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當年柳夢涵輕松斬獲五域金丹境第一的稱號,很是讓昆侖宮出了回風頭,云真子惜敗于她,位居第二。人人都夸柳少宮主連對敵同境界稱雄的劍修,都能在十招內致勝,實乃少有的奇才。 第三名唐凌原是位散修,為人實誠可靠,講義氣又刻苦,早年資源匱乏的情況下,難為他還能將根基練得如此扎實。 大比結束時,他被昆侖宮一名太上長老相中,當場收入門中,后來平步青云,成為昆侖宮新生代里的頭面人物之一。他們兩人還尋寶探險時碰巧遇到過幾次,相處得不錯,同方輕鴻算有些交情。 凝脈境第一就是酈婉笙,第二天麓寺明鏡和尚,她和明鏡的那場對決堪稱經典,而佛門功法和極欲的對抗,簡直是各自功法的宿命之爭。 當時他們那個擂臺觀看的人最多,明鏡雖未被迷惑心神,卻也無法掙脫《極樂天》塑造的幻境,因超時而落敗。 第三實在想不起來了,都幾百年前的事了,筑基頭兩名分別是他和沈珂,第三倒讓人有些意外,是個 需要注意的事項,就先說到這里,接下來宣布本次大比各名次的獎勵。 主持長老終于念完了又臭又長,每五十年都要宣讀一遍的流程,抬手招了招,便有九名弟子手捧大小不一的寶匣走上臺來。 昆侖宮不愧坐擁仙山的龐然大物,出手著實豪橫,金丹境第一獎勵的是篇上古秘訣殘篇,看似破敗,實則為不可多得的寶貝上邊記載著孔雀大明王的《五色相》。 孔雀王以戰力著稱,他的法術具備極其可怖的破壞力,若能學成十之一二,元嬰修士于她而言,都并非不可一戰。 后期集齊《五色相》全篇的柳夢涵翻手間,便能將方圓千里夷為平地,把魔域的地砸得坑坑洼洼,光裂縫縱深就足有數百米。 筑基境第一的獎品簡直為方輕鴻量身打造,是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天心石。 天心石來歷不明,但它是由純粹道則結成的果實,尋常福地根本供給不起,只能在一些失去主人的散仙洞府見到。 不同道則構成的天心石,著色也不盡相同,昆侖宮拿出來的這塊幾近透明,圓潤剔透,隱隱漾開的道韻波動,能讓臨近它的人都為之神魂一清,幾要入定。 給普通修士佩戴,有近道、加速靈氣吐納速度的功效,而落到天生道胎手里,才能真正發揮出天心石的效用。 道胎不需刻意吐納,靈氣會自動涌入毛孔,而后梳理經脈,循環小周天,因而道胎筑基時的洗毛伐髓,并不能幫他們達成向上進化的目的。 天心石和道胎同源同根、同出一脈,只有它才能幫助方輕鴻進化為更純粹的道體,和天地法則水rujiao融。 方輕鴻抬眼望著寶匣,不由感慨財大氣粗就是好啊。哪像他們劍宗,窮得只剩下劍和劍訣,前幾代宗主又是不講究的,每回承辦宗門大比,都從萬劍谷拔兩柄劍了事,次數多了就被戲稱為賣劍宗,著實丟人。 等長老一一展示了寶貝,臺下密密麻麻的人就在指引下扭成幾股麻繩,分別前往各自的賽場抽簽。 方輕鴻一如既往的好運,前兩輪都抽到輪空,閑來無事就跟何田田一起,跑到金丹擂臺那看云真子比試。 他們到的時候,云真子剛剛上場,對面是位小宗門的器修,見自己的對手竟然是名劍修,一臉天塌地陷的絕望。 偏偏云真子個沒眼色的,還在那安慰:別怕,我會很快的,保證不痛。說話間手更沒停下,本名劍驚瀾緩緩透出掌心,迫人的劍氣立時就在結界內滌蕩開來,看著著實沒多少誠意。 對面一見云真子這副磨刀霍霍向豬羊的興奮架勢,果斷扭頭對裁判長老道:我認輸。然后跳下擂臺,頭也不回地跑路了。 云真子比他還沮喪,下臺來喋喋不休:何師弟,你瞧我是不是面目可憎?怎么我說完他就跑,他是不是討厭我了?看來我做人很失敗,連取信于人的資格都沒有你說他有不爽利,大可向我明言,比賽友誼第一,我肯定會注意的嘛。 何田田被他煩得不行,是是是,希望你以后上臺就閉嘴,只要你悶頭不說話,人家就會喜歡你。 云真子:真的?! 何田田有點心虛地挪開視線:至少比你現在強。 然后他就發現,方輕鴻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們這邊。 何田田不高興地拿食指戳了戳方輕鴻,循著他的視線望去:瞧什么呢,這么專注。 后者當即回神,同時抬手,將他的腦袋也轉了回來。