跟“小草”一樣,是心情好時才會呼喚的大名,平時的話,只會在心里叫它們“貓”。 紀晨風聞言,似乎是笑了笑:“謝謝你,桑念?!?/br> 聽到對面紀晨風鄭重其事地道謝,我心中一動,腦海里忽然閃過周及雨的話。如果我從未幫助過紀晨風,如果我根本不是什么“英雄”,如果……我不是我,他還會喜歡我嗎? 嘴唇囁嚅著,話到了嘴邊,最后還是沒有問出口。 因為早就知道答案。 “客氣什么?!?/br> 如果我不再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會改變,不要說紀晨風,友情、親情、事業,我恐怕一個都留不住。 所以我只能是我,我只能是桑念,紀晨風,也永遠必須只是紀晨風。 隨著時間推移,除夕越來越近,訂婚宴就在眼前。 對父母說是不想鋪張,只請關系近的親朋就好,因此賓客只有四十幾人。 場地在一座市中心的老洋房內。洋房歷史悠久,住過許多名流,幾年前被顧家買下,開了私人會所,用來專門招待顧家在商場上的那些朋友。 雖說都是假的,演戲,用來應付雙方父母的儀式,但當天我還是早早來到老洋房準備,穿上了許汐精心為我準備的三件套西服。 “淺灰色的面料瞧著更有活力,馬甲能在寒冷的冬季增添一份溫暖,暗紅的領帶低調又富含品味,白襯衫則是每個男人衣柜里的必需品?!痹S汐為我整理好衣領,滿意地點了點頭,欣慰道,“jiejie要是能看到你訂婚,一定會非常高興的?!?/br> 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意識到,她總是會把“jiejie看到你如何如何一定會很欣慰/高興”這樣的句式掛在嘴邊。仿佛我的存在只是許婉怡的延續,我的一言一行,都只是在討這個已經不在二十多年的女人的歡心。 明明我和顧穎才認識沒幾個月,她卻好像一點不關心我是不是真的喜歡對方。 不過,她的公司桑正白也有出錢,還出了不少,就算我告訴她自己無心顧穎,她難道還能為我去反抗桑正白嗎?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人與人之間本就是靠各種不同的利益聯結,各有各的自私,或多或少的問題而已。百分百無私的人根本不可能存在,基因不允許,人性更說不通。父母的愛,朋友的愛,戀人的愛,全不是無條件的,只要想通這一點,也就不會有什么期待了。 許汐為我整理好衣服,說要去看看顧穎,踩著高跟鞋便走了。休息室內安靜下來,只剩我獨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