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8)
五域諸門議論紛紛。 竟真是道衡 劍宗如今風雨飄搖,還四面招惹樹敵,他是瘋了嗎! 不會真走火入魔,神志不清醒了吧? 不管是不是,入了魔還敢在佛光普照的地方待著,也不知該說他膽大妄為,還是傻這不就被逼出原形了嗎? 一張張坐看好戲的臉孔,一顆顆飽藏私欲的內心,前世的畫面和今生重疊,方輕鴻迎著所有人的目光,迎著歷史不可逆的洪潮,溯游而上,緊緊地抓住道衡。 后者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他又執著地重新握了回去。 不要,師叔,我們還有機會!方輕鴻看著被逼上絕路,逐漸露出釋然表情的道衡,懇切地祈求:讓我幫您,讓我幫您! 第78章 青銅像后 世界的破綻 道衡此時的情況, 已是rou眼可見的不妙。黑氣從丹田溢出,化作薄霧,包裹住他腰腹以下的半個身體, 并且還在向上蔓延。 他們身周已經沒有人了,紛紛退至丈許外,唯恐自己也沾染上不詳的氣息。 只有方輕鴻還留在原地,和為對抗體內惡力而動彈不得的道衡僵持。白蟲啃食完丹田,自身化作一口黑洞取而代之, 逸散的黑氣涌向四肢百骸,一點點侵襲經脈里的真元。而被它噬空的地方,沒有了一絲靈氣, 肌體腐朽,經脈脆弱的觸之即碎。 方輕鴻再也顧不上藏拙,利用臨字真言和組字真言重新組建的力量,開始為道衡重塑經絡。結果他一邊修復, 惡力一邊破壞,循環往復沒完沒了,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道衡體內交戰, 反倒讓宿主的身體雪上加霜。 道衡用盡最后的氣力推開方輕鴻, 咬牙道:離我遠點! 青年置若罔聞, 他不擅長驅邪除魔的術法,沒辦法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于是轉頭向人群中的明璇求助:我師叔為jian人所害,并不是真正的兇手!還請天麓寺各位先替他拔除體內魔息,等他清醒了,再將情況一五一十告知各位,可以嗎? 明璇欲言又止, 最終指指佛龕方向,低聲道:我師父的舍利再不施法凈化,便會佛體有損,去不了極樂往生境。他老人家一生向佛,心懷慈悲,將普度眾生視作己任,死后豈能容此玷污? 從古至今,還沒出過進不了雷音塔的主持,這對一生自律虔誠的慧能大師來說,是種難言的恥辱。 方輕鴻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智善正在主持凈化,其余一眾高僧圍在慧能的舍利周圍念經超度,企圖阻止惡力對舍利的侵蝕。 青年突然意識到,這也是幕后黑手計算好的。 如果他起身幫助智善,像昨晚那樣打配合,道衡身上的惡力將無人壓制。而天麓寺若放棄超度舍利,慧能僅存于世的這點證明,就會被徹底污染。 雙方無論是誰,都很難做出取舍。 可真是算無遺策。 方輕鴻深吸口氣,好毒的心腸,好狠的計謀。 這時,其他門派也反應過來,紛紛打著替天麓寺伸張正義的旗號,對劍宗二人步步緊逼。 合歡宗壓制的尤其狠,在瀛洲島有過一面之緣的太上長老風如晦,冠冕堂皇地往劍宗身上扣帽子。說他們宗主不思進取,竟暗中修煉魔功,還殺害天麓寺主持,是不是想挑動五域內斗?言罷就要當堂扣押下兩人。 更有不少覬覦方輕鴻多時的宗門趁勢而起,說他既和道衡同行,必與此事脫不了干系,指不定還是同謀。 仙材靈寶,人族妙術在他手里就是暴殄天物。此人德不配位,更不該繼續做仙劍的主人,要求方輕鴻將身上的寶貝都拿出來,好交由他們重新處置。 方輕鴻還在協助道衡制衡惡力,根本抽不開身,聞言橫掃一圈諸人,冷冷道:自古物競天澤,有能者居之。今日所得,皆是我堂堂正正取來,我德不配位,敢問在場諸位 他故意拖長尾音,停頓片刻,發出一聲譏誚的鼻音:就配了嗎? 你! 無恥小兒! 不留情面的嘲諷,氣得一干死要臉皮的老家伙們差點倒仰。 他們很想群起而攻,又礙于道衡身上的污穢,不敢上前,都在等誰按捺不住,來當這個出頭鳥。 道衡悄悄拉了下方輕鴻的衣袖:師侄,聽我說。 在將青年的注意力吸引回來后,吃力地道:你現在去幫智善,便可讓天麓寺欠下一次人情,而只要我死了,劍宗也不會再給諸域留下話柄,這是最好的選擇。 