何田田還待追問,方輕鴻云淡風輕地笑笑:沒什么,難得見到這么多金丹真人的比試,好奇。 何田田嘀咕:宗門那幫瘋子天天打架,還不夠你看啊。 那哪能一樣,這邊花樣多多了。方輕鴻隨口接了句,心思早飄到了別的地方。 若他剛剛沒看錯,隔壁擂臺有人使用了魔修的功法。 初賽階段人數太多,因而每個大境界,又會分出四個小擂臺同時比試,加快進程。饒是如此,整場大比也要持續七日。 大多人中龍鳳自恃身份,快速解決自己的對手后,會不屑一顧的離場。留下少數還觀看比賽的,也都抱持提前觀察對手的目的。 可能正因如此,給了那人試水的膽子。 方輕鴻瞇了瞇眼,這個偽裝成普通道修的家伙運氣不錯,對手雖然實力強勁,但不是對魔氣感知敏銳的佛修。比賽開始時,這名魔修扔出的法器,根本不是用來困住對方的,而是為阻隔他們的探知,好方便自己行動。 魔修自以為隱藏的很好事實上的確算有些手段,他能將體內的魔功,通過什么手段運轉成道門純粹的真元。 但以方輕鴻大乘老祖的眼界、和對天地靈氣的了解,仍捕捉到了些許蛛絲馬跡。 第12章 梁上君子 他是個偷心盜~ 方輕鴻的比賽被安排在第三天。 這兩天他也沒閑著,暗地里一直在悄悄調查那名魔修。那日他怕打草驚蛇牽連到同門,隨便尋了個由頭,就拉著何田田跟云真子離開了,事后有意識地接近了一批金丹修者。他能說會道、風趣幽默,天生有招人喜愛的氣質,很快就跟幾個門派的弟子混熟了,彼此稱兄道弟,出門遛個彎都一起。 談話間,方輕鴻狀若不經意地提了嘴,還真有人給提供了只言片語的信息。 第二天比賽時,那名魔修用同樣的戰術擊敗了對手,而他的對手,恰好就是此間在座的一位金丹真人的師弟。 你說大比有什么稀奇事,今天還真有件。 我那師弟精通奇門遁甲之術,于陣法一道,雖說不比專研此道的人,但也斷然不會拿個金丹修士煉的空間法器束手無策。當時我們都在場,就看擂臺被那廝放出的法器遮蔽,直到昆侖宮的長老判輸,師弟才被放出來。他剛出來還在原地繞圈走,一副沒清醒的模樣。 他想半天都沒想明白,怎么在里頭,所有奇門八卦的判定方式都用不上了。永遠迷霧重重,漫無邊際,死活都找不到陣眼,只能一直走一直走,簡直跟中了邪一樣。 他還囑咐我們師兄弟幾個說,萬一碰到此人,斷不可著道,要在對方動用法器前,將之擊敗。那人似乎本身實力不怎么樣。 果然都是用拖字訣。方輕鴻心道,還挺知道給自己省點力氣。 不是法器困住了他們,他見魔修掏出來過,那個玉碟真沒多特別,就一連器靈都沒有的普通法器。方輕鴻知道魔修能用魔息侵入修士靈臺,蒙蔽對方的神識,從而令其喪失五感,看不見,這里應該也是用了這個辦法。 但要達成效果,魔息必須要接觸受控人的發膚,要有媒介能為它們搭橋等等,還有個問題,魔息入體,就算后來盡數退去,也不該全無所覺啊,好歹都是修行者。 方輕鴻回憶那名魔修的長相:中年人樣貌,面白無須、臉型瘦長,外表有些頹靡,一副精氣神不足的虧損樣。身上穿的道袍樸素破舊,的確看著落魄,不像能有什么好資源的樣子。但要說他實力不強,方輕鴻持保留意見。 好像是個散修,叫叫什么來著?金丹真人思索半天,實在想不起來。要沒師弟這出,誰會注意那么個平平無奇的人? 即便如此,在場也沒多少人當回事,修真能碰到的怪異事海了去,有點奇遇的都能攢下兩件異寶,指不定是僥幸呢。一個靠外物的也著實無法引起這幫天才的重視。 當即便有人玩笑:道友,你這樣可怎么對得起師弟一番殷殷叮囑,屆時人都認不出來,豈不白搭? 去去去,師弟就是被師尊他老人家護得太好,平常不怎么下山,才會著了道,換我哪能一樣。 哇,你這么說你師弟不傷心嗎? 休要在此挑撥我倆的關系,師弟乖巧可愛,你個連師弟都沒有的懂什么! 散修。 方輕鴻眉毛一挑,魔修最愛找散修下手了。死無對證,不易被發現,哪像大宗門子弟,魂燈都齊齊整整供在師尊的房里。 五域廣袤,人口不知凡幾,為方便管理,每個人踏上修行之途后,都會有塊能證明身份的玉牌。有宗門的,由宗門登記造冊;沒宗門的,則找各地散修聯盟申請。若無此憑證,凡修士管轄的城池地界,統統不予放行。 此為修士行走各域極為重要的物件,如若遺失,需立即收回留存在玉牌內的一縷神識神識脫離后,玉牌會自動變灰,失去效用。而后,修士先行在當地申報,領到一個臨時玉牌應急,再回申請地補領。 