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0)
怎么樣,界心和我,你只能選擇留下一個。 詛咒瞬間暴亂,開始在扶搖體內橫沖直撞,他死死扯住柳夢寒,右手點在對方眉心:神威煌煌,其道歸仁復禮之火,封! 霎時間,扶搖胸口爆發出耀目的光芒,和他前胸一模一樣的赤金焰紋被摹刻在柳夢寒額頭,每多落下一條紋路,兀自翻騰的黑氣便收斂一分。 后者看著他溢出嘴角的黑血,哈哈大笑:即便是大德天鳳族的封印術,又能奈我何?不過一時之計。這具rou身太脆弱,才讓你有可乘之機。 他再次奮力往下沉。 而在扶搖封印術完成的瞬間,柳夢寒將大半詛咒排出體內,打向巖漿深處。在扶搖微變的臉色下,微微笑道: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以神力所設之結界,如何攔得住我? 言罷,消失在巖漿中。 察覺到異動的絳紫沖進結界:不好了主上主上! 眼前的慘烈程度超出它想象,火山口內,沸騰的巖漿已有過半被污染,扶搖盤膝懸空,正在竭力抑制詛咒的蔓延。 絳紫俯沖而下:這,涅槃巢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扶搖:他的目的,就是破壞這里,加速世界的滅亡。 絳紫眼圈一紅:那豈不是豈不是我要去殺了他! 扶搖拭去嘴角的血跡:不可。 拜他先前的封印術所賜,詛咒得到了暫時的控制,可即便是他被天道垂愛,擁有與天同齊之福澤的鳳凰一脈,都無法徹底凈化它。 若要保住界心不受損,必須要有一個載體來承接它 絳紫識破他的意圖,亟亟阻止:不行,您的身體已無法承擔更多咒力了! 輕鴻日后,得獨自面對這些。扶搖站起身,垂眸望著腳下:如今經歷的一切,都是他往后的籌碼。我能為他謀得多少,便為他爭取多少。 因此不必尋求原諒,也不必尋求理解,只需盡自己所能,便可了無遺憾。 絳紫:可是主上,他已經被感染了,若放他回去,萬一對云鴻真君不利! 他下不了手的。扶搖篤定的說。 或許是面臨生死的懸崖,讓往昔那些被珍藏在時光夾縫里的記憶,變得愈發鮮明。他不由自主地回憶著一幕幕自重逢以來,叩響他心扉的畫面。 記得他們剛從秘境出來時,方輕鴻像個小尾巴一樣,走哪兒都跟在他身后。他心里緊張又歡喜,卻無法表露。 只停下腳步,回身故作鎮定地問:緣何總跟著我? 他在期待什么答案呢? 太荒謬了,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一無所知的白衣青年興高采烈答:因為你不喜歡我。 有一瞬間,扶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良久,失落中他釋然了。 他無趣又木楞,三十年里,彼此從未交心,對方口中又怎會說出自己想聽的呢? 已經很好了,如果沒有他的強求,就連這短短幾句交談的機會都沒有。 扶搖一聲嘆息,跳入滾滾巖漿。 終究是偷來的時光,眼下,該提前結束了。 第81章 身如蜉蝣 寄情天地 你又騙我。方輕鴻道。 柳夢寒挑了下眉:何以見得? 方輕鴻平靜道:搖兄貴為仙人, 即便你天資再出眾,也不可能短時間內一步登仙。仙凡有別,何以能傷到他? 從剛剛到現在, 青年口口聲聲對扶搖的回護,不由讓惡力cao縱下的柳夢寒感到一陣煩悶。他已非真實的人,但記憶和留在這具軀殼內的感情,仍讓他對方輕鴻的反應,由衷地升起一股不悅。 柳夢寒反問:若我手上, 有能傷到他的東西呢? 方輕鴻心念電轉,一瞬間想到很多。最后,他的記憶定格在前世那杯靈酒上, 臉色驟變:你給我下的什么毒?! 柳夢寒卻賣起關子,不愿再告訴他。 白衣青年咬牙道:柳夢寒,我不想殺你,你曾救過我一命, 所以我也給過你機會。但現在,事關他人生死,我不可能讓別人來承擔我優柔寡斷的后果。 言罷直接發難, 太初劍貼著頸部大動脈, 往內嵌入半分。寒芒刺破肌膚, 冰封xue道經脈。 方輕鴻:通道你開是不開! 柳夢寒祭出西皇鈴,用行動代替回答。 兩人修為俱在出竅期, 而方輕鴻后來居上,力壓同階,即便柳夢寒擁有純粹無雜質的陽木靈格,依舊無法與五行圓通的道胎相提并論。 