黑氣上浮,道衡眼眶留下兩行血淚,他對方輕鴻笑了笑,說:你心里明白。 久違的,方輕鴻再次擁有了名為恨的情緒。 即便往日他自身如何遭人暗算,都沒有過如此強烈的感情。他總是行動快過情感,用做去代替表達。 眼下,道衡仍在苦苦支撐神識不墜,甚至為不傷及無辜,寧可坐著不動,全副心神都用在對抗惡力的影響上。 而這些人,猶如盤旋在戰場之上的禿鷲,只顧吃上一口新鮮的死人rou。他們急著給未定的事物蓋棺定論,急著明爭暗斗協商利益的劃分,卻無人上來,幫他們一把。 這就是幕后黑手想讓他看到的嗎?方輕鴻不禁開始思考。 不但將道衡逼上絕路,還要讓劍宗門人因此心懷怨恨,在日后的五域沖突中,表現得更為殺伐果決。 他要他們都沉淪在仇恨的苦海里,翻滾掙扎,不得解脫。 說來冗長,對峙不過須臾。 風如晦排眾而出,道:合歡宗不才,愿為天麓寺效犬馬之勞,拿下這兩個宵小。說著在一干恭維聲中,隨行而來的合歡宗弟子站好方陣,在風如晦的主持下,一步步靠近方輕鴻、道衡二人。 他志在必得的表情刺痛了方輕鴻的眼睛,青年牢牢盯住風如晦的面容,一字一頓道:你不要后悔。 風如晦笑了聲,漫不經心的態度看上去輕蔑極了。 方輕鴻右手仍貼在道衡身上,左手掐劍訣,流風劍應召而出,旋轉的氣流將兩人護衛在內,劍尖直對風如晦。 值此千鈞一發之際,智善大尊者忽然出言道:來者既是客,此事天麓寺自會斟酌處理,不勞各位費心。 尊者此言差矣。風如晦道:閣下若護著他們,慧能大師豈非死的不明不白,如何向您身后的弟子們交代? 他之所以有底氣回駁,就是知道智善現在捉襟見肘,根本抽不出身來壓場子。 既然智善都開了口,再拖下去沒意義,風如晦索性先下手為強,直接開始向劍宗二人發難。一時間刀光劍影,道衡、方輕鴻被拖入了合歡宗大陣的泥潭里。 道衡讓他快走,方輕鴻固執地不肯動,流風劍隨心而動,揮開合歡宗弟子攻過來的武器。太初劍還壓在道衡丹田內雖然無法完全克制惡力的行動,但至少能起到減緩蔓延的作用。 風如晦雖無仙兵加護,但在面對失了左膀右臂的方輕鴻時,完全展現出了強者壓倒性的游刃有余。他幾乎是貓戲耗子般消耗方輕鴻的真元。 青年兩面開工,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明明風如晦前些日子,才被黑蛟王、扶搖先后打到半死不活,怎么這么快就生龍活虎了? 那邊廂道衡也坐不下去了,調動還在對抗惡力的真元,一掌打上方輕鴻后背,連人帶劍,將人拍出包圍圈。 同時,失去了壓制的惡力瞬息間吞沒了他。 不??! 疼痛撕扯著心肺,方輕鴻不顧一切地就想往里沖。而同一時間,智善出手拍向風如晦,企圖將人避退。 其余趁火打劫的門派則將苗頭對準了方輕鴻,全都朝他招呼了過來。 明璇大喝:佛門清凈之地,豈容私欲爭端! 當即若干金身佛修站起來,在明璇的帶領下制住了一些人。 亂象紛呈之際,一只手突然自后方伸出,抓住了打斗中的方輕鴻。緊接著場景開始飛旋,青年最后,只來得及看清柳夢寒溫潤的眉眼,和耳邊氣急敗壞地大叫: 該死,竟讓昆侖宮捷足先登了! 快快,捉住道衡! 等空間再度穩定下來時,柳夢寒已經拉著他穿越通道,回到了昆侖山。方輕鴻回身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顧不得掩飾情緒,疾言厲色道:放我回去! 柳夢寒輕聲嘆息,低垂的眼眸柔情似水:我帶你來,是為給你看一樣東西。 方輕鴻心急如焚,哪聽得進去:我不想看。 柳夢寒耐心十足:只要師弟看了,現在的煩惱便可迎刃而解。 回應他的,是方輕鴻直接松開手,準備御劍橫渡。 柳夢寒:那好,只要你肯看完,我便放你回去。 方輕鴻陡的轉身。 放心,來得及。柳夢寒語氣篤定:大尊者心懷慈悲,他尚未放棄道衡宗主,而我只占用你一點時間。 他帶方輕鴻去的地方,是二人最初相見時,來過的神廟。那時大夢三生如繁花,極盡璀璨的綻放,又落下,帶給方輕鴻極其夢幻的體驗。 這次,柳夢寒領著他,走進了破落的神廟。光陰浮塵,跟隨金色的碎羽在半空翩翩起舞,方輕鴻立身于西王母像前,迷惑地問:你要給我看什么? 柳夢寒走到他身邊停下,仰頭望著神廟內唯一完整的青銅像:看她。 