若主人死亡,玉牌也會隨之破碎,全面禁止被冒名頂替的可能。 所以現在的情況,不是這名散修被奪舍,就是在來的路上遭洗劫,不知被困在了哪個地方。 但魔修為在道門地域方便行事,加之百無禁忌慣了,大多不愛留活口,那名真正的散修已經遇害也不無可能反正魔修旁門左道多,用什么秘法保持玉牌不碎對他們來說,似乎不是難事。 可如果他就是玉牌的主人,沒被掉包,那他又是從何處得來的魔門功法? 道魔之戰后,兩界壁壘被幾位大能聯手加固,這之后的年月里,還會定期派人修補。所有跟魔修沾邊的典籍更在大清洗時,被焚燒殆盡了。 夜幕低垂,月上中天,方輕鴻借口回房準備明日大比,先行告辭離開。退出房間后,他并未回浣花劍宗住地,而是潛蹤匿跡,朝金丹散修所處的宮殿摸去。 天邊烏云遮蔽了月光,四野愈發暗沉,長長的巷道人煙稀少,兩旁威嚴高聳的宮殿,猶如沉默的巨獸。 賽事到第二日,氛圍逐漸緊張。輸的人垂頭喪氣無心玩樂,贏的人只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更不愿在沒價值的事上浪費時間。 方輕鴻身配避息珠,藏身在宮殿外的一顆老槐樹上。這顆槐樹生得枝冠茂密、又高又壯,被昆侖宮千萬年的靈氣滋養得成了精,誕生了靈識,見有不速之客,就扭動樹枝想把他趕下來。方輕鴻好一通安撫,才讓這剛剛覺醒,還有些憨厚的樹靈接納了他這個朋友。 方輕鴻用神念給樹靈講些趣事,逗它開心,雙眼透過枝葉的縫隙,眺望宮門內的情況。 廊柱上的夜明珠連成一排,暈開柔和的光,太半的屋舍都是黑的。方輕鴻細細感應那名魔修的氣機,可惜以他目前的神魂力量,僅僅只能做到這點。要放到以前,莫說找個被鎖定氣機的人,心念一動直接把人拎到眼前,都易如反掌。 微風拂過,一縷若有若無的氣息轉瞬即逝,方輕鴻瞬間警惕起來。 誰?! 他心念電轉,難道是被發現了? 對方像是也發現了他,徑直朝老槐樹行來。正當方輕鴻準備撤退時,那人一躍而上,蹲在了他身邊。你在做什么? 方輕鴻: 方輕鴻咬牙切齒:沈師弟,好巧啊。 沈柯揚揚眉毛:不巧,你鬼鬼祟祟的想干嘛?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他們身下的傻槐樹見又來了個方輕鴻的同族,以為也是來跟它做朋友的,欣然接受了沈柯的造訪,還抖抖樹葉以示歡迎。 白白替人做嫁衣的方輕鴻梗了下,捂著胸口道:那你大晚上的不歇息,又來這打什么轉? 這么熱情?低頭拍拍腳下的樹枝,對他含辛茹苦哄小孩的過程一無所知的沈柯,表現得十分沒心沒肺:你看它就是親我。語氣還挺驕傲。 方輕鴻懶得搭理他,心合計怎么把人給甩開,另一邊的沈柯已經在用難以言喻的目光注視他了:你相好不是合歡宗的嗎? 怎么還能半夜三更的背著他出來偷人? 方輕鴻從他眼里解讀出未盡之意,恨不得拿劍拍暈這臭小子,皮笑rou不笑道:沈師弟,貌似這相好,還是你許給我的。若論對此中之道的擅長,我不及你。 沈柯: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拐著彎罵我,本少爺潔身自好,最是清白不過,休要用你那污濁的思想度君子之腹。 方輕鴻沒好氣回:你還知道度君子之腹,敢問這位梁上君子,可否回答在下剛剛的問題。 當然是沈柯突然頓住,鋒利俊美的臉湊過來,哼哼笑道:想知道?緊接著直起身,又恢復成一貫的趾高氣昂:我憑什么告訴你。 方輕鴻氣結,只想跳下樹眼不見為凈,又被一把拉住。 姓燕的占了一卦,說東南方有異,一幫人婆婆mama商量半天,我才懶得聽。沈柯嗤了聲,目光定定地凝視他:結果往東南邊走,就碰到了你。 方輕鴻心中咯噔一聲,暗道天師一脈果真不容小瞧,面上云淡風輕:那燕師兄還說了什么?像完全沒察覺出對方心底的疑慮。 沈柯不高興道:叫什么燕師兄,你是我們太微垣的嗎? 方輕鴻揶揄:你們師兄弟矛盾這么大??? 沈柯勾起一邊唇角,眼神都冷了。 被冷落良久的槐樹精終于按捺不住,用樹枝戳戳兩人,嚶嚶道:說好要給我講故事的,怎么他一來,你就不理我了?我不要和你當朋友了。 方輕鴻老臉一紅,連忙摸著樹皮一頓哄,將沈柯戲謔的目光拋諸腦后。 喂。蹲在他身旁的少年突然出聲。 干嘛? 你還沒告訴我你來干什么的。