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9)
也是他,想要拆散我們。 與此同時,魔域中央行宮。 被禁封的行宮最內側核心區,一股黑焰突然沖天而起,緊接著,如浪潮般向四面八荒席卷開去。 滾滾黑霧瞬息淹沒行宮,將四散奔逃的人都籠罩進來。這些人在經歷初時的驚慌后,發現了黑霧的本質是魔息! 并且在黑霧里,他們的修為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蹭蹭往上漲,便紛紛樂不思蜀,再也不想著往外逃了,在原地瘋狂地吐納魔息。還有人因為過于貪婪的進食,將自己撐到爆體而亡。 沒有人去追究這股黑霧從何而來,他們都被眼前既得的利益,給迷了眼睛。 而在魔息的發源地供奉著魔兵的祭祀大殿內,赫連無赦正發出震耳欲聾的大笑。他雙手高舉十方寂滅劍,聲音在空曠的殿堂內回蕩: 昔年兵主蚩尤未完成之功績,將于吾手達成!從今往后,天下盡歸我赫連無赦! 他手中被黑霧包裹的魔兵發出一聲悠長的劍吟。 十方寂滅劍竟早前世五十年,蘇醒了。 神臺之下,赫連訣抱拳躬身,行禮道:恭喜父親得償所愿。 赫連無赦持劍一揮,黑氣如波紋般滌蕩開來,一直蔓延到與其他四域接壤的邊陲地帶。而大殿之內,他的兒子即便到此刻,仍面色沉穩、不動如山。 不是懦弱無能,就是已經懂得了隱藏的頂級獵食者。 魔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眼中毫無溫情。更多的,是對一件上等作品的欣賞,和支配對方的意興盎然。 上來。他發號施令。 赫連訣一步步跨過臺階,單膝及地,跪在父親面前。 噗。劍刃毫不留情地插入他肩胛骨的縫隙,鮮紅的血液迸射而出。 赫連訣眉頭都不皺一下,仿佛被刺的不是自己。 大量魔息涌入他的身體,強行拓寬他的經脈肺腑,粗暴的方式甚至讓他的身體各處,都出現了恐怖的裂紋。 他不由喘了聲粗氣。 頭頂傳來赫連無赦嚴苛的命令:忍住。 劇痛之中,赫連訣不得不集中精力,調動自身力量去不停地修復經脈臟器,引導暴走的魔息在體內游走。 與此同時,修為的暴漲也帶給他一種魔骨被強行拉扯長大的疼痛。 而他的父親卻并未管他的死活,仿佛弱rou強食,活不下來便是自然淘汰的必然。 見魔息輸入的差不多,赫連無赦毫不留情地拔出了劍。赫連訣搖搖欲墜,忍不住身體前傾,用肩膀沒受傷的那條胳膊撐住了地面。 他抬頭,模糊的視野內,是父親背轉身去,狂熱注視著一座雕像的情景。 雕像高冠白衣,銀甲箭袖,足踏輕云軟靴。身姿挺拔,雙手持劍背于身后,像等待騰飛的云雀,永遠高昂著頭顱,忽略了腳下的紛紛擾擾。 赫連訣知道他是誰。 這會讓他想起自己的母妃,那個驕傲虛榮,被欲望沖昏了頭腦,最終也死于欲望的人。 魔尊赫連無赦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梟雄霸主,他像魔域里的每一個人般,信奉著物競天擇,強者為王。 母妃不過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用于哺育出下一代的容器。而他的母妃,一個生活在底層,若無魔尊儀仗經過,就要淪為他人玩物的美人,一朝翻身,便是欲望無止境蔓延的開端。 不同于喜歡做表面功夫的五域道門,魔修寡情而重欲,從不掩飾自己的渴求,更沒覺得直抒胸臆是件丟人的事。 他的母妃也在此列,對自己即將出生的魔尊之子,最大的喜悅并不是為人母的快樂,而是對未來的企圖心。 改變命運,就此凌駕于他人之上的企圖心。 等擁有出色天賦的他出生,一天天長大,本以為能一朝升天的母妃,野心也在一天天膨脹。 最終,這把熾烈的欲望之火,反將其燃燒殆盡。 美艷的侍人無法得到赫連無赦的心,也無法取悅后者,為自己贏來更尊貴體面的身份,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勾結魔尊部下,陰謀篡權。 只可惜功敗垂成,叛黨被守株待兔的赫連無赦一網打盡,昔日部下一一處死,無人幸免。那日血流漂杵,所有叛變者被廢除修為,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放完血,流干最后一滴生命精華而死。 