何況方輕鴻攜怒出手,求得便是一個快, 是以出招毫無顧忌。一寸近一寸險,兩人以幾乎貼身rou搏的距離迅速決出勝負,最后柳夢寒被摁倒在地,太初劍嘭得聲,插在他腦袋旁。 方輕鴻騎在他身上,一手掐住他的脖頸,俯下身再度逼問:開是不開?! 話音剛落,直覺瘋狂示警,他下意識抬手揮劍,將柳夢寒手里剛聚集起來的一絲黑霧劈開。 方輕鴻望著消散的那縷黑霧,這才反應過來,這竟是道惡力! 他回轉頭:孤鶩山也是你? 柳夢寒自嘲:你覺得呢?我有時間和機會嗎? 方輕鴻咄咄逼問:那和你有關系嗎? 柳夢寒怔怔,須臾,露出個意味難明的笑容,最終吐出一個字:有。 方輕鴻被他這邊吐一點,那邊藏一點的態度搞到抓狂,抓著他的衣襟,將人提起來:你到底干了什么,給我都交代清楚! 柳夢寒一錯不錯地瞧著他,悲傷的眼中隱含希冀:如果說,這一切非我所愿呢?你也會救我嗎? 方輕鴻持劍的手停頓一瞬,咬牙道:如果你真有苦衷,就更該明白助紂為虐,不是自救的出路。 柳夢寒垂眸,掩去波瀾。片刻后,他道:好。 他抬手一劃,身旁便出現個小型法陣。然后將一枚扇形玉墜遞給方輕鴻,道:這是昆侖宮的信物,你拿著它,就能使用昆侖宮的空間法陣,去罷。 方輕鴻接過玉墜,深深看了柳夢寒一眼,起身沖入法陣,消失在翻飛的金色光雨里。 良久,柳夢寒在空無一人的破敗神廟內坐起,他看著自己的右手若有所思。不久前,便是這只手上的惡力,被方輕鴻打散。 目前他身體里,已經沒多少詛咒之力,基本都用在了桃源秘境里。 他迎著陽光抬起臉,喃喃自語:即便現在去,也遲了。 中域天麓寺。 柳夢寒沒有騙他,玉墜真是法陣的信物,方輕鴻甫一出陣,便被劇烈的罡風吹得搖了搖身體。好不容易睜開眼,眼前發生的一幕讓他心跳驟停。 方輕鴻奮不顧身地往罡風中心沖,亟聲大喊:師叔!快停下! 罡風中心,道衡懸空而立,他一身潔白道袍上沾滿污泥和鮮血,身上也有幾道口子??梢娫诜捷p鴻不在的短暫時間里,遭遇過怎樣一場惡戰。 此時的道衡身周已圍繞滿黑霧,而他正奮最后的余烈,將黑霧從慧能的舍利上吸取過來。 早先那些圍攻他的門派,七歪八倒地待在罡風圈外,緊張地盯著道衡的一舉一動,唯恐他突然發難,將惡力打到他們這邊來。 而智善、風如晦這兩位此間最有話語權的人,則分坐兩側療傷調息。大尊者顯然牽動了瀛洲島時,被仙劍刺穿佛骨的舊傷,此時被幾位長老級高僧護佑在中心,輸送佛力療傷。但看其受損的根骨,基本可判定斷了成佛之路,一生大限止步于此。 哀哉嘆哉。 云鴻來了。 道衡聞聲回頭,眼底漾開柔柔的波紋:替我給云霽帶句話,就說我要食言了,不能帶他再去人間。 四十多年來,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梢哉f道衡是把何田田,當做自己的親傳來看待。 他克己復禮,一生忍讓,行在世人皆以為善的正道上??扇魡柕篮庑闹?,是否曾有怨,他大概會坦然承認。 年幼時,前代宗主,他的師尊,目光一直落在道一身上。連宗主之位,都是因為師弟無意于此,才輪到他頭上。 再后來,人人說皓月豈敢與驕陽爭輝,他便是那輪夜晚的月,而天縱之資的師弟,是烈烈驕陽,散發著奪目的光輝。 他的一生,仿佛永遠活在道一的陰影下,所有人追逐陽光的腳步,從始至終,不會他停留。 直到何田田出現。 小師侄坦率可愛,會像個再普通不過的孩子般,向他撒嬌賣乖。有瞬間,道衡身為人的情感需求被滿足了。 當小師侄扯著他的衣擺,企圖往他腿上爬時,他不必再活于理智精心粉飾出來的完美形象里,也不必再隔絕情感,他就是他,一個也有普通感情的人。 道衡就像凡間無數溺愛孩子的長輩般,縱容著小師侄,看著他一點點長大。在何田田眼里,他不再是陽光下,弱不可見的影像。 而在驕陽隱去的夜晚,唯有銀月的清輝,照亮人世的道路,沉默而溫柔地庇佑著,家家戶戶的夜歸人。 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道衡悠長的吟誦。 他的身體出現道道裂紋,黑霧自縫隙中逸散而出,伴隨滴滴答答的血,似雨一般的落下。 而當道衡將舍利最后一縷惡力吸取過來時,他眉心的靈臺終于失守,為詛咒所占據。他最后朗笑一聲,道: 人生幾何,君子不悔! 