方輕鴻詫異地回轉頭,又盯著瞧了會兒:她不就是西王母話音戛然而止。 柳夢寒抬手輕輕一揮,原本雌雄莫辯的西王母像,體表的青銅片如老樹的皮般,斑駁脫落。最后呈現出真實的內里。 一尊帶有明顯女性特征的青銅像。 一尊和前世柳夢涵擁有相同外貌的青銅像。 西王母竟和柳夢涵長得一模一樣?! 佛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世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除非! 方輕鴻倏然驚覺,這個世界原來也有女性的形象,是什么讓時空扭曲成了現在的模樣? 柳夢寒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恍惚:孤鶩山時,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成為了一個女人,夢見我們是一對定親的道侶。 其實,從看到師弟的第一眼起,心中就有個聲音告訴我,我們本該在一起。而我也不由自主地,受到你的吸引。 柳夢寒望著青銅像,這是我夢里的模樣,也是西王母真正的模樣你也認得吧? 方輕鴻瞳孔收縮,心如擂鼓。所以這個世界是假的? 對,都是假的。柳夢寒俯過身來,幽幽道:你的憤怒和執著,都沒有意義。 第79章 魔劍復蘇 失控 一語既出, 方輕鴻陡然醒過神來:不,你在騙我。 他轉身揮開柳夢寒伸過來的手,滿臉戒備:你不是柳夢寒, 你到底是誰? 誰知道這是不是又一個騙人的幻術? 西王母像最多只能證明眼前的這個柳夢寒,比別人掌握著更多的信息。而且即便為真,事情也絕不會像他說的那么簡單。 方輕鴻心念電轉,權衡著對方愿意放自己回去救道衡的幾率有多少。 柳夢寒似是對他的反應感到詫異,微微睜大眼, 須臾恢復平靜,流露出無奈的表情:輕鴻,你我道侶一場, 我沒必要騙你。 方輕鴻:那你是否記得,大婚當日的靈酒? 嗯。柳夢寒頷首,顯得有些壓抑和苦悶:可那都是假的,是這個幻境世界給你的錯覺, 幻境的主人有意陷害我,他想離間我們! 方輕鴻瞇了瞇眼,依舊有條不紊地發問:既然如此, 現在的你又是誰?如果這一切真如你所言, 世界和活在這里的人都是虛假的, 你不也在其中? 柳夢寒眼波楚楚,多情而動人:我便是夢涵, 夢涵便是我,是我進入幻境來喚醒你的一縷神識,附體在了這個傀儡上。 方輕鴻愣住,滿腹狐疑地打量他。 柳夢寒步步走近,方輕鴻步步后退。 快醒來, 輕鴻,你知道的,已經發生的事無法改變,這里不過是你的黃粱一夢。青衫男子聲聲懇切。 方輕鴻腳步一頓。 柳夢寒見狀,語調變得愈發柔緩:沒有誰能重寫過去,看,你的夢已經開始坍塌了,它在向現實靠攏。醒來吧,回到真正屬于你的地方。 方輕鴻內心掙扎:我 而就在對方即將環抱住他時,他又一次地推開了柳夢寒。 如果你真的是夢涵,那就說一件只有我們兩人知道的事證明下。方輕鴻抬手制止對方鍥而不舍,還想追逐過來的腳步。 柳夢寒聽話的停下,只一雙眼睛仍黏著在青年身上,不肯離開半寸。 道魔之戰時,你為給劍宗死去的人報仇,一人獨挑魔域尊者,也替我們抗住了壓力。你以分神之力,越階反殺化虛大能,實為奇跡。 當時道一真君在和魔尊對峙,分身乏術,而你的情況實在危險,不止魔域,道門也有人想偷襲暗害你。你一路急退回五域,而我追在后面,替你解決麻煩,最后陰差陽錯,一同進入了仙家秘境。 那時我為救你,重傷垂死,即便僥幸生還,也將淪為一介凡體,無法再尋天道。 說到這里,柳夢寒似回憶起了什么美好的過往,笑顏逐開:你說,你欠我一次人情,愿為我赴湯蹈火一次。無論我提什么要求,天涯海角,你必為我取得。 他抬眸望過來,問:還記得嗎? 方輕鴻張了張嘴,干澀地回:記得。 我什么都不要,只愿與你結為道侶。柳夢寒漸漸收了笑,目光憂郁:你也忘記了嗎? 方輕鴻嗓子被堵住,說不出話來。 柳夢寒又道:你難道不好奇一直陪伴在你身邊的那個人扶搖的來歷嗎?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他就是這座幻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