獨坐高臺的赫連無赦揚手一揮,剩下的尸骨便如砂礫般隨風飄散。 魔域的統治,總需建立在暴戾的強權之下。 赫連訣登上行刑臺,看自己的母妃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被處以極刑。 而后者直到死,仍試圖去抓他的肩膀,孜孜不倦地說:你是魔域未來之主,更是我的兒子!魔域是你的,而你是我的! 殺了你的父親,殺了赫連無赦,只要你殺了他,我們就能擁有這里的一切! 你看,看到了嗎?他就坐在那里,他要害死你的母親,他是你的仇人??爝^去,替我殺了他。 多么愚蠢啊。 群狼環伺的東西,若無絕對實力,又談何擁有? 赫連訣站起身,冷漠地注視著地上的母親,猶如在看陌生人。 眼界城府,終歸限制了命運的上限,他蠢到無可救藥的母妃啊,恐怕直至此刻,仍不明白自己是被何人出賣。 而他陷入在狂熱幻覺里的母妃,也漸漸從他不含溫度的目光里,冷靜下來。 美人諷刺的笑了笑,看著他說:你是他的兒子,身上留著他的血,你也是個沒有心的東西。 那我就詛咒你們,詛咒你們一輩子求而不得! 殘敗的美人仰天大笑,鮮血汨汨流出,在身下匯成一汪湖泊。赫連訣對他母妃最后的記憶,便是對方高亢而包含惡意的尖叫: 無論想要什么,最終都將失去! 第80章 一觸即發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總被無 讓我回去。 靜謐的氛圍終于被打破, 柳夢寒臉上的表情凝固了瞬:嗯? 我說,先讓我回天麓寺。方輕鴻看向他,復述時語氣變得更為堅定。 糾結那么多做什么?不管是真是假, 先救了再說。他主動迎向柳夢寒:你若真是她,便幫我這一次,開啟傳送法陣。 柳夢寒站在原地不動:道衡的死眼下已演化為你的心魔劫,你自己沒有發現嗎? 方輕鴻:是不是劫難,我心里有數。 柳夢寒:我不能看你自甘墮落。 下一秒, 太初劍就貼著脖頸,架在了他的肩膀上。方輕鴻手腕一翻,寒氣四溢的劍刃便劃過人細膩的肌膚。 柳夢寒詫道:輕鴻?你這是干什么? 方輕鴻:放我走。 柳夢寒苦口婆心:輕鴻, 聽話,趁現在回頭,尚有掙脫泥潭之力。 兩人無聲對峙,白衣青年突然長吁口氣, 釋然道:還好還好,是你在騙我。 柳夢寒晴天霹靂,好半晌, 才終于從一片空白的神情中, 流露出傷心的表情:你還是不肯信我。 不是不肯信你, 是有人教會了我,看待一件事物, 得看結果和他能得到什么。方輕鴻無奈地笑笑:畢竟我也是要成長的嘛。 柳夢寒:為什么? 方輕鴻:要瀛洲島時的我,就被你騙過去了,但你看,在碰到核心問題時,你還是會維護你自己的利益目的。 假設你在騙我, 那么你把我從天麓寺調開,就是能從我的離開里,得到你想要的結果。道衡師叔獨木難支,就算有智善大尊者的援手,也不過時間問題。讓他陷入險境,進而損害劍宗利益,就是你的主要目的。 倘若你答應,便是另外的局面,但你沒有,你希望能阻止我回天麓寺方輕鴻吸了口氣,淡淡道:我承認,剛剛有在試探你,但你也上鉤了不是嗎? 還有一點沒說的是,他就是下意識地相信,扶搖不會害自己。 柳夢寒怔怔:你只做了這個假設,卻沒有想過,若我所言為真,你自己將面臨什么險境。 方輕鴻:若你所言為真,我既已知曉身處幻境,就有信心活著出來。 青年臉盤若皎月,瑩瑩生輝,閃耀著自信的光芒,仿佛他天生就能辦成所有事。 也正是這份理所當然的自信,刺痛了柳夢寒的神經。他笑了聲,問:你就不懷疑,扶搖對你別有目的? 方輕鴻歪歪腦袋,劍刃往前一送,刺破皮膚:怎么講呢,就算有,看著也比你小。 言語如刀鋒,這一劍,才真正刺入柳夢寒心扉。 他一動不動,注視著青年,問:你既然說看待一件事物,要看結果和人的圖謀,那你為什么就不猜猜,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方輕鴻的停頓僅在一瞬,很快便在柳夢寒有所動作前恢復自如。 至少他不會害我。他坦然且擲地有聲的回。 柳夢寒垂落眼簾,喃喃自語:無怪乎他如此自信。 方輕鴻耳尖,當即發問:你說什么?他是誰? 你最好留在這里,柳夢寒索性不再掩飾,對淌血的脖頸不為所動,整了整衣冠,展露出游刃有余的優雅。 他在方輕鴻警惕的盯視下微微一笑,道:否則,扶搖可就沒那么好過了。 方輕鴻心思急轉,脫口而出:他的敵人是你?! 稍早前的桃源秘境。 火山口,雙方凌空而立,沉默對峙。扶搖指尖一動,絳紫得令,率一眾神獸靈禽退出結界,前往封閉秘境口,意圖關門打狗,將闖入者永遠困在這里。 后者不再掩飾自己,抬手摘去兜帽,露出一張如臨水照花般俊雅的臉龐赫然是柳夢寒! 扶搖只看一眼,就明白了他的狀況。 明顯柳夢寒已經接觸過媒介??磥肀挥|須污染后,柳家老祖第一時間,就把絕大部分詛咒嫁接到了他身上。 難怪他去時,會顯得如此孱弱,原來是早把重心轉移了,只剩一具軀殼和少量咒力來迷惑自己。 扶搖眉頭微蹙,伸進來的這截觸須倒挺聰明。而且 他看著柳夢寒。 難怪能瞞過他手底下的耳目,隱藏到現在。 那邊廂,柳夢寒很清楚自己的劣勢在哪他雖做了詛咒的載體,可到底境界和扶搖天差地遠,因而十分謹慎地用惡力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后者若想來抓自己,勢必要穿過黑霧,憑扶搖身上原本的詛咒力量,反噬起來那就又是另外一副光景了。 他篤定扶搖出于某種考量,不會來觸碰自己。 他了解對方,正如對方了解他。 借著這點倚仗,柳夢寒干脆直接釋放出所有惡力,肆意破壞結界內的一切。滾滾如潮的黑霧籠罩向火山口,意圖摧毀它。 扶搖眉心赤金焰紋再度閃耀,鋪天蓋地的火雨落下,在火山口上方,和黑霧交戰在一起。彼此相互撕扯,呈現出焦灼的狀態。 誠如柳夢寒所預料的,扶搖只能站在遠處攻擊,同時密切關注對方的一舉一動,企圖找出破綻之機。 的確,前者渾身上下都被詛咒充盈,但他憑借的,終究不是自己的力量。只要能找到將詛咒從他身上剝離的方法,只要能找到 你想讓我離開他?一道漆黑勁氣襲向扶搖面門,打斷了他的思緒。 勁氣的主人好整以暇,悠悠道:沒用的。我與你生命相連,你現在能感受到吧?我和詛咒已經融為一體了。 扶搖神色愈發沉凝。 他背后伸出一雙垂天巨翼,每一根羽毛都被赤金色的焰火,雕琢得栩栩如生。巨大的翅膀一扇,便揮開了勁氣。 而他的小臂上,也出現了和眉心類似的焰紋。 柳夢寒兩面開弓,邊不停往火山輸出詛咒之力,邊用語言擾亂扶搖的心智:就算你不顧一切,和我同歸于盡了又如何? 你殺得了我嗎?他拔高聲音道。 火山是扶搖的軟肋,后者不得不守護的存在。柳夢寒原本黑白分明的一雙翦水秋瞳,如今連同眼眶在內 ,徹底變為了純澈的黑。 濃重的霧氣形成兩口旋渦,不時往外逸散。 柳夢寒:現在殺了我,方輕鴻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真相,你也無法揭穿過去隱伏于水下的一切! 扶搖不自覺握緊拳頭。 的確,現在除了他,就會影響后續事件發展,也跟他一開始的初衷相違背。 很難受吧?想保護他,卻又不得不將他置于險境之中,你說由惡力主導的柳夢寒臉上,浮現出譏誚的表情,這和他芝蘭玉樹的溫潤氣質形成了近乎割裂的違和。 他要是知道,你對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心知肚明,又會是什么心情? 他飽含惡意地低語:還會原諒你嗎? 結界內,只?;鹕缴峡諆晒闪α磕銧幬見Z的絞殺時,猶如火星落在木料上,劈啪作響的爆炸聲。 在惡臭彌漫的滾滾煙塵中,扶搖一張秾麗容顏顯得格外潔凈。他流露出苦行僧的沉靜,淡然道:你太小看他了。 柳夢寒臉上的怡然自得逐漸收斂:你似乎很了解他。 扶搖沉默不語。 黑霧像感知到了他的心情般,開始劇烈翻滾,一時間僅將扶搖放出的神火都吞了進去。柳夢寒冷笑道:竊賊,這一切不過是你偷來的。 話音剛落,鋪天蓋地的黑霧朝扶搖襲來,而他則不顧自身安危,猛地扎進黑霧和神火交戰的中心地帶。 等扶搖驅除完眼前的阻礙,看到的,便是柳夢寒帶著一身血痕,落入翻滾的巖漿內。 不好! 扶搖瞳孔一縮,當即追了過去。 那看上去恐怖無比的巖漿,真正落入其中時,卻格外溫暖,孕育著母胎一般充滿勃勃生機的靈氣。 扶搖后發先至,再也不顧體內詛咒是否會反噬,一把抓住了柳夢寒的手腕,想將他扔出去。而就這會兒功夫,凡是接觸過柳夢寒的巖漿,已經被污染成了黑色。 柳夢寒不進反退,反握住扶搖的手腕,將惡力源源不斷地輸送過去。他湊近前,幾乎要與扶搖鼻尖相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