話音剛落,只聽嘭的一聲,道衡身體四分五裂。裹挾著無邊黑氣,他點燃魂火,自爆而亡。 為杜天下悠悠之口,更為在大世如履薄冰的劍宗,道衡以一己之力,主動將附著在慧能舍利上的詛咒吸收了,并以一死擔下所有罪責。 而他的死,也將讓五域諸派失去了向劍宗發難的理由。 只他身死道消,被惡力污濁的三魂七魄,再無法入六道輪回。 不?。?! 方輕鴻跑向那陣血雨,可還未等落在他身上,那陣燃燒的魂火,便被天麓寺諸位高僧合力催動的金剛降魔杵之佛光,皆數凈化。 什么都沒留下。 方輕鴻停住腳,仰望重歸光明的天空,失魂落魄:是我的錯,我太大意了,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 而在外圈圍觀的諸派門人,本就借著由頭趁火打劫,眼下由頭沒了,一下又找不出新的,不由面面相覷,沉默無語。 白衣青年周身的劍氣忽然暴走,烈風鼓動著他的衣袍,風刃環伺繚繞,張牙舞爪地威脅著在場每一個蠢蠢欲動的人。 他突然仰天長嘯,恨聲道:魔域,赫連無赦,還有那些龜縮其后的人,此仇不報,我方輕鴻誓不為人! 與此同時,陰陽合歡宗。 富麗堂皇的宮殿內,一個血人倒在大陣中心。他一動不動,像是死了,而由赤紅的血液,仍在大陣的每條紋路間流淌,散發出似薄霧般瑩瑩的紅光。某名透出絲詭異與不詳。 突然,血人一抖,發出高亢的慘叫。他滿地翻滾,雙手十指抽搐,在自己身上亂抓,一時間場面慘不忍睹。 但大陣仍未停止對他身體的改造,體內血液像是被什么驅趕著般,逼出發膚毛孔。 天邊日漸西斜,光線暗下去的瞬間,這場無異于酷刑的儀式,才終于接近尾聲。 只剩半口氣的血人一動不動,胸口微弱的起伏,昭示著他存活的證明。半晌,他動了動手指,掙扎著在地上緩緩爬行。 猶如蛇脫殼般,他脫去那層血rou模糊的皮囊,露出畫皮一樣精致美麗的容顏,而后站起身,風姿綽約地走出熄滅的法陣。 黃昏的微光流轉過他臉龐,映照出志得意滿的笑容。 是酈晚笙。 哈哈,成功了,哈哈哈哈! 五官在極度的興奮中扭曲了陣,少年不斷深呼吸,平復激動的心情。他經受住了真龍血的洗練,現在,他終于擁有承接仙骨的資質了! 唯有將顧裴淵的仙骨、氣運奪過來,換到自己身上,才能徹底擁有仙器。 這時,耳畔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魔域異動,不日將進攻劍宗。那老匹夫果然不守信諾,提前動手了。說到這里,聲音的主人哼了聲,哂道:然四海五域,豈能瞞過吾等耳目? 酈晚笙拜服在地:宗主英明! 風祖:徒兒,你可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酈晚笙盡力壓抑自己語調中的顫抖,勝利的果實近在眼前,他實在是太高興了。 風祖似是很滿意,聲音放緩,對他循循善誘:只要功成,仙兵是你的,他的天命,也是你的。 酈晚笙:定不負師尊所望! 第82章 驚鴻一劍 我看誰還來做這劍下之鬼。 酈晚笙來至顧裴淵的閉關地, 后者正到了沖關的關鍵時刻。 陰陽合歡宗重現世與享受,宗門駐地內,建筑布置無一不顯露其的富麗堂皇, 宗內弟子也奢靡成風,好追求享樂。 作為合歡宗昔日的大弟子,最有希望繼承宗主之位的顧裴淵,他的寢宮自然要比一般人來的大又豪奢。酈晚笙是悄悄潛入的,沒驚動任何人。有風祖的氣機庇佑, 連顧裴淵布置在大殿周遭的禁制都未被觸發。 他一步步踏進這個自入門起,便從未來過的地方。顧裴淵看著風流不羈,實則防備心理十分嚴重, 骨子里不相信任何人,因而也從不允許任何人踏足自己的領地。 顧裴淵得到的應龍血遠要比酈晚笙多,數條金黃色的小龍搖頭擺尾,鉆入他的經脈肺腑歡樂嬉戲, 在虛空倒影出它們的影像。 現在,它們正被顧裴淵規束著,沖擊關竅各大xue道, 再次提煉道骨, 將雜質一點點擠出來。一旦沖關成功, 那噴涌的靈力會在第一時間得到升華,促使他成功晉階。 而每逢晉階之際, 便為心魔出動,以七情六欲蠱惑人神志,對其道心進行鞭撻之時。顧裴淵眉頭微蹙,顯然正在接受考驗。 稍